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乱云润生第三百二十五回
长篇小说乱云润生第三百二十五回
乱云润生 第四十七章
沽海闯荡谋生润生另辟蹊径
站柜谦祥益俊郎初邂浪漫情
第三百二十五回
1932年，局势动荡的沽海，赤润生谋生艰难，历经被索要“保护费”、码头做苦力抵债等困境后，前往估衣街谦祥益求职成功。他回到住处，与同住伙伴商议补交房租后，怀揣银元拜访表爷赤增清。表爷收下房租，还向他讲述谦祥益自咸丰十一年起发展历程、传奇故事，包括创始家族孟氏、与陈家关联及诸多义举、气节之举。赤润生听得入神，对即将开启的谦祥益打工生活满怀期待 。(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踏入谦祥益的头一个清晨，薄雾还在街巷间缠绵。雕花柜台后，大掌柜陈世昌手持铜算盘，算珠碰撞声清脆如泉。“学徒规矩三条，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嘴紧如瓶！”陈掌柜目光如炬，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赤润生身上，“先给这个新来的小伙计一身合适行装，瞧瞧他站柜行不行！”此时的谦祥益，二层楼里三十余名店员各就其位，忙碌而有序。掌柜陈世昌推崇时尚新潮，今年特意招了五名面容端庄的女店员，期望为商号注入新活力，旨让生意更上一层楼。
店内，男店员身着考究长衫，藏青或深灰面料平整如新，在晨光下泛着沉稳的光泽。直线剪裁将身形勾勒得利落挺拔，翻领端正笔挺，宛如军人雄姿。长衫下摆齐脚上三寸，衣袖贴合手腕，店们走动，衣摆轻轻晃动，既带着传统服饰的含蓄韵味，又彰显新时代干练风采，举手投足间，帅气稳重尽显。
女店员则身着素色旗袍，月白、浅蓝或藕荷色的绸缎，仿佛将天边云霞裁下披在身上，柔和的光泽流转。领口的盘扣精巧雅致，如同工艺品般点缀其上，立领高度适中，衬托得脖颈愈发修长。斜襟蜿蜒而下，收腰剪裁勾勒出曼妙曲线，开衩不过膝，她们行走时，步履轻盈，衣袂微扬，温婉气质与职业风范完美交融，优雅中透着大气与从容。
赤润生换上蓝布长衫，那利落的剪裁仿佛是为他量身定制，将他1米75挺拔的身姿衬托得愈发笔直，宛如青松立于山间。阳光透过店铺那雕花窗棂洒在他身上，与他炯炯目光交相辉映，举手投足间，既有谦祥益店员的庄重，又显青春年华的英气俊朗。
赤润生迈步穿过店堂时，长衫下摆轻扬，挺拔的身姿与清朗的气质，瞬间吸引几名女店员的目光。她们手中的活计不自觉地顿住，旗袍开衩处掠过的衣角仿佛也停止了摆动。年青女店员们纷纷抬眸相望，目光被那道英挺的身影牢牢牵引，颊边莫名其妙泛起若有若无的红晕，就连平日里的寒暄细语，此刻都化作了低低的浅笑。赤润生察觉到那几道羞涩的目光，心中竟也涌起一丝慌乱，又夹杂着些许自豪，他低头加快了脚步，却在心底悄悄种下了一颗名为异样的种子。
头一天，领班吩咐赤润生熟悉环境，辨识各种绸缎、布匹的质地和价格，整理货架为主。话音刚落，他便毫不犹豫地接过伙计递来的鸡毛掸子。望着二丈多高的樟木货架，他没有丝毫退缩，踮起脚尖，一下又一下仔细地擦拭着。汗水顺着脖颈不断滚落，浸湿了粗布短衫，可他全然不顾。每擦拭一层货架，他就将货物重新整理摆放整齐，仔细观察每一种绸缎的纹理、色泽，在心中默默记下它们的特点和摆放的位置。从晨光熹微到暮色四合，店面关门的那一刻，他才直起早已酸痛的腰背，望着焕然一新的多排货架，润生疲惫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第二天考验站柜，对赤润生来说，既是挑战，也是证明自己的机会。站柜规矩繁多，需时刻保持精神饱满，身姿挺拔，不能有丝毫懈怠，更不能倚靠或交头接耳。他凭借在永生号四年学买卖的经验，应对起来虽有些紧张，却也有条不紊。目光如鹰般时刻关注着进店的每一位顾客，只要顾客稍有驻足，他便立刻主动迎上，脸上挂着真诚的笑容，和蔼地说道：“您里边请瞧瞧我们新进的料子，都是顶好的！”无论顾客如何询问、挑选，他都百问不烦，百挑不厌。介绍货物时，他对各类绸缎的材质、产地、特色、价格了如指掌，说起苏杭绸缎那细腻的质地、独特的花纹，更是如数家珍。展示货物时，他的动作利落优雅，轻拿轻放，生怕给布料留下一丝褶皱或损坏。一天下来，口干舌燥，双腿发麻，但听到顾客满意的夸赞，看到成交的货物，他觉得这一切都值得。
两天试工，赤润生规范举止，努力与能力很快得到陈掌柜、领班以及伙计们的认可。“这是个站过柜台的好伙计，是可用之材！”听到这样的评价，赤润生心中喜悦难以言表，眼眶微微发烫。这不仅是对他工作的肯定，更是他在谦祥益站稳脚跟的开始。
第三天晌午，一位德国洋行的买办踏入谦祥益，他身着笔挺西装，头戴礼帽，举止透着傲慢与挑剔。赤润生立刻迎上前，心中虽有些忐忑，但脸上依旧保持热情的微笑。他敏锐地留意到对方西服下摆沾了些浮尘，不动声色地快步取来软毛掸子，轻声道：“先生稍候，这料子最衬您的气质，我替您掸掸灰，这样您能看得更清楚。”买办微微挑眉，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欣然默许他的举动。赤润生动作轻柔而迅速，在掸灰过程中，发现买办皮鞋边缘蹭了泥点，暗记在心，他要找机会研究皮鞋保养窍门以服务。
当买办挑剔地指出某块绸缎色泽不够鲜亮时，赤润生没急于辩解，而是微笑夸赞道：“您真是行家！这是苏州新到的料子，还有同批稍深些色泽的，我这就取来您对比看。”说罢，他快步走向货架，取货时，在心中快速梳理着不同批次绸缎的特性。返回柜台，不仅呈上备选绸缎，还细致入微地讲解不同光泽度的适用场景。就连买办下意识抚弄怀表链的动作，都被他敏锐捕捉，默默决定日后要学习怀表保养知识，以便更好地服务顾客。最终，买办在他热情服务和专业推荐下，满意挑选了多款绸缎。瞅着买办离去背影，赤润生长舒一口气，心中满是成就感，这更加坚定了不断提升自己水平决心。
然而，赤润生由于没进过学校读书，仅靠偷学达到高小文化水平，来到谦祥益后，熟背账本成了他最煎熬的难关。密密麻麻的苏州码子，复杂的账目数字，常常让他头晕目眩。第五天，他经请示陈掌柜后，决定暂不回家，想要趁热打铁攻克这个难题。深夜的库房角落，寂静得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三更梆子的声响在空旷中回荡。赤润生就着微弱的灯光，全神贯注地啃记苏州码子。困倦袭来，他一个打盹，不小心碰倒了算盘，清脆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惊醒了正值夜的账房先生。赤润生心中一紧，以为要挨训，没想到老先生却递来半块桂花糕，语重心长地说：“当年我学记账，把算盘珠子都磨得发亮。”这番话如同一股暖流涌上心头，赤润生眼眶泛红，心中满是感激。从此，每天天还未亮，当其他人还在熟睡时，他就提前一个时辰起床，在天井的石板上，用木炭一遍又一遍地默写货品价目，手指被木炭染得漆黑，却浑然不觉。
第七日，暴雨如注，倾盆而下，转眼间，绸缎庄门口便积起半尺深的水。赤润生见状，毫不犹豫地冲进雨中，搬来十块青石板，又用麻绳系着竹匾挡在店门，为顾客开辟出一条干燥的通道。这时，一位太太抱着孩子匆匆进店，他立刻迎上去，取来干帕子仔细擦拭伞面，将母子俩引到干爽处的太师椅上，又转身端来温热的姜茶。太太眼中满是感激，连声道谢。这一幕恰好被巡视的陈掌柜看在眼里。当晚，陈掌柜便让伙计将赤润生的铺盖从库房挪到伙计房间，说道：“谦祥益留下你了，从明日起，你跟着老吴头学着盘货吧。”听到这话，赤润生心中激动不已，这是掌柜对他的信任与认可，也是他在谦祥益成长的又一个新起点，当晚，他回到金家窑电灯房胡同的住处，向三位小伙伴告别，把洗漱用具随身行李都搬至谦祥益中。随后马不停蹄又把喜讯向赤增清表爷告知。
当月光再次爬上谦祥益的飞檐，洒下银辉，赤润生静静地坐在床边，轻轻抚摸着崭新的蓝布长衫。表爷那语重心长的教导在他耳边回响：“陈家的招牌，是几代人用骨头熬出来的。”他攥紧胸前的学徒工铜牌，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在这繁华却又充满挑战的沽海，在这历史悠久的谦祥益，他暗暗发誓：一定要在这里闯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用自己的努力，书写属于自己的传奇。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