又到中秋(上)

09-30 作者:独自行走

年年中秋,又近中秋。

几十年光阴倏忽而过,难忘的中秋却少之又少,仔细回味,能想起的不过如下几个。

一个是七几年,我五六岁的时候。

那时有个小伙伴,大我几岁,不出五服的本家,名字叫小国子,他有个哥哥叫大国子,两个人相貌都随了他妈,骨骼大,体壮,脸阔。

如果长到一二十岁,身体长开了,会是很威猛的小伙子,但那时候却是个小胖子,而且还有哮喘,一说话嗓子就呼噜呼噜的。

小国子面憨心细,颇有点算计,他家里有枣树,打下的枣他会藏起一些,装在一个小罐子里,用酒泡了。(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中秋节前几天,他找到我,说给他二毛钱,和我一块“圆月”,到时能分给我半块月饼,半个苹果,三个醉枣,我不知道二毛钱能买什么,但知道月饼,苹果和醉枣都很好吃,爽快的答应了。

那两毛钱是怎么和当家的奶奶要出来的,抑或是偷出来的,我都忘了,我们家那会九口人,四个小孩,五个大人,生活水平在村里中等偏下,奶奶的钱一向藏得严实,每花出去一笔都像动了她的心肝。

但还是被我看到了,我现在还清晰的记得藏钱的地方,在床内侧铺盖底下。

一次她不在家,我曾偷偷掀开铺盖,拿出来看过,用一个头巾反复包裹着,里面一些毛票,硬币,最大的不过一两块。

那次如约吃到了月饼、苹果和醉枣,月饼是公社自己做的,外面一层层的酥皮,里面只有很可怜的一点糖心,即便是酥皮,也那么好吃。

醉枣也好吃,软软糯糯的,吃完了竟然有些熏熏然。

现在的月饼,不管馅是枣泥五仁还是蛋黄蟹黄啥的,都过于味重,依然想吃那种酥皮的,却很难找到了。

小国子他爹在宁夏一个煤矿当矿工,一次下井时,被坑道内刹车失灵的运煤车给撞死了,矿里赔了他家一些钱,又答应大国子可以顶替他爹,去矿上挖煤,一家人随后便去了宁夏。

他走了之后,再没人找我“圆月”了。

再一次有印象是上初三的时候。

那时我已随军到了胶东,在部队驻地附近上学,学校离家只有一两公里,每天一早一晚步行回家。

初三的时候,镇里设了一个重点班,我那个联中考上三个,我是其中之一,上学的地点改在了镇上,离家有十几里,学校要求住校,每周回来一次。

开学那天,父亲骑大金鹿自行车把我送了过去,原计划是当天报到完再回去的,换洗衣服,牙膏牙刷的都没带,只带了书包和被褥,结果,报完到学校就不让走了。

那天目送父亲自己骑车回去的身影,心里好孤单,好忐忑,像是被人抛弃了一般,长这么大,那是我第一次离开父母。

学校生活很紧张,五点多起床,集体跑操,然后上早自习,上午四节课,下午四节课,晚上还有两节晚自习,人几乎整天埋在书山题海里。

吃得很差,早晨一根咸菜,一碗玉米粥,一个窝窝头,中午晚上各五分钱菜汤,里面能有块豆腐算是改善生活。

做菜的大师傅是个敦实,中等个,脸上有麻子的的男人,三十来岁,不太讲卫生,擤完鼻涕随手在前襟上一抹,接着去做饭,菜汤里经常有苍蝇,吃的时候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不注意就把这些高蛋白一块下肚了。

天天感觉吃不饱,不到饭点就饿,我让妈妈给我包了些大包子,晚上熄灯后,我会老牛反刍一般,拿个包子慢慢咀嚼。

最难过的是孤独,在以前的学校,我是班里的尖子,老师宠,同学爱,来到这里,人生地不熟,偏自己又是个内向的人,很少主动和别人打招呼,一天也说不上几句话。

开学一个月后,第一次测评,成绩大失所望,五十几个人排在二十几位,老师表扬前几名的同学,我听了脸红心跳,在以前的联中,表扬单里第一名往往就是我。

反差太大了,我有些想退学了,我想离开这郁闷单调,气氛如高压锅一般的环境,回到自己的舒适区去。

就在这煎熬中,迎来了中秋。

那天晚上,学校改善了生活,来到这里第一次吃到了肉,同学们都兴奋得如同过年一般。

吃完了饭,我们都破天荒的没有回教室上晚自习,而是集体来到了操场,男的一堆,女的一堆,叽叽喳喳,说说笑笑,那晚的月亮亮如白昼。

在操场待久了,不过瘾,又上了公路。

操场紧邻309国道,往东走几十公里到海阳,再走百十公里到烟台,往西一百来公里到潍坊,再走二百公里到济南。

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毕业后曾数次开车来这里怀旧。

公路边有很多大杨树,杨树高大笔直,飒飒如哨兵,那晚,我们一行人大喇喇的往前走,大声的说笑,有人还唱起了歌,有同学家里给送来了几块月饼,一伙人分着吃。

夜深了,仍然不愿意回宿舍,我们就着皎洁的月光又打起了篮球,月光虽亮,但毕竟不是白天,视觉有误差,篮球经常砸在脸上,生疼,但心情是愉快的,从来没和同学们说那么多话,从来没和他们这么亲近过,那一刻,我有了找到组织的感觉,心里一下温暖,踏实起来,寄宿的生活也不再那么单调枯燥可怕。

“清夜无尘,月色如银,酒斟时,须满十分”,很可惜,那个夜晚“有客无酒,有酒无肴”,如果是现在,当浮一大杯,“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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