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印象最深的美食(2)
在荆州吃过最美味的“剁椒鱼头”。
荆州是一座历史文化名城,得名于境内的荆山,古九州之一,曾为楚国故都,又名为“郢都”,作为长江中上游的重镇,由荆州顺流东下,可以直取南京,溯水而上,又可以进逼巴蜀,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有“得荆州者得天下”,的说法,一部《三国演义》,更将“刘备借荆州”,“关羽大意失荆州”的故事演绎得声情并茂,高潮迭起,荆州就此深入人心,声名甚至远播海外,成为了一个地理与文化意义上的符号。
荆州有城墙,城墙还很完整,绕城一圈十几公里,荆州的城墙也有其特点,外面高大笔直陡峭,里面却是一个缓坡,堆土植树,人很容易攀援而上。
和古城西安的南门一样,荆州的南门也是游客集中的地方,人来人往很热闹,这里有两个收费项目,一个是由宾阳门登上城墙,俯瞰荆州古城,一个是电瓶车从这里始发,在外面环城墙一圈。
荆州的城墙外是一个天然的环城公园,遍植枣树栗树桃树银杏构树等,灰砖砌就的小路掩映在林间,旁边是宽大的护城河,阳光从林叶缝隙间透射进来,斑斑驳驳,在这样幽静恬然的环境中随心所欲的行走,本身就是种享受,何况还是坐车。
电瓶车并不快,走走停停,司机是一个三四十岁,身材结实的男人,看上去挺腼腆,挺内向,其实不然。(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坐车的只有我们夫妻二人,为了打破沉默,我没话找话,和他聊了几句后,男人就此打开了话匣子,他很热爱自己的这份职业,能熟练的讲解荆州古城的历史,又由历史回到现在,对目前的荆州有些失落,言语间不乏调侃,走到一处拐角停下来,指着一块有些凸出的青砖对我说,这块砖是明代的,上面有字,你可以亲自触摸一下,就这样,我和这座有着2600多年历史的古城墙,有了一次亲密的接触。
我和他开玩笑说,很羡慕他的职业,悠悠逛逛就把工作做了,他哑然,有点低沉的说,工作还行,就是工资太低了,只有2800元,这样一点工资,让一个大男人情何以堪,但凡再多个千儿八百的,他也就很满足了。
男人并不是一开始就做这份工作,本来还有个门面房的,前几年政府改造,给了十几万扒了,一生安身立命的寄托没了,这才像没根的浮萍一样,随行就市,胡乱混口饭吃了。
本来无心的一句玩笑话,说到了男人的伤心处,我颇有些自责,城市的无序扩张是个很宏大的话题,这中间的利害得失又岂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的。
也可以骑马,墙根拴着一匹青骢马,一位秃顶皂衣,敞胸裸怀的老者正低头打盹,骑一次五十元,一位北京来的中年妇女骑了上去,以为能走半圈,谁知骑了百十米,老者便吆喝马停了下来,告诉她观光结束,女人有点讪讪的不情愿,老头说马是老马,不能走太多的路,并不是所有的马都能“老骥伏枥,志在千里”,这钱花的委实有些冤枉。
进南门是一个瓮城,一位漂亮的小姐姐在做直播,游客过来过去,投去好奇的目光,更有一位没出息的大叔,站在直播桌前不走,也不知是看直播,还是看人家小姐姐,女孩一概视若不见,那份专注让人叹服。
瓮城也叫藏兵洞,战争年代这里可以练兵,现在则空空旷旷,唯有斑驳的墙体和被踩得溜滑锃亮的石径路面,在无声地述说着岁月的沧桑。
穿过瓮城便进入了荆州古城,城门正对一条南北大道,直走可以出北门,数公里外便是长江,长江浩浩汤汤,上行一百多公里为宜昌,下行二百多公里为武汉。
在道路的西北一隅,隐隐坐落着一座挺阔绰的三进院落,门口有两尊狮子蹲守,有朱红色的立柱和大门,走进去小桥流水,石桌石椅,四壁一围抄手游廊,游廊墙上是历代称颂荆州的诗词歌赋,这便是张居正故居。
熊召政的名著《张居正》里写道,张居正的家位于荆州城西面一条小巷内,没具体描述宅邸的形制,规模,估计当时也不过一个简陋的小院,后来主人发达了,成了位极人臣,权柄天下,并颇受万历皇帝他妈李贵妃青睐的当朝首辅,才会有目前这个样子。
故居斜对面有一家饭店,饭店的名字叫“老街坊”,做的是当地菜,饭店的生意之火爆,超出想象,这么说吧,大夏天的晚上七八点才黑天,但这里五点多点就已满座,后来的人只好等桌,好在大都为散客,不喝酒,一拨吃完,另一拨迅速跟进,一晚上能翻好多次台。
坐在雅座,看门口游客不时的推门而入,又失望的四顾茫然,心里顿感侥幸,就像八九十年代坐绿皮火车,有个硬座,看别人在过道上挤成狗的心情一样。
有时会做如下想,要是在我们山东,有些人点几个小菜,就能吆五喝六喝一晚上,那老板的生意就不用做了。
饭店的招牌菜有排骨藕汤,公安牛肉火锅,皮条鳝鱼等,这些都很好吃,我却没点,没点的原因不是这些菜不合胃口,是发现了剁椒鱼头,剁椒鱼头是湘菜,算不得荆州当地美食,但每份只要68元,济南有个阿瓦鱼头王饭店,是个几十年的老店,一道鱼头最少要118,想一想点这个菜无形中省了五十元,也就顾不得其他了.
而且不是我一个人在点这道菜,柜台旁边一隅一溜十几个蒸锅,呼呼冒着热气,过去一看,全是在蒸鱼头。
剁椒鱼头的做法相对简单,选新鲜的鳙鱼鱼头,剁椒为主料,配以歧油,葱姜蒜等辅料,上锅蒸制而成功,这道菜据说还与反清文人黄宗宪有关。
清雍正年间,黄宗宪为避“文字狱”,避走湖南,借住在一贫困农夫家,农夫从池塘抓来一条胖头鱼,农妇将鱼洗净,把自家的剁椒剁碎后和鱼头同蒸,没想到味道出奇的鲜美,事平回家后,黄宗宪让家厨将这道菜稍加改良,便成了湘菜中的舵把子“剁椒鱼头”。
鱼头端上来,立刻就让人食欲大开,鱼腹白嫩,鱼背呈淡淡的青黑色,顶部并蒂莲般连在一起,上面铺了一层鲜红的剁椒,红白相间,色彩浓郁,尝一口剁椒辣爽咸香,搛一块鱼肉嫩糯软滑,鱼鳍下方肉最嫩,像含有胶质,入口即化,就着清爽的啤酒,别提有多惬意了。
就这样,在荆州的两个晚上,每天下午五点左右,太阳还明晃晃的挂在天上,热气依然蒸腾,我们已经开始进晚餐了,每次都会点一道“剁椒鱼头”,再点一份青菜,两瓶啤酒,第三天离开时依然恋恋不舍,怅然若失。
《张居正》传记里写道,张居正身居高位,在京城旅居多年,最爱的还是家乡菜,厨子也是来自老家荆州,最喜欢的菜有三道,“皮条鳝鱼,蒸茼蒿,冬瓜炖裙边”。
荆州为古云梦泽所在地,地势低洼,河道纵横交错,湖泊星罗棋布,鳝鱼,王八这样的食材随手可得,食材新鲜,味道自然也就美味,但到了天寒地冻的北方,想吃这样的菜恐怕就得看时令了。
老街坊饭店位于张居正家附近,料想这几道菜的味道和五六百年前没什么区别,只可惜被“剁椒鱼头”所误,没有去品尝,这个遗憾只能等待下来来荆州再去弥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