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残煨芋
过了腊八就是年。今年春节比较早,一月底就是春节,每年大寒前后,师叔懒残老头都要烧好多好多芋头做煨芋,早早准备新春的供品。懒残老头煨的芋头有魔性,做供品很香很好吃,尤其是朝云在西湖六如亭旁边种的姑婆芋做的煨芋,不是一般的好吃,闻到煨芋香,佛祖也跳墙,简直是绝了。
昨天师父突然记起说,今年都还没有去西湖挖朝云在六如亭旁边种的姑婆芋,趁天气好,不赶紧去,怕来不及准备今年的煨芋。我虽然也喜欢师叔懒残老头的煨芋,但我其实更惦记的是上次西湖边与李季季的约会,那个芋妹,我把李季季叫芋妹,也不算打妄语,故乡就是把芋头叫“芋妹”,甚至日语都还是同样叫“いも(芋YIMO)”,听起来就像是小妹妹一样婉约,充满柔情的名字。师父知道我六根不净,上次我就给师傅说,只闻煨芋香,不问谁牵肠,师父对我也很是无可奈何,但好像也没有其他师兄可以使唤,只好又指使我来了西湖边。
那年在西湖六如亭喝朝云泡的西湖龙井茶,发现朝云在六如亭旁边种了很多的姑婆芋,知道她也很喜欢煨芋,尤其是冬天三九之后的煨芋,特别的暖、特别的香,回到鹅岭寺告诉师叔懒残老头,西湖边的姑婆芋煨芋很香,懒残老头特别感兴趣,吃了之后说就是不一般的香,那之后每年冬天三九之际就会叫我到西湖挖朝云在六如亭旁边种的姑婆芋。
姑婆芋,也叫观音莲,因为下雨时雨水会从它阔大的叶子上往下滴,而花蕾则像一大绿色佛焰苞,如同观音坐莲,又叫滴水观音。于是缘由,心归佛门的朝云在西湖六如亭旁边种了很多的姑婆芋。
自从上次在西湖荔浦边见着她,李季季,在六如亭边喝茶时候,她一个劲地风情万种向我暗送秋波,好像对我很有意思。那天正好是二十四节气最后的大寒,但南国却仍然不很寒冷,薄雾蒙蒙,蓑衣斗篷,行色匆匆。六如亭里朝云的西湖龙井茶很香,很软,如同端茶女子的手,芊芊细手。
“师傅,请用茶。”肌肤白皙,面色如玉,眼波流转,李季季装出一副楚楚动人,怯生生的样子。仿佛在说,即使我有千年佛心,她有万般魔心,她就不信西湖的水,她柔情的泪,化不作一团火焰,燃烧起我的心。我也知道,这么些年,我一直忘不了她,梦缠绵,情悠远。该来的就来吧,不管是佛是魔,是孽是缘,既然是机缘,缘分,可芋不可求,如同这西湖边朝云的姑婆芋。要堕落,就堕落个心安理得。(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昨天晚上,西湖边的月亮很圆很明亮,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今年年廿九就是除夕,春节马上也倒了。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想起初次出家,也是一个冬天的雨夜到临济老头寺庙求佛,临济老头却一个劲地在里面“喝!喝!喝!”就是不肯开门,还说他那里根本没有什么佛,除非,我有大机缘碰到披着毯子,穿反鞋子出来开门迎接的,那就是活佛。千山万水,芒鞋踏破,身心疲惫,饥肠辘辘地回到家里,风大雨大,耳聋的外婆居然听见了敲门,急急忙忙、跌跌撞撞地披着毯子,反穿鞋子出来给我开门,迎接外孙回家。那一刻,我立刻顿悟了,佛在家里,那就是活佛,我与佛有缘,一直沐浴在佛光下成长。外婆赶忙从炉灶里掏出一根热乎乎的煨芋,每天外婆都惦记着我回家,不管我回来不回来,都一如既往地每天晚上睡觉之前,煨好一根芋头,想着我饥肠辘辘回来,能够吃上一口热乎乎的煨芋,不会挨饿。捧着热乎乎的煨芋,我明白,那是一尊佛,芋佛!遇佛!
我给芋妹李季季讲故乡外婆的煨芋,烟雨江湖,冷暖人生。六如亭对面的白鹭岛不时传来几声白鹭悠幽的叫声。李季季怯怯地问我,到底入佛易,还是入魔难?或许至道无难,惟嫌拣练?湖边稀稀落落的人们擦肩而过,滚滚红尘,那是前世的千百次回眸。
喝着朝云的龙井茶,看着风情万种的芋妹李季季,我把朝云六如亭的对联:“不合时宜,惟有朝云能识我;独弹古调,每逢暮雨倍思卿。”悄悄抄写在纸上,偷偷递给了芋妹李季季。
人生在世,起起落落,大梦一场,凡事讲究机缘。缘分,可芋不可求。西湖边六如亭朝云的姑婆芋,师叔懒残老头的煨芋,甚至上次春节,有外宾来我们鹅岭寺吃了师叔懒残老头的煨芋,一个劲地竖起大拇指夸道“Very good, Very good”,问我们懒残老头的煨芋叫什么名字,一时紧张,居然没有想起“煨芋”英语该怎么说,但突然想到舌尖上的佛,只好临时忽悠一下外宾,说煨芋叫“佛舌头(Buddha's tongue)”,外宾更加夸的起劲地说“Buddha'stongue,Very,Very good”。
是的,懒残煨芋,舌尖上的佛,可芋不可求,一芋难求。在寒冬腊月里,温暖那孤独寂寞心的芋佛!这次我要在西湖挖很多很多六如亭旁边朝云种的姑婆芋,给懒残师叔做煨芋。懒残煨芋,敦厚温暖,舌尖上的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