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栓

李帆一

凌晨三点的旧小区，灯光昏黄如垂死者的呼吸。陈默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与门外杂乱的脚步声、金属拖拽在水泥地上的刺耳声形成了死亡节拍。他凭借多年的经验判断，对方至少有七人，携带的是砍刀和钢管这类致命利器。“默哥...”妻子林小雨的声音从卧室传来，每一个音节都裹着无法掩饰的恐惧。陈默转身，怀孕七个月的妻子蜷缩在床上，双手本能地护着高耸的腹部，仿佛能为未出世的孩子筑起一道屏障。他挤出一个苍白的笑容，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裤兜里冰冷的甩棍。同时，拨通了110。

门外，叫骂声如同决堤的洪水。

“陈默！滚出来！操你妈的！”

“做了他！看条子还敢不敢嚣张！”

一周前，他亲手将持刀抢劫、重伤多人的团伙头目赵老四绳之以法。此刻，复仇的狼群已经堵住了他的家门，也堵住了所有退路。老旧的木门在撞击下发出痛苦的呻吟，门框边缘的灰尘簌簌落下。陈默看着妻子，目光最终落在她隆起的腹部。那里有他的女儿，他的未来。(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没办法了，就算是死。”这句话轻如耳语，重如誓言。他眼中的犹豫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燃烧的决绝。

“砰！”门锁崩裂，一道缝隙炸开，几只布满刺青的粗壮手臂如同毒蛇般猛地探入，疯狂地想要将门彻底撕开。就是现在！陈默深吸一口气，不是空气，是决死的勇气。他猛地拉开门栓，在门被外力冲开的刹那，身体如猎豹般侧移，手中的甩棍划出一道短促凌厉的弧线，精准无比地砸在最前面那只手指上！“咔嚓！”清脆的骨裂声甚至盖过了惨叫。

“卧槽！卧槽！啊！”“受害者”的叫声堪比迈克尔杰克逊。

“操他大爷的，还他妈有根棍。”后面的人骂道。那人握不住的砍刀“哐当”落地。陈默没有丝毫停顿，利用对方瞬间的混乱，侧身闪出房门，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将门在身后“砰”地关上，用自己的脊背死死抵住了这最后的防线——他现在就是门栓，是守护妻女的活体堡垒。

现在是燃尽自己也要保护挚爱之人的时刻！

迎接狼群的，是堂吉诃德式的冲锋。

“他出来了！砍死他！”

狭小的楼道顿时成了角斗场。七条黑影挥舞着凶器，从正前方和侧面包抄过来。空间逼仄，对方人数优势反而难以完全展开，但这依然是七对一的绝境。第一个冲上来的是个壮汉，手持钢管迎头砸下。陈默不能退，背后就是门。他猛地蹬地，身体重心放低，险之又险地避开这开颅一击，同时甩棍如毒蛇出洞，直点对方腋下神经丛。壮汉惨叫一声，整条手臂瞬间瘫软。但左侧刀光已至！陈默不及回防，只能竭力扭身，冰冷的刀锋擦着他的肋骨划过​

“嘶——”他倒抽一口冷气，肋骨处传来灼烧般的锐痛，像是有人用烧红的铁签子在扎。他闷哼一声，甩棍顺势横扫，棍头重重敲在偷袭者的膝盖侧面。那人重心失衡，惨叫着跪倒在地。​​

第二个，但危机接踵而至。正面两人同时进攻，一刀一棍封住了他左右闪避的空间。陈默瞳孔收缩，不退反进，猛地向前一撞，合身撞入持刀者怀中。在几乎脸贴脸的距离，他抬起膝盖狠狠顶在对方胯下，在对方因剧痛弯腰的瞬间，一记沉重的肘击砸在其后颈。随后是砸在后脑的“补刀”。持刀者像滩烂泥般软倒。但这一撞，震得他肩胛骨旧伤迸裂——之前被钢管擦过的骨缝此刻针扎似的疼，右臂抬到胸口便再难用力。​​

第三个。但此举也让他后背空门大露！“啪！”沉重的钢管砸在他的肩胛骨上，剧痛几乎让他晕厥。他眼前发黑，踉跄着撞在墙上，后槽牙咬得咯咯响。血腥味涌进喉咙，他听见自己急促的喘息声，像破风箱在拉扯。必须动起来……否则就完了。​​

他借势前扑翻滚，甩棍向上猛撩，精准地抽在另一人的脚踝上。又是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和第四声惨叫。鲜血和汗水模糊了他的视线，左眼已经无法睁开。肋骨的每一下起伏都扯着肺叶，他被迫弓着背呼吸，像只受伤的虾。右臂因肩胛骨剧痛只能半垂着，甩棍几乎只能用左手发力——可左手刚才格挡时被刀背磕了道血口，此刻握棍滑溜溜的，好几次差点脱手。​​

第六个人被他虚晃一枪诱骗上前，陈默咬着牙甩出棍尾，却因手滑偏了半寸，只砸中对方手腕外侧。那人吃痛松手，砍刀当啷落地。陈默趁机用左膝顶住对方小腹将其压在墙上，却因肋骨剧痛弯不下腰，只能用额头抵住对方额头喘息。

“滚……”

敌人终于怕了。他们看着这个浑身是血、摇摇欲坠，左手握棍滑得几乎握不住，右臂吊在身侧像根断翅的鸟，却仍在死死盯着他们的矮个子警察，就像看鬼一般。看着地上翻滚呻吟的同伴，进攻的勇气开始消退。最后一人，似乎是头目，狂吼着挥刀做最后一搏。陈默用尽最后的力气，侧身避开刀锋。肋骨的剧痛让他动作慢了半拍，刀尖擦着腰侧划开道血口。他闷哼一声，甩棍如闪电般点出，正中对方喉结。头目双眼凸出，捂着脖子跪倒在地，发出痛苦的“嗬嗬”声。

在刺耳的警铃声中，警察赶到了，把这伙歹徒全部带走。​

世界，突然安静了。陈默顺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后背抵着冰凉的门板，才发觉自己浑身都在抖。​​

右肩肿得像馒头，每呼吸一次，肋骨都像要刺穿皮肤；左手血口里的血混着汗滴在地上，把水泥地染成暗红。他摸出压扁的烟盒，打火机抖得厉害，三次才点燃。烟雾呛进肺里，他呛咳着弯下腰，眼泪混着血水往下淌——不是疼，是终于活下来了的虚脱。​​

门被轻轻从里面推开一条缝，林小雨站在门口，脸色惨白如纸，随后不受控制的抽泣。她看着满身伤痕、如同从血池里捞出来的丈夫，没有说话，她顾不上对暴徒们的仇恨，只有对丈夫的心疼。那一直紧绷的、作为“堡垒”和“战士”的神经，在这一刻终于可以松懈下来。极致的疲惫感攫住了他，视线开始模糊，但他依然强撑着。他转过头，用尽最后的清醒，望向妻子。他的目光掠过她泪痕交错的脸，最终深情地落在她隆起的腹部上。那里，他们的女儿，他们拼死守护的未来，安然无恙。

他扯动嘴角，浮现一个近乎破碎却又无比温柔的笑容。

他守护住了他生命中两个最珍贵的存在。

他赢了，为爱而战的这一刻，他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