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活着
第几天了?第几年了?又好像几个世纪了。我的喉咙长出苔癣。阴暗潮湿清凉翠绿的苔藓。小时候住的平房子,后院的一条背阳的露天走廊,夏季时总会长出绿绿的苔藓。那时候还好小,小小的家,贮藏室,像是宝藏地,潮湿暗墨色的石头,雨打的屋檐,前院的桂花树,夏季会散着幽幽的花香。银杏,矮矮的无花果,或是什么果子。晌午的时候和姥姥弟弟躺在大床上,姥姥慢悠悠的说着。说了些什么,已经忘记了。姥姥说她的梦,梦见床下有一条向下的走廊,那里躺着一个女人。姥姥还说她小时候的故事,她奶奶是一个宫廷里的格格,旗人,抽烟,嫁给了一个地主。后妈对她很好,爸爸晚上敲门的时候,她跑出去开门,爸爸会悄悄的塞给她一卷钱,毕竟是后妈。后妈对家里的长工很好。姥姥总会偷偷看厨子做饭,后来家里败落了,姥姥给家人做饭,忘记放盐。跑出去喊“回来回来,忘放盐了。”姥姥长大了,一个人跑到焦作,那时候这里还是一个荒凉的小村子,晚上有狼叫。我小时候念得小学两旁的大杨树,是当时他们种的,现在已经好多年了。后来遇到了姥爷,姥爷是个腼腆的好人。她和同事在食堂吃饭,听到姥爷的同事说,“大袁,这饭你给吧。”姥爷腼腆,笑笑,喜欢吃亏。姥姥想,他是个好人,后来,后来。姥姥的头发花白。小平房拆掉了。姥爷最后一颗牙也掉了。大杨树还在那里。姥姥再也没有回故乡,姥爷的同事也一个个走了。那里的故事,只留在了回忆里。
我的喉咙里的苔藓,他们依旧在阴暗地茂盛生长。
后来,连我的灼灼少年时,也停滞在了时光里。
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我两手空空,伫立失措。
她唱着“殊途同归亦知难。”(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唯有她的曲伴我。
不同空间是不是也可以以一种方式相交?
像是一道数学题,绞尽脑汁。
绞尽脑汁。
有人说,人们已经在二三十岁的时候死了,以后都是以重复记忆重复重复的方式活着。
那么你我,那么他们,和我喉咙的苔藓。
依然重复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