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马春夏
文/夏木听雪
2021年11月23日 晚
在我最初来到北京的时候,没有亲人,没有朋友,那完完全全是一个孤单的我,即使在这里生活了很久之后,熟识的人也并不多,那能称之为朋友的就更少了。起初住在丰台的一个小旅馆里,四面是墙,却无窗,如果不是设置好了闹钟,我就完全不知昼夜,在睡醒看不见阳光的屋子里,只好终日点着灯,多少是有些压抑的。
阴暗的房间偶尔有“小强”的出没,若是从前,我是立刻跳开躲得远远的,在这样陌生的地方,我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慢慢的似乎也能习惯和它战斗的日子。这样的房间却只有一个好处,就是便宜,那时我便立下誓言,在这个诺大的城市里,一定要找到一个带窗子的居所,不一定宽敞明亮,但一定要有光明,有微风透过。这样平常的房子有很多,可是初来北京,生存是首要的,它一定不能太贵,即便是会远一些。
北京是如此之大,单是从地图上看,十六个区县里我也就是从新闻中听说过那么几个,最有名的当属朝阳区,一个让某些艺人感到紧张的地方。可是我犯了一个错误,以天安门为中心,按照环路的远近推算,认为越靠近中心的就是越繁荣的,越是繁荣,工作的机会就是越多,而那南边的环路似乎密集一些。于是,带着这样天真的想法我匆匆的赶来,住进了这里,价格相对可以接受,那也是丰台的边缘,随身只有一个皮箱。当踏入一片完全陌生的土地,我的习惯总会以当下的立足点为参照,然后以这个参照为原点向四周辐射搜索,因此我的第一份工作找在了大兴区的南五环,那附近的房租于我而言依然是不便宜的,那继续向南搜索的结果只会越来越偏离中心,最终还是锁定在了一个只在相声里听到过的地方——“庞各庄”。
居住的久了也才发现,北京的南边远没有东边儿经济发展得快,更没有北边儿建设的好,虽然大兴机场的修建能多少带动周边的地方经济,但在一个外乡人看来,并没有什么意义和区别。我住的地方距离大兴机场有二十多公里,距离我上班的位置也有着接近二十公里的路程,每天的往返都很辛苦,但对于这么大的北京来说,似乎也算不了什么。我的一位同事,家住在房山,每天走着比我更要遥远的路,到今天也依然坚持了五六年,这着实让我有些钦佩和释然。(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我住的这个地方是个公寓楼,小区名叫河马公舍,配套设施也还齐全,环境也算优美,如果不考虑通勤的距离,这倒是个不错的地方。慢慢的,我倒也习惯了每天坐着公交车到天宫院倒换四号线,再到高米店北骑着共享单车到公司去的“取经”之路,那回家也是同样相反的过程,最让我每天都很苦恼的就是下班找不到共享单车的时候。
那每日回到住处,经过门岗处右转,会有一条必经的林荫小路,赶在四月份住在了这里,阳光透过层层的枝叶洒下斑驳的投影,乳白色的玉兰花含着一点微弱的粉,在春风里还盈盈的开着,吐纳着清新的空气,心情总是不错的。上电梯的时候,门上印着一串标语:“青春有梦,大城有家”,有那么一丝家的温暖,但不多。公寓房很小,虽然只是小小的十平米的房间,构造却很有层次,地面到顶棚大概有着四米的高度,床位上移至一人的高度以后,营造出简单的小复室格局,这也让原本窄狭的活动空间变得宽阔了不少,更有宽大的窗台加落地窗,让人的心情瞬间晴朗。整栋楼的地下更有着不错的休闲空间,台球桌、麻将桌、厨房、超市还有读书的角落,更有一家不起眼的鲜花店加持着浪漫温馨的格调,虽然远离繁华,但这样的居住环境我是很满足的,这比那四面墙壁的处境要好的太多太多。
来北京后的第一份工作固然是不太理想的,公司的规模很小,处理的内容也没有标准和流程可言,全凭着自由的意志,然后是领导很不满足的表情跟上一句让每一位平面设计师都很难受的话语:“你再改改”,却也有喜欢的成分,只有领导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才感觉到自己像一个设计师。
这样的工作虽然不理想,但却给了我一个可以在这里稳定下来的机会,我依然是感激的,却有一个好处,就是从不加班,那便有了许多可以挥霍的时间。
不管能留在北京多久,既然来了,那些有名的地方必然是想去看一看的。天安门是早在来北京的第二天便去过了,故宫的门票却需要提前一天预订,因此我也只是走到午门面前看了看,朱红的墙,橙黄的瓦,若是迎着冬雪那一定是极美的。赶着春末,是风和日丽的一天,独自一人穿越那从地图上看似不远的距离,从南到北跑到了圆明园去闲逛了一天,买了入园的票,进去便是满眼的绿,绿柳婆娑,绿波荡漾,春光明媚,祥和一片。走了很远的路,时间也不知过去了多久,看到的都是自然之景,只是隐约可以感受到,那一步一景都是前人的精心设计,但在感觉上总是有一些失落的。这也难怪,那毕竟过去了上百年的时间,那依旧富有生气的也只剩下这眼前的满园春色。
坐着游船,抄着近路来到大水法面前驻足,眼前的断壁残垣是只曾在小学的语文课本中见到过的,我尽可能的想象着它原先的旧模样停放在我的面前,却总归是想象罢了,便是活在那个时代的人,也只有住在宫廷里的人见识过,寻常的布衣百姓想必是见不得,更别说是隔了上百年的今天,尽管圆明园的图纸和沙盘一再的复原,却永远比不过置身其中来的震撼。
走过圆明园,那就不能不去颐和园看一看,相比圆明园的大而尖锐,颐和园的景色就显得紧凑柔和许多。从北门入,先要经过苏州街,继而领略万寿山上的一应楼阁之景,想是我生来对水的亲切,看着地图,直觉让我直奔界湖桥,只沿着昆明湖绕了一大圈儿。据说昆明湖的景色是按着西湖的样貌打造的,我没去过西湖,那歌词里的断桥残雪我也只在意境中想象过,但是凭着眼前领略到的风光,我也多少能预见一些西湖的神采。只是那天天空阴霾,雨水久久不落,湖畔的风吹得我很冷,很冷。
游园回去,我很欢喜,也很满足,算是在他乡游览的第一站,至少是实现了学生时代想了很久的一个心愿,但坐着长长的地铁,这股欢喜的心情似乎愈来愈浅,愈来愈淡,心口原本热烈的气息慢慢凝结成一朵忧郁的云。到今天我也说不清到底为何,也许是疲惫,但又不纯粹,可能是城市的巨大和繁华不小心比对了自身的渺小和朴素,我只能这么粗略的理解。
北京和家乡的时间是一样的不等人,好不容易赶着周末休息,我习惯买上点食材,“豆角土豆炖五花肉”是我做的最多的菜,吃够了外卖之后,自己煮上一锅米饭,借着菜的汤汁泡着饭粒,让我吃着感觉很幸福。那购物还算方便,物美和华联超市都不算远,想象中得了空又发了工资,进去逛一逛,买一些零零散散的东西应该也是很美好的事情,但事实上,我并没有去过几次,周末的时光和在家乡时大抵过的一样,是极为懒散的。等到了夏天,清早的大街安静极了,在没有平日上班的匆忙的时候,年轻人和知了都习惯了贪睡,一个人呼吸着清爽的空气也是难得的自在,却更难得有愿意起早吃早餐的时候。选择一碗豆腐脑加上一根油条就不会再考虑其他,走出早餐店时,总会有那么几只燕子划过我的头顶,而我的目光紧随,它们带着我友好的示意轻巧的飞远了,霎时转过街角便不见了踪影。
平时上班虽不比周末闲暇,但在上下班的路上依然也有让我流连忘返的境地。在北兴路的公园,赶在夏至前后,走在回家的路上,那荷叶是一片压着一片,粉白色的花包一颗赶着一颗,那往来的车很少,鸟儿的啼鸣与充满禅意的音乐相互映衬着我的心情,总能让你不再急躁,不再忧烦,感觉得到安静的每一秒都如此美好。我想起了那片美丽的荷花,也只是偶然遇见,却曾让我在满心的灰白里抹上了一点可人的颜色。
现在想来,我是从不刻意前去那里的,那时却总是在每天的下班后顺路从那里经过,骑着自行车在北兴路由东向西缓缓而行,向右看,总会看见那一条水渠,那一片荷花,总让我想起“曲曲折折的荷塘上面,弥望的是恬恬的叶子”,在那一晚的荷塘,伴着挥洒的月光,缓释了他心中的郁结。而时间总是在下午的五六点钟,天气未知晴朗还是多云,那一刻我归家的身影不再匆忙,再好好的看看这片偶遇的风景,在夏日的傍晚,只许我一分钟脱离凡尘的清净。
那些日子,有着快乐也伴有焦虑,有不少新奇也总会落寞,每到静下心的时刻,那些过往的画面就像飞过头顶的燕子一样在我的脑海里偶然轻盈的划过。我不想与过去纠缠,那总是免不了伤感的,可是越是如此就越是疯狂,每每在刷剧的夜晚和听歌的路上,总有太多的画面和声音使我的眼眶湿润着,对此,我无可奈何。
如今,我在初雪飘落之后回望着初来北京的日子,却也感觉幸运掺伴着苦涩,虽然早已离开了河马公舍,但对那段春与夏的时光的印象似乎却永远留刻在一首歌里,总在不经意的瞬间让我在耳边久久回响着。这是我刚来北京时候的茫然和孤独,在我二十四岁的年纪,还揣着理想并带着美好的期盼,记得有这么一份工作,承载了我还不成熟的一切,在异乡的土地上,有这么一间房子,有着可以让我栖息的相对温柔。
初来北京的那一年,无论我经历的好与不好,都算得上是一次成功的蜕变,血与泪的酸楚也都值得用心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