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河滩的秋意
放了假,在家闷了半日,妻说,要不,带女儿到十里河滩逛逛,看看荷花?
这时节去看荷花?我有些恍然。印象中,贵阳的荷花应该是在盛夏开放,现在中秋将至,只怕已经是“留得枯荷听雨声”的光景了吧?常年在城市钢筋水泥的丛林间生活,把季节时序弄乱了,让人摸不清自己究竟生活在什么时节,感知不到大自然的脚步,思想混沌,像迷途的羔羊。
天阴阴的,我驾车带着妻子与女儿到花溪铁路大桥附近路边找个车位把车停放好,我们就朝着河边走去。陈毅元帅曾对花溪十里河滩的风景赞不绝口,有诗云:“真山真水到处是,花溪布局更天然。十里河滩明如镜,几步花圃几农田。”早些年的十里河滩,我记得河岸两旁有不少农田菜地,苗木花圃培植基地,随着十里河滩景点的打造,粮田菜地几乎都已荡然无存,只有那条明亮的花溪河风采依旧,碧波荡漾,像少女明净的脸。
沿岸垂柳依依,花溪河水如一条玉带向远方蜿蜒,我们顺着河岸的林荫小径慢悠悠地闲逛。河边常年伴着河水的高大树木,似乎对花溪河十分痴迷,把它长长的树枝向河面伸展过去,婆娑的树影投入到河面的柔波中,轻轻摇曳,两情相悦,顾盼生姿。几个钓鱼人,守着一湾碧水静静地垂钓,怡然自得。
倘若不是路边的几丛芦苇花和决明子那细小粉嫩的黄花提醒我,我以为还是夏日;秋蝉的嘶鸣,没了夏日的清亮,变得有些衰弱无力;迎面的河风,带着河水的清凉,在皮肤上滑过,有丝丝凉意。从一处河中的石步桥穿过,我们走到大路上,旁边一块稻田已经收割完,只剩下凌乱的,青黄色的禾蔸——呀,好眼熟的地方!
记忆的闸门开启,记得好几年前,那还是新冠疫情前一个初秋周末的晴日吧,我带着妻子与女儿到十里河滩游玩。那时的女儿还是个天真未凿的少女,一路蹦蹦跳跳,对什么都充满好奇,不停地问这问那,到这一片稻田时,看着开始泛黄的稻子,问我是什么;我给她解释这是稻谷,我们平时吃的大米就是稻谷加工出来的,所谓秋天是收获的季节,在农耕文明时代主要是指庄稼的收成。(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那一年,我记得池塘里的荷花还没有谢,还是“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时候,但毕竟已是夏末初秋,荷叶间擎出一柄接一柄青绿的莲蓬,里边已经是饱满的莲子。女儿要我给它采撷一支,我说,公共场所的东西不能随便乱采,她还有些不高兴。好在路边有采了莲篷来卖的农民,我给她买了两柄新鲜的莲篷,她挖了莲子生吃,高兴地说清甜清甜的,味道还不错。
现在,女儿已经上了大学,与我们一起出来游玩,沉静如水,不再蹦蹦跳跳,也不再问这问那,遇上不认识的植物,自己用手机扫描,搜索资料,有了她自己的思想与见解,与我们语言交流得少了;我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却还有些无以言说的惆怅。
我们从大路又转到小道上,经过一处荒芜的池塘,里边长满了芜杂的芦苇,一蓬蓬的芦花肆意绽放,衬着旁边树木泛黄的叶子,一丝秋意顿时爬上我的心头。池塘的边沿有几茎莲叶,莫非这是以前我们赏莲花的池塘吗?那接天莲叶无穷碧的池塘衰落了吗?我犹疑着继续朝前走。不一会,前方一大片荷叶闯入我的眼帘,我有些惊喜,又有些失落:紧挨着的荷叶,有些还青翠碧绿,有些已经残了,皱巴巴的,萎缩地卷在一起;荷叶中擎出的莲蓬,有些已经发黑,暗淡无光。我用眼睛仔细地寻找,总算在池塘的一个角落发现一朵藏匿在碧叶间露出半张脸的荷花,一点即将谢幕的腮红。
我曾见过这池塘荷花盛开,“亭亭玉立晚风前,一片清芳透碧天”的盛世容颜,现在,眼前却是“菡萏香消翠叶残”,一派衰败零落的光景。一路闲步秋容淡,到此不见荷花红。几支残荷照清水,始知此中秋意浓。眼前的我,是几年前到此赏花的我,眼前的我,却又已经不是几年前赏花的那个我,时间改变了容颜,秋风吹老了故人,鬓已星星也!
领略了池塘残荷秋意,我们继续在十里河滩漫步。尽管十里河滩秋天的色彩还不那么浓烈,秋意还不那么浓郁,可残荷照水,芦荻飞花,枫叶初丹,桂子飘香......,无不是秋天的味道。十里河滩明如镜,我喜欢它的秋味,在于它的一湾河水,在于它的澄澈、明净,有种经历世事后的从容自如,自在安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