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石龙
久闻石龙山,未睹真龙颜。
《八闽通志》记载“石龙山,界崇安、浦城二县间,俗传有樵者砺斧于石背,血随沁出,因名”。传奇、神秘的色彩,一直激励我探访石龙山,可两年多来,或因天气所限,或因俗事所,或因案牍所累,未得成行。
终于,在一个冬春之交的正月午后,我们来了一场说走就走的远足,临时组队,临时约车,临时找向导。一行八人,前去一睹石龙风采。
车行至岚谷乡染溪村翁岱山脚,水泥路尽,开始登山。山行一二里,刚转二三弯,惊飞了两只白鹇,一只接着一只,扑楞着、鸣叫着沿山谷往高处飞去。大有“凤凰于飞,翙翙其羽”,“凤凰鸣唉,于彼高冈”的姿态,给寂静的山谷增添了一丝灵动。
往山谷深处行走,山垅田野之间,一小屋,柴扉紧扣。觉得偏居一隅,与松林为伴,与山泉为伴,与自然为伴,寂静、幽然,也不失为乐事。
登至一山岗,一棵杨梅树立于路旁,一人合抱之粗,热情地欢迎着我们这些不速之客。南面,田畴尽处,一小小村落,约摸十户人家左右,白墙黑瓦,古朴错落,在一片绿色之中。深山之中,便增添了人间烟火气。(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行至一采伐迹地,向导停下脚步,犯难了。原有的道路,原有的标记,原有的记忆,悉数改变。幸好现在通信便利,我们忙着打电话,发视频,通语音,求助当地村民。根据村民指引,我们决定顺着电杆的线路走,电杆尽处,必有人家。
此时,西边,一轮太阳,高悬于西南天空,渐渐西行。东边,半轮明月,悬于东山之上,渐渐东降。日月交映,日月同辉,日月背行。而我们一行,仿佛是散落凡尘的星星,隐于山野间,丛林内,草木中。
明月之下,一道南北走向的山梁,绵延数里,在群山间突兀而起,蜿蜒如龙,蜇伏未醒,心想这就是传说中的石龙山了吧,马上就要到达山顶,跨龙脊,戏龙珠,抚龙须,睹龙颜了,心情也如中天的太阳,愈发晴朗了。
山路越来越陡了,甚至可以说是没有路,只在山中穿行。山高路陡,山上,路上,石阶上,铺满了厚厚的一层落叶,踩上去沙沙作响,仿佛历史车轮碾过大地,石龙乘着历史,从大山的深处,悠远的古刹,向我们驶来。
距山顶百余米处,道路放缓,但石龙山更显陡峭,更显嶙峋,更显突兀了。绝壁如削,山势斧斫。望之,猿猱难渡,黄鹤不飞。而我们既无善于攀援的双臂,也无翼展千里的双翅;既无舟济的浮槎,也无架壑的虹桥板。仰望立于绝顶的电杆,谓同行者,如果要从电杆处翻过山,则打道回府。向导忙说,不是的,不是的,是从北面山嘴绕过去的,脚步不觉又轻松了些。
往东北缓缓地行走一段路,峰回路转,石阶又往东往南往电杆方向蜿延而上,不禁抚膺长叹。但目测仅有二三十米,就可以登顶了,不甘于功亏一篑,还是拾阶而上。
距山顶十余米处,一泉凹于绝壁,三五尺方,二三尺深。一棵树倒伏,横卧泉上,树根抱有一石。泉上壁挂冰凌,散落其间,如花,如矛,如刀,形态万千,在午后的阳光下,莹莹的。泉水平静,不盈不溢。明月山间照,清泉石下流的意境跃然眼前。
翻过山脊,映入眼帘的是庙宇的葫芦金顶和屋顶的螭吻。庙南侧有塘,半月型,塘不深,中有一石延卧,雕有一石龙头,置于石上,龙头前有一石,如珠,一条石龙便栩栩如生了。刻龙首者,不知何年何月何僧。此塘距峰顶不足三丈,如此石山、石壁、石峰,于绝顶处,却有一塘,经久不涸、不枯、不漫,确是大自然的奇迹,百思不得其解。
寺庙背倚西顶,门东向,上书“云隐寺”,门内庭中,有一石臼,盛满水,虽烈日当空,坚冰不化,傲然显示了寺庙之高,寺庙之深,寺庙之净。庙为石庭、石柱、石墙,历经风雨,古朴而又稍显苍凉。东南侧有二人合抱的红豆杉,许是建庙时所种,无僧时,伴青灯古佛,孤寂独参天。相传云隐寺由武夷山唐扣冰古佛开山,多次毁兴,如此,红豆杉也有千年。扣冰古佛同属北路,俗姓翁,此庙于翁岱村之上,也许相传为真。
石龙山中峰为最高,名“鹅儿”,顶有一石,裂开,乃是樵者所砺?东望,群山之下,沟谷纵横,乡村星罗棋布。西面,群山峰峦叠嶂,橉次栉比。夕阳映照,一片苍茫。
焚香,品茗,语僧,参禅。一盏茶的功夫,见太阳已西冲,想起有“铁面御史”之称的崇安县令赵抃探访石龙山的“直上更无容足地,速回犹在夕阳天”诗句,觉得山高路远,不如趁早,便起身告辞。山中的古佛洞、棋盘石等,也就无暇涉足了。一者自己是凡夫俗子,不敢与高僧、与前人、与先贤隔空对话。二者自己也不想成为观弈的樵子,烂柯的乡人。
到家,夕阳已经悬于西山之上。
纠结两年不如迈步一瞬间,左脚迈出的是风景,右脚迈出的是远方。
查了地图,标注石龙山海拔1165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