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我会是你的盖世英雄吗?

06-28 作者:玻璃泪

这一刻,我终于开始相信,那些互相深爱的人不管是天各一方也好,还是终生不能再见也罢,就算时光经历再多的兜转更迭,他们都不会遗忘彼此。

也许你是个盖世的英雄,也许你有绝世的武功,也许你脚踏着七彩祥云。

只是,你若不爱她,请别同她说话。

一、只是,你若不爱她,请别同她说话。

周二的便利店,中午清冷寂寥。那个收银小姐偷闲地靠在收银台边,不尽责地和身后走动的男店员调笑,两人似乎在聊正在各大卫视热播的电视剧——新版《神雕侠侣》。

我并未细听,从购物篮里一件件地掏出我所选购的物品。就在我等待她收银之际,那女生竟掏出手机,递给身后的那男生:“我昨天在网上看到的一句话,知道你喜欢公孙绿萼,我给你下载下来了。”(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原来是一对小情侣,我淡然一笑,世上最美的便是这样年岁的爱情,他的喜好,他的憎恶,她都能记得。

那男生看到我嘴角隐隐的笑意,竟然有些害羞,脸迅速地潮红了,连连摆着手:“你先收银,我们等下再看。”

那女生不以为意,在边给我的物品扫描时,边轻声念了出来:“也许你是个盖世的英雄,也许你有绝世的武功,也许你脚踏着七彩祥云。只是,你若不爱她,请别同她说话。”

就在她一句念完之后,我毫无防备地当着小姑娘的面,眼泪仓皇地跌落下来。没有任何利器攻击我的心脏,可是它那样钝痛,钝痛到我迅速地失语,只知道静默地掉眼泪。

那收银的姑娘被吓到了,忙掏出身上的纸巾:“姐,你怎么了?”

周树森,我没有怎么样。我只是想起了你,想起了我们当年所有旖旎的过往。这些年,我一直以为我很坚强,一直以为我捂着的那些伤口早已经愈合。可是不过是这样一句话,就将我抽丝剥茧,所有的伪装都通通不见了,整个世界都成了你的样子。

我遇见你时,也是我们正当好的年纪。不管记忆的碎片成了怎样的细枝末梢,我仍能清楚地想起遇见你时的场景。

那是二00五年,初秋下了第一场雨,天空蔚蓝得如同水洗过一样,空气里隐隐带着清香。我提着从家里带过来的薄毛毯,绕捷径穿过学校正在新建的教学楼时,看到一个女生正搂着一个男孩哭。

因为没有戴隐形眼镜的关系,那两人的样子我看得并不真切,可是就是那样朦胧的背影,仍能让我感觉到那女生哭声里的绝望。

这些年来,学校虽然一直在禁止早恋,可是我仍能猜测到这是一对小情侣在闹别扭。我怕打扰到他们的二人世界,想重新回到原路。可就在我转身的时候,突然一声暧昧的叫声在身后响起:“亲爱的,你终于来了。”

我确定这条有些荒芜的路上除了我,并没有第二个学生经过。听到这样的叫声,我本能地停住脚步。我刚刚才停顿下来,突然一双手将我手中的毛毯抢了过去,肆意地揉乱我的头发:“怎么不让我去接你,一个人提多累呀。”

我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不知如何反应,就那样不知所措地抬头看到了你。周树森,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你。你眉目如星,温良如玉,我被人这样吃豆腐竟都没有反抗。在看到你的第一眼时,所有能形容一个男生好看的成语我全搜刮了出来。

你看着失神的我,只略微地挑了一下眉,然后拉起我的手。那样宠溺的语气,那样温暖的掌心,竟让我失了心神。我像个傻子一样,任你拉着我走到那正在哭泣的女生面前:“宋思语,你这下该死心了吧,我跟你说过,我有很多女朋友,任何人都不可能绑住我。”

那一直在低头哭泣的女生突然抬起头来,请原谅我是个没有见过世面的女生。在刚刚才惊叹你的好看之后,又有人让我惊艳到了。我从不知道一个人能漂亮成那样。即使我没有戴眼镜,我仍看清了那女生的样子,面容精致,泪盈于睫,看到她我瞬间想起了放置在我床头的玻璃娃娃。

可是这玻璃娃娃并不娇弱,在你话音刚落后,她狠狠扬起手,霎时间,我脸上便火辣疼痛起来。

“宋思语,你真是个疯子。”你一掌推开那个气势汹汹的玻璃娃娃,“拜托你有病就去医院,以后不要再来缠着我了。”

那玻璃娃娃在身后大叫起来:“周树森,今天是你舍弃我,我要让你后悔一辈子。”

你不顾身后她歇斯底里的叫喊和哭泣声,拉着我的手头也不回地大步向前走去。多么狗血的剧情,我竟真有一刻将自己想象成了横刀夺爱的小三。

就在我沉浸在自己的恍惚之中时,你突然伸手在我眼前晃晃,我方才如梦初醒。你看着沉默不语的我,双手微微合十:“学姐,刚刚对不住了,谢谢你的帮助,周末我请你去看电影。”说完这句,你便从我身边走了。

已经奔到不远处的你,回头俏皮地朝我眨着眼睛,那神情像得到糖果的小孩,谁也不曾知道,你刚刚才残忍地亲手斩断了一个女生的情丝。

看着你毫无眷恋远去的背影,就在那秋日沉沉的校园里,我站在那棵不停有落叶飘落的樟树下,轻轻抚摩着手中微微发烫的掌心。

十六年来从没有过的心悸在心头微微牵动。

二、我第一次体会到一个词,心如刀割。

周树森,这是二零一零年的九月,这座城市铺天盖地地在上演着《盗梦空间》。各大报纸周刊关于这部电影的评价都非常之高。

无数次我提着包无所事事地经过电影院,看着海报,这电影很吸引我,可我却始终没有勇气走进电影院去。

距二00五年已经过去五年了,可是周树森,我仍然像只驼鸟,把自己埋在沙漠里,不敢回到似曾相识的场景。所以这些年,我从不敢走进电影院,因为我们第一次相约,就是在电影院。

那时已经是十月了,距离我为你莫名挨那一巴掌已经整整半个月了。半个月之后,我未想你会找上门来。

那一天,是学生会开例会。在开完会之后,女生留下来打扫会议室,在我扫地的时候。有学姐们拿着一本内刊窃窃私语起来,我一眼就认出你的头像,那上面的你像一束绚烂的烟花,熠熠生辉。

我才盯着那画像扫了一眼,就被正在看内刊的学姐们肆意调笑:“宝言,你不是一直都刀枪不入吗?怎么会对这样的美少年产生兴趣?莫非你也赶流行,想玩一场姐弟恋?”

就算没有镜子,我仍能感觉到我已经赤红了脸,而且那赤红一直顺着我的颈脖往下蔓延,烧得我整颗心脏炙热难耐。

就在这时,学生会议室的门被人推开。一张脸从门缝里探了进来。就在那张脸探进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噤了声,正在调笑我的学姐们,都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

作为罪魁祸首,你并没有感觉到小小会议室内奇怪的气流,你扬着手中的电影票:“姐,我请你去看今天的怀旧场。”

你去掉了那一个“学”字,径直叫我姐。那脸上的笑容,竟像是与我相知多年一样。有那么恍惚的一刻,我就以为我和你真的曾走过很远的路。

我不知是怎样穿过周遭那些异样的眼神的,在我从你手里取票的那一刹那,我的心跳瞬间失去了如常的节奏。

在你走后,整个会议室的人对我进行了一场逼供。几乎所有人都一面倒地指责你,周树森,你人缘真差,所有人异口同声地劝谏我:“宝言,周树森不是你的菜,他除了面相,还有什么可以与你匹配的?”

就是这时,我知道你的污点该有多大啊。众人嘴里的你花心,不负责任,换女朋友如换衣服般寻常。

听过她们对你的描述,我只是微微地笑着,静默不言。我不知如何跟她们说,一击即中的感觉是无法解释的,一见钟情便是如此神秘。如果回头追溯,那一日你执起我手的那一刻,你已是命运赠予我的劫,天意所为,无力化解。

我那晚去赴了你的约,那天的怀旧场,其实是城南一座新建的电影院第一次试营业。放的都是老片子,我们看的那一场是《大话西游》。很多年前我已经看过这部电影了,这部电影有一个并不好的结局。

在走出电影院门口之时,你晃着手里的冰可乐。你初时那张扬跋扈的样子已经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脸上那抹很轻的阴霾之色:“姐,如果有一天,我能踏着七彩祥云回来娶心爱之人该有多好啊。”

周树森,即使你什么都没有跟我说,我仍能感觉到你心里的悲伤。望着你有些阴霾的脸,我的心竟然一阵阵地发紧。

我这是第一次体会到一个词,心如刀割。

三、所有的遗憾便是相爱之人不能在一起。

如果不是我心有所想,你确实还是个不错的学弟。你在我面前从不多加掩饰,总是拖着我陪你去学校周边的步行街闲晃。

我只见过自恋的女生,没有料到男生自恋起来也毫不逊色。你总是选那些奇装异服的让我给你做参考,在经过我一番毒舌评价之后,你总是夸张地大笑我老土,说要帮我洗脑。

学校里关于我和你的流言四起,有人说那个独来独往的苏宝言也不过尔尔,也逃不过美色当道的诱惑,坠入花心大少周树森的陷阱。

你总是坦荡地拉着我穿梭在校园的周边,书店、饭店、咖啡厅都留下了我们的身影。那些流言并未对你造成影响,在冰淇淋店吃雪糕时,你对说我:“姐,你知道世上最伟大的职业是什么吗?”

“特工?魔术师?”我咬着冰淇淋费尽脑汁仍然找不到你要的答案。

“狗仔队那才是最伟大的职业,他们仅仅能根据一张朋友吃饭聊天的照片,可以编出一整个地下恋,小三插足的传奇爱情故事来,所以我们就当是娱乐一下大众吧。”你咬着冰淇淋球,那些渗出来的奶昔在你嘴角蔓延开来。

我竟然伸出手像给小猫擦嘴一样,轻轻将它们抹掉。你怔了怔,不自觉地用手抚摩了一下我手指刚刚触碰到的地方。就在你伸手抚摩的时候,我竟在你眼中看到了那慢慢渗出来的温柔。不过眨眼间,那些微小的温柔便已消失不见了。你又恢复了往日的淡然,望着我轻轻笑了一下。

我的两只手相互地握着,紧张得不停地互相翻弄着。就在这紧张之中,我只想找一个话题来适时化解我们之间的尴尬:“那天那个打我的女生,是你的女朋友吗?”

你微微发笑的脸,那么快地灰暗下来。你握着冰淇淋杯子的手那样不自知地颤抖起来。你拼命地想压制住,将拳握得那样的紧,可是杯子仍然从你手中跌落。整个厅堂都是五颜六色的冰淇淋和奶昔。

你不顾自己的形象,慌乱地蹲在地上,掏出口袋里的手帕,不停地在地上抹着。可是越抹,那些奶昔越脏乱。我看着你身上的白色毛衣,再看着你脏兮兮的手,其实不用我再问。所有的答案都那样昭然若揭——那个打我的女生,是你很重要的人。

我看着失去章法的你,然后拖着你就往店外走去。外面微醺的阳光,竟然晃得我眼睛都睁不开。我紧紧地闭着眼睛,其实我只是害怕一睁开眼睛就有泪水决堤:“周树森,既然她那样重要,你怎么还抛弃她呀?”

你的慌乱跟仓皇都已经逝去,你平静地望着我:“姐,我想喝酒。”

我并未阻止你的酗酒行为,可是你的酒量实在太小,不过两瓶你就已经语无伦次了:“她是和我一起长大的,也是我曾经喜欢过的女生,可是我们是不能在一起的。”

我开始并没有反应过来,后来才明白你是在回答我在冰淇淋店外问你的问题。你后面的话我听得断断续续的,脑子里轰隆作响,我整个人已经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不知过了多久,我才平复下来,你所有断断续续的话被我梳理开来。

从你的诉说里,我这才知道,原来有些分开不是因为不喜欢,有些伤害是因为希望能给对方更多的幸福。

我看着你的样子,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天塌下来仍能及时行乐的人,却不知道你也有如此隐忍的心事。

你那个样子,使我想到那些无数狗血武侠剧里,因为家族,因为门户,因为偏见而不能在一起的年轻爱人。

他们痛不欲生,所有的遗憾便是相爱之人不能在一起。

四、现实从不负担人的圆满。

自我分享你的秘密之后,我们竟渐渐地开始疏离。人就是这样奇怪的生物,我在知道你的事情之后,本意是希望小心翼翼地维系我们的关系,可越是小心隔阂竟会越深。

可是我们都是上帝手中的玩偶,只需他轻轻翻弄,我们总会避无所避。

那一天,我又经过那座电影院,我承认我并不是无意间经过的,我是看到那张我保留的旧电影票,才一时兴起走向那座电影院的。

却在很远的地方,我就看到了你的电动车,它孤立地停在那里。就在我搜索车子主人的身影时,我竟然看到了蹲在不远处呻吟的你。你捧着胸口,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

我知道你这是病发了,我抱着你的头,你在我怀里那些猛烈地颤抖着。你的身子蜷曲成一团,一张脸孱白得如同一张白纸。

我发疯一般地用眼睛搜寻着车辆,不禁开始埋怨起这个新建的电影院,竟建在这么荒凉的地方,午后时分,竟连一辆出租车都没有。望着你蜷曲得越来越紧的身体,我心一横,蹲在你的面前:“周树森,你快点给我趴上来。”

你在我背后显得有些犹豫:“姐,我还能挺住,我们再等等,我给我爸打电话了,他会开车来接我。”

你不知道我此时的害怕,我怕你爸来的路上会堵车,怕消殆的每一分钟都会给你带来痛楚跟伤害。我不管不顾地一把拖住你的手,就往我的肩膀上搭过来。我在家里曾是那样骄纵,从未做过一点家事,更别说负担这样的重量。

你趴在我的背上,是那样的沉重,我走得那些艰难。不知走了多远,我竟一个踉跄直直地向前扑去。我从不知我的反应会那样迅速,我用双手支撑住了整个后背的重量。我的双腿却在水泥路面上往前蹭去了好远,一股钻心的疼痛让我倒吸了几口凉气。

在我背后的你也感觉到了,你挣扎着要爬起来:“姐,你放我下来。”

“周树森,你再乱动,以后就不要再叫我姐,不要再叫要我陪着你逛街了。”不知是不是我的恐吓见了成效,你果真乖乖地趴在我的后背不再挣扎动弹。就在此时,我的后背一凉,有温热的液体从我的颈脖处滑落,一直滚落到我的胸口处,才渗进皮肤渐渐干涸。

我们并未走多久,你爸就开着车赶来了。你吃了你爸爸带过来的药,已经慢慢恢复了心律。你靠在车的椅背上,一脸疲惫的神情:“姐,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总是一副花心的样子了吧?那是因为我负不起任何责任,人其实都是懦弱的动物,对于他承受不了的,所能选择的大抵都是逃避。”

你望着我的眼睛,慢慢地弯下腰来,用力地揉着我的腿肚。那些淤青在你指间竟忘了疼痛,你看着我的样子,有些难过地低下了头:“姐,有些事情其实不值得你做。”

我别过脸去,眼泪落了一地。周树森,你这个傻孩子,你做过那多么伤害女生的事,这一次拒绝我时为什么这么迂回?还有,这世上哪有值得不值得的事呀?现实从不负担人的圆满,喜欢是那样一件神秘的事,不是我大脑所能控制的,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周树森,为什么我遇见你,竟这样的迟?我们的相识竟这样晚,竟不是在你最健康的时候我们相遇。

我的心不可抑制地温柔又酸楚起来。

五、如果你不喜欢一个男生,千万别对他那样好。

周树森,最后那逼出眼泪的结束,便是记忆碎片镶嵌圆满的细节。

那一天是怎样好的天气呀,天空湛蓝澄澈,学校一树一树的枫叶那样红。你站在我的宿舍楼下等我,你在电话里说要请我吃一顿离别饭。

你要去美国了,你们全家的移民计划已经划上了圆满的句号。只要你向学校递交一份证明,便能直飞美国了。

你请我去喝咖啡,在咖啡店里,你点了很多的甜品,你指着我说:“你太瘦了,多吃一点。”你没有再叫我学姐,也没有喊我姐,你用一个“你”字称呼我。

其实我不希望在咖啡厅里和你作别,因为你心脏的原因,你从不喝咖啡,每次都是看着我喝。这样近距离的观望,其实每次我都如上刑场般。

可是今天你居然为自己点了一杯蓝山,在我制止服务员给你写单之时,你从口袋里掏出药:“没关系,这么久以来,每次看着你对着咖啡浓香,一副饕餮的样子,我就想试试它们的味道。”然后,你一脸带笑地请服务员给你送一杯温水服药。

“你可不可以轻点?”我看着你吞药时那服务生放水的表情极其不耐烦,忍不住出言训斥道。

“有病就不要到处走,待在家里乖乖吃药。”那男生可能是已经厌恶了这枯燥的服务生涯,语气并不好,盯着你手中的药,一脸的轻蔑与鄙夷。

我不等那男生转身,手中的罗宋汤兜头就往他身上泼去。一个女人发起疯来竟是这样的可怕,这是你之后告诉我的。我看不到自己当时的表情,只知道紧紧拖住欲离开的男服务生,指着你有些变色的脸,对他说:“快点向他道歉。”

我奇怪自己竟然有那么大的力气,竟握得那男生手臂一阵阵发紧。他开始还在隐忍,可是在看到我毫无松手之意后,终于忍无可忍地对着我的手臂,就是一拳。

就在我准备还击之时,你拖着我的手往咖啡店外跑去。如果我没有记错,你握着我的手一直都没有松开。一直到药店,你买药油掏钱之时,才松开我的手。

“疼吗?”你拿着药油,轻轻地帮我揉着那微肿的手臂,“你怎么这么傻,我本来就有病,被人说说有什么关系。”

你不会明白我突然的暴戾,不会明白在他说出你有病时,我心里那些战栗的害怕。就像小时候,我亲手放一只风筝,在我毫无防备下,那线就断了,从此它不知流落何方。我是那样地害怕有病的你,会像那只风筝一样从此消失不见。可是我没有将这些话说出口,我接过你的话头,轻声问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去美国呀?以后我就轻松了,不用再陪你逛街了;不用再陪你喝酒了;也不用在你发病之时背你了。”

你的侧脸面无表情,在一片寂静里,你轻轻地说:“姐,我昨天做了一个梦,竟然梦见我的病好了。在学校的香樟树下,你来接我回家。其实我好害怕会在手术台上一闭眼睛就再也醒不过来了,我还有很多话没有说出口,这样多亏呀。”

我只是浅笑着,仰面盯着你的眼睛:“你一定会好起来的,现在的医术这么发达,不过是小小的‘搭桥’手术,我最亲爱的学弟一直都这样勇敢,怎么会害怕呢?”

在听到我的回答后,你的脸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不过很快就恢复原样了。你竟像我们第一次遇见时那样,轻轻揉了一下我的头发:“苏宝言,你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个答案,如果我不去美国,你会不会不肯原谅我?”

周树森,和你认识这么久以来,这是你第一次叫我的名字。那三个字音从你口中吐出来,竟能如此动人心弦。就是那三个字,竟那样轻易地便将我融化了。我听到心底无数个声音在告诉我自己,这是好不容易才等来的结局,只要我朝前走一步,剩下的那九十九步就不会再艰难了。

你离我那样近,近到我微微一皱鼻,就可以闻到你身上那铺天盖地的皂香。我听到自己厚重如鼓的呼吸声,那每一下的跳动,分明就是满满溢出来的欢喜。可是我却失语了,喉管里那么多个字,现在却一个都说不出来了。

你垂头沉默的姿势让我迅速地转身,这一刻我是这样的胆小,只想逃离。这让我我害怕自己的坚持会崩盘,那样我所有的伪装都会瞬间瓦解。

我走得那样快,可是我仍能感觉到你朝我走去的方向伸出手:“苏宝言,我怕我今天不说出口,就再也没有机会告诉你,早在你接近我的那些天,我就已经忘了自己是一个病重的人。那些感觉从未曾有过,以前只要有人靠近我,我都会想尽办法将她们推离,可是你却是我唯一想留在身边的那个人。”

我走得那么快那么急,生怕眼泪在你面前掉落。

可是你那大段的话,却一直在我耳边不停地萦绕着。

六、当我哭你会在阑珊处。

你一直都那么骄傲,在和你分离之后,你便不再出现在学校。我像一只野鬼,游荡在学校周边的街头。

终于有那么一天,我看到了你。那时已经入冬了,你裹着厚重的羽绒服,在学校外面的那间咖啡厅买甜品。直到那时,我才知道,这些天的游荡,都只是为了想看到你。我与你站在街的两头。可是你并没有发现我,因为我将自己藏在街口的那旧岗哨之后。

我从玻璃上看着你渐渐走远的背景,看着你走几步便回头望一眼的景象,我眼中的泪再也无法抑制地滑落下来。可我一直坚强地站在那里,一直等到你的背影消失不见,才敢伏在马路边,将手埋在掌心,号啕大哭出来。

周树森,我知道你有那么一刻是真心想与我在一起的。而我却没有像自己认为的那样勇敢,就像最初,我没有对你透露过半点喜欢一样,最后我的避退也都是因为我害怕失去你。

你不知道世事就是如此曲折,就在我为你和服务员打架的前一天,宋思语来找过我。那样漂亮的女生,早已经失去了往日夺目的光彩。我们坐在咖啡厅里,她第一句话便说得那样犀利直白:“学姐,你和周树森,你们两个之间的鸿根本无法逾越。”

她说的这句话我明白,就算我明白这许多,我在宋思语面前仍能信誓旦旦地说:“这世上很多看似不可逾越的鸿沟,其实只是因为你没有勇气跨出第一步,我总有一天能走到周树森心里的。”

我原以为她这样骄纵的人,会扬手给我一巴掌,可是她却只是用背抵着身后的墙,然后轻轻叹了一口气:“周树森全家要移民了,到了美国便能给他做手术。你以为我真不知道周树森为什么离开我啊?我跟他一起长大,怎么会不明白他的个性?有那么多的人渴望能得到周树森的爱,可是他却在要走之前和你这样亲密,你应该试图明白,每一个溺水的人在濒临绝望的时候,哪怕是抓住一根稻草,都希望能找到慰藉。”

对于一个濒临绝望的人,都希望能抓住一根可以救命的稻草。我明白她的意思,在你手术日期越来越近的时候,我只是你想抓住的一根稻草。你伤害过那么多的人,但是最后却是那样的孤寂。你只不过是贪恋我给你带来的温暖,像我这样的女生,比你大,比你老成,没有你会玩,我跟你就像两条铁轨,就算是平行走过再远的路,仍无法相交。

可是这些都没有让我害怕,最后让我退让的却是宋思语的一句话:“你真能看着他因为你不肯去美国动手术吗?”

而你恰恰在第二天说出了同样的话,你说你害怕一闭上眼睛就再也无法醒来,从此长眠于手术台。这句话一下就点中了我的死穴,我怕我对你的喜欢会造成你的负担,从而让你无法安心地去彼岸做手术,所以我才那样看似潇洒地与你决别。可是谁曾看到和你分别的那晚,我将自己盖在棉被里,眼泪碎裂成河;谁又曾知道,我曾和你那样亲密,到最后,竟隔着一条马路为你饯行。

周树森,就在我见到你的那个冬天,因为父亲的工作调动我便转了学,随父亲离开了这座城市。

还有一件事我想借故事告诉你。那就是你走后的第二年,我随父母回老家,清理好久没有用的信箱时,我看到一张碟片,那是我们曾看过的《大话西游》。我看着碟片的背面夹着一张字条儿,因为搁置的时间太长,竟有些微微发黄。

“苏宝言,这些年来,我一直以为因为病痛我才拒绝掉那些喜欢我,或是我曾喜欢过的女生。可是直到遇见你,我才知道,原来有时候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没有遇到真上爱上的那一个人。和你在一起,竟让我忘记了自己有病这件事,我才方知,真正的动心,不管你还有多长的路走,或是人生即将售罄,你都希望最后能与她一起走下去。苏宝言,我是真的希望能与你一起走下去,可是你却那样残忍地拒绝了我。我一直以为你也是喜欢我的,你对我那样好,都是因为可怜我吧。那么苏宝言,在我要离开中国时,我想跟你说一句话,请你记住一件事——以后,如果你不喜欢一个男生,千万别对他那样好,最好在他找你搭讪的时候,就不要跟他说话。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有你这样好的定力,都能很好地控制自己。”

我望着结尾处的那行大字:“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有你这样好的定力,都能很好地控制自己。”我深深地凝视着这几个字,然后发疯一般地跑到你家。

我已经忘了你们已经移民,站在人去楼空的院墙外面,我一声声地狂叫着你的名字。最后是你家邻居受不了我的疯颠而打开了房门。

他跟我说了一些什么我都忘记了,我只记得最后我像是听到了你的名字。那人断断续续地说,这家移民去美国,听说最主要是为儿子动手术,真可惜听说手术失败了,那个小伙子就是你喊的周树森吧。

我的世界在那一刻天旋地转,内心残存的最后一丝希望熄灭成灰。

周静森,五年之后,当我听到“盖世英雄”,“七彩祥云”等等这样的字眼,我便会不可自抑地想起你来。

这一刻,我终于开始相信,那些互相深爱的人不管是天各一方也好,还是终生不能再见也罢,就算时光经历再多的兜转更迭,他们都不会遗忘彼此。

就如同我,走得再远,都无法忘记你。你看,事情已经隔了这么久,我仍能完整地诉说整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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