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在最后一站等我

12-25 作者:杨意不逢

“好,我知道了,就这样,到时候你们安排好后打个电话给我就OK了。”褚君挂了电话后瞪了一眼刚从他身边走过去的一个男子,对着他匆匆而过的背影呢喃了几句,应该是咒骂,因为那个提着蛇皮袋的男子蹭到了褚君的裤腿。火车马上就要开动了,褚君径直的向自己所在的车厢走去。

八月的天气闷热燎人,烈阳穿透云朵的阻拦,将它那暴躁的脾气发泄在大地。褚君将墨镜挂在胸前的领口上,额上渗出细碎的汗液粘黏住了刘海,纯白的T恤在阳光中熠熠夺目。他在这个城市待了将近一个月了,今天坐火车回家,大概要四个小时的路程。因为就工作的事,一个月前他和父亲吵了一架,情急之下,跑到了嫁在外地的姑姑家中。

火车上的乘客都已经就座了,褚君走到自己的座位时发现一个胡须微白,腕上缠着毛巾的人正端坐着,隐约还能闻到一股汗腥味。褚君一脸的不悦,皱着眉头弄走了那个老伯。他很是讨厌这些乡下人,买票时不排队,直接插到窗口问东问西,上车时也不看车厢号,能从六车坐到七车,跟他解释半天才迟缓的觉悟。褚君终于松了口气,像是搬掉了一块碍事的石头。舒坦的坐下后,将耳麦塞进耳朵里,两根纯黑的线条贴过他上身,消失在他颊边的鬓发之中,闭着眼睛。不一会儿,褚君挪了挪身子,换了下坐姿,不料微抬的左脚踢到了对面的乘客。当他正准备开口道歉时,却先听到一声“对不起!”,怯生生的将抬起的头又迅速的低了下去。让褚君感到有些意外,这时他才注意到对面坐个女生,厚黑的头发简单的扎着,没有任何的发饰点缀。褚君没有说话,只是就这样不做声的看着,总觉得对面坐着的女生很有意思。

女生叫夏菊,是个高中刚毕业的学生,过完暑假后踏上了南下的火车,当然这也是她第一次坐火车,所以显得有些拘谨。夏菊始终低着头,偶尔将目光移向窗外,认真的听着火车辗过铁轨时发出铿锵有力的声音,像是狂奔的人急促的心跳。褚君起身将车窗打了开,破口大骂的泼妇仍需要喘息的间歇,而这越窗而进的风儿却是源源不断的吹向车厢里,无以匹及。褚君是坐在背风的座位上,所以当窗子一被打开时,风全部都扑向了对面的夏菊,弄得她不断的捋着额前的头发,但似乎也没有反对的意思,虽然听不懂风的语言,可那份清爽却是炎炎夏日旅途上最大的慰藉。

或许是褚君太过于无聊,竟然开始专注于坐在对面的夏菊,一个只顾着和风嬉戏的陌生人。在褚君的印象里,以往只要他对一个女生注视的时间超过五秒钟,对方要不是觉得不好意思,要不就是顺势忸怩作态一番,尽显骚媚。褚君觉得顺眼的的话会抛之让其浮想联翩的微笑,要是觉得不顺眼,则会毫不顾忌留情的酝口痰在转身的一瞬间吐出,配着那怪异且让人尴尬的声音,自己若无其事的开心的走开。今天碰到的这个女生让褚君意识到原来还有第三种情况,完全的无视屏蔽了他的目光,所以褚君觉得很有意思。

一路上,褚君时不时的瞅一会对面的夏菊,或者就是玩弄着自己的手机,和那些连面都没有见过的妹妹们发着暧昧的信息。坐不住的时候便起身去往车端抽支烟,其实心里也在琢磨猜测着回到家中他老爹还会不会就之前的事毫不让步,在继续上学与继承父业之间任选一个,可是他却只对很多副业感兴趣。去年看了一场周杰伦的演唱之后,就喜欢上了钢琴,费劲心思讨好了疼爱他的母亲,让慈母去攻破严父。终于如愿以偿买了一架钢琴,如获珍宝,时而翘课偷偷的跑到琴行操练,前几次还兴致饱满,学得认真,慢慢的就因为太难而懈怠不耐烦了,倒是跟琴行的年轻女老师关系尚好,有说有笑的调侃,原本是要学如何调琴,却变成了调情,家里的那架价格不菲的艺术品也让他给调的音律混乱,渐渐的也就成了摆设。(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当车子稳稳的靠站后,储君和夏菊随着人群向外走去。夏菊突然站住,转身就往车门处疾走,恰好撞到了储君。广播里已在第二遍播报“此班列车停站时间较短,请乘客们抓紧时间有秩序的下车出站,注意安全。”

“喂,是下错站了吗?”望着很是焦急的夏菊,储君有些幸灾乐祸的问道。

“我的箱子还放在车里。”夏菊头也没回,逆着拥挤的人群一个劲的往回钻,心急如焚。

储君没有犹豫,径直的往前走,沿着车身。“兄弟,麻烦你帮我拿一下包。”储君将自己的背包塞给了一个连面都没有看清的人,一手撑着窗沿,一手贴拉着窗缘内壁,侧身一蹬,干净利索的将整个身体伸进了车厢里,双脚落在还有乘客留下余温的座位上,放眼快速的横扫过对面上方的蓬栏,一个深蓝色崭新的塑料拉杆箱正放在他所坐位置的上方,突兀显眼。储君将这个大家伙弄出来窗外,自己也随继跳了出去。那个有些莫名其妙的帮他拿包的人一直跟在后面看着,大概是惊慑于储君的身手敏捷而抽不出时间与良心、道德做挣扎,所以没有带着包游穿于人流中逃之夭夭。

储君接过自己的背包道了谢后便站在窗外,时不时的将头伸进窗内寻望。不大一会,夏菊也终于返回到了车厢里,表情很难形容,或许是因为好不容易挤回了车里,那种痛苦的感觉就像是逆着刺骨寒风,双指紧捏麦芒向逆着纹理的方向滑,这些之后却又茫然的发现整条车厢里并没有自己的东西,那种经历苦难还是苦,冲撞着她原先预料的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心情,所有的这些与广播员温柔的催促搅糅在一起,让夏菊一下子失去了方向,不知道是进是退。这时的储君斜伸着脑袋,挥着右手,“喂,你的箱子在我这呢,你还不出来啊?车就要开动了。”这时夏菊才回过神来,本能的走了过去,还没看见箱子的全貌就被储君催促着赶紧跳窗,因为火车已经发动了。

“你还在犹豫什么啊?!赶紧出来啊。”储君将手伸进窗里,想要去拉夏菊,夏菊的身子向后倾了一下,但最后还是将自己的手伸向了储君,只是抓着他的手腕,而没有放在他的手上,好在站台离车窗也不算高,储君没有去顾虑太多,另一只手托着夏菊的上臂,将其拽出。

满脸绯红的夏菊双脚落地后竟不知道该往哪走好了,只见储君不停的扇抖着自己的衬衫,热得够呛。储君看了看默不作声似乎还没缓过神的夏菊,抽出箱子的拉杆后说:“拖着走吧。“

“谢谢你。”夏菊微低着头,小声的说。当她正要去拿箱子的把柄时,储君却抢先了半拍,“别谢了,走吧,我还赶时间呢。”说着储君就掏出自己的手机:“靠,没电了。”

“用我的吧。”这回夏菊倒是反应蛮快的,立马拿出了电话。储君也没有客气,接过夏菊的手机思索片刻后便拨出了一串号码,“大熊,我到站了,估计半个小时后就能到,你们等一会。”储君看了看那个怎么也认不出牌子的手机后还给了夏菊。出站之前谁都没有说话,只有箱子那在地面滚动的轮子发出呜呜的声音。

“在哪个学校上学?”储君出了站后,储君先开口问道。

夏菊有些诧异,但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带着满是歉意的语气说:“真的很谢谢你,我从这坐11路公交车到底站就可以到的。”

“去皖西学院的。”夏菊刚说完就听到储君叫出了她所要去的地点。

“你是怎么知道的?”夏菊伸出去的手又缓了下来,感到很奇怪,但话刚一说出口就意识到储君肯定是对这城市很熟悉的。

“是不是想灭我口啊?我也就只知道这些而已,到现在连姑娘的名字都还没有告诉我,雷锋做好事不留名,但起码要知道对方的名字吧。”储君一本正经的说,大有讹诈的味道。

夏菊只想早点摆脱这个自己不熟悉的家伙,毕竟也幸亏有他的帮助才免于一场不幸,“我叫夏菊。”很不情愿的道出了自己的名字。

“夏菊?夏天就开菊花了,那秋天开什么花啊?”储君叨咕着,有些想笑,看了看有些窘迫的夏菊又说“原来夏菊是这样的,见识到了,走吧,我正好顺路。”

“你别傻站着啊,我又不是骗你,既然做了回好人,就做到底吧。城市虽然不怎么繁华,但市民总要留下点好印象给你们这些初来乍到的人。”储君拖着箱子向前走了两步发现夏菊还愣愣的站在原地,于是说道。

夏菊欲言又止,颇感无奈,只好跟在后面了,准确的说是跟着自己的行李。

“上车吧。”储君挥手招来了一辆出租车,将夏菊的行李塞进了后排座上。

夏菊顿时感到有些紧张,“我自己坐公交就可以的,没打算要打车的。”

储君扶着车门,表情很痛苦,有些后悔惹上怎么件事,并且是遇到这样一个冥顽不化的谨慎的可以从事机密工作的人,但又想了想说:“不都说了我是顺路嘛,我自己也是要打车的,又不是打劫。你坐公交要是再落下了行李,那我之前的努力也就白费了。大太阳的天,你非得去看阴暗面,真不知道你们老师教给你们的是什么。|

挡在出租车后面的车子响着喇叭,出租车司机也在催促。夏菊也没有在坚持,最终还是妥协了上了车,但心里总还是有些不踏实。

坐在副驾座位上的储君时不时的通过后视镜看一下后面的夏菊,只见惴惴不安的她双手攥着电话,似乎随时准备着拨打110求救电话。这番景象逗得储君很是想笑,“师傅,开快点,从西站旁边岔到淠河路,到云露桥桥头停一下。”

“看到河对面的一大片房子了吧,那就是你要去的地方,其实那不是河对面,而是一个四周环水的岛,呈弯月形,所以被称之为月亮岛。”储君撇着头对后面的夏菊说。

夏菊顺着储君所指的方向欠身望去,起先满是焦虑的神情缓和了很多,替而代之的是惊讶和期盼。

车子停在了桥头的路边,“过了这座桥就到了”说着储君就下车将夏菊的行李拖了出来。

“真的很感谢你,那个,从火车站到这打车要多少钱?”夏菊正准备掏钱,储君却迅速的钻回了车里,啪的一声关上了车门,伸出脑袋笑着说:“赶紧过河吧,但是别拆桥。”

车子开走了,夏菊终于松了口气,脸上也露出了笑,将颊边垂下的头发撩到了耳间,望了望远去的车子。

待储君走后,夏菊这才好好的环望四周。随风凌晃的水面,浮着一双双涂抹着金粉色眼影的眼睛,在那里一张一翕不停的闪烁着。长长的河堤栽排的是一棵棵那种很常见的柳树,无风时,静默的临水而思,惹得游鱼都去猜其心事;风起时,她们就开始撩拨着从身旁路过的行人,让步履的匆忙的人们走走停停。一座卧河的长桥虽然有些年久,桥面不怎么的平整,但恰是这种历经风雨打磨的沧桑成熟,让人觉得安全,而且它有个很诗意化的名字叫云露桥。烈阳下,夏菊没有太久的驻足,暂且收入眼底的这些还有待日后来细细的感触,此时的她只想尽快的到达对岸苍翠掩面的学校。虽无奈何桥那般有着忘记前世而超脱的玄妙,但过了此桥至少可以寻一片阴凉来褪去这一路的劳累。

褚君到达地点后,一个服务生热情的迎了上来,一脸堆笑,“太子,好久不见,熊哥他们在三楼。”因为名字的读音跟“储君”一样,所以有些人喜欢叫他“太子”。

“我要先去下二楼,就是一出电梯左手边的那个包厢,你查一下现在有没有人在里面,我要进去有点事。”褚君没有搭理他的寒暄,边说边向电梯口走去。服务生快速的抢在他前面,摁过电梯按钮后,又通过对讲机查问前台。

进了房间后褚君直奔洗手间,服务生站在门外窃笑,“没想到这败家子还有这么个怪癖,上个厕所还选房间。”褚君将洗手间的门锁上,并将自己的包挂在门后,双臂伸开撑着墙壁,双脚稳稳站在座便器的边围上,紧接着双手从墙壁移向了天花板,轻轻的将一块方板掰开,一只手慢慢的伸进去摸索了一会,脸上的笑意油然而生。原来这天花板的隔层里藏的是他以前放进去的几包上等香烟,当时若随身带回家铁定会招来大祸,今天几个兄弟又聚到一起了,褚君正好过来“寻宝”,兵马未动,烟草先行。

褚君推开包厢的门,一声“兄弟们,我回来了。”覆盖掉了里面的嘈杂,一帮子型发各异的小青年纷纷跃身而起,佯装要去群殴褚君,“你他妈的到现在才回来,整个暑假都联系不到你,上次桂花好不容易被我们给骗出来,兄弟们唯独你不在。”大胖揪着褚君的衣领,吐沫横飞的嚷嚷。桂花是他们以前班里班花,因为姓桂,所以他们私底下都称之为桂花。

“你们真够牛的,桂花那么拽的一个女生竟然都赏脸出来了,而且我还不在场,这下我算是吃亏了,吃大亏了。”褚君褪下背包,一屁股落在沙发上,端起一杯冰檬呼呼的喝起来。褚君随眼瞥见桌子上凌乱的放着烟酒,褚君从包里掏出一包香烟播散着,“大伙都到齐了,先上柱香,然后去弄点饭吃,我们边吃边聊,这里太吵了。”

“太子,来一首,要唱什么歌。”大虾坐在点播机前侧着脸说道,斜叼在嘴中的香烟熏得他一只眼睛已经闭上了,那副模样看起来既猥琐又挺逗的。褚君没有过去接麦克,灭掉手中的烟后,拿起自己的背包,“还唱个屁啊,哪来的力气乱吼啊,赶紧的搞饭吃,收场收场。”说完褚君就去柜台把帐给结了。

四周静得只能听见阵阵鼾声。褚君口渴难耐,猛得一下坐起身,极力的回想24小时内发生的事情,生怕大脑被酒精漂洗过后空茫得寻不回一丝记忆。床头边的柜台上放着一瓶剩半的可乐,褚君本能的拿起就喝,直到一个夹杂着酒气的响嗝喷喉而出。褚君挪开了搭在他身上大熊的那条粗腿,燃起一支香烟走到窗前,夏夜的自然风凉爽宜人,褚君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寻索着,直到看见自己的背包后才安下了心。褚君趴在阳台将烟吸完后便进了洗手间开始冲澡,回家之前肯定是要把身上的烟味、酒味处理干净,这是他给自己定的潜规则。

褚君的回家似乎在表示已经是跟父亲妥协了,用他自己的话来说,这场战争就像是小两口之间闹矛盾,女方硬不过就回娘家过一阵子。对于儿子的不唤自回,褚君他爸倒是蛮乐呵的,虽然冷峻的脸上看不出半点异常。在继承父业与继续上学两者之间,无论褚君选哪个,他老爸都是高兴的,因为总比整天在外面瞎混要好。离给出选择的时间只剩下两天了,犹豫不决的褚君显得有些不平静了,恨不得再多出C、D两个选项,虽然以前上学时十分的痛恨选择题有四个选项。好在这比考试宽松多了,可以场外求助,褚君细细的琢磨了几个兄弟的建议后一下子茅塞顿开,“干嘛不继续上学,这么早就离开校园是一种傻逼行为,在学校里有意思的事层出不穷,实在厌烦的时候还可以溜出去晃晃,如果接管了老爸的部分事情,往后的日子还不无聊死了,更何况广大的妙龄少女都还是在校园里,我岂能背之而去。”褚君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撤去了原先焦郁的神情,美滋滋的笑着,如奸似诈。

就在快要到开学的时候,褚君突然想起一件很迫切实际的事情——该到哪上学?他自己心里很清楚,他的高考成绩是见不得人的低,以至于当时都没有填志愿,准确的说是没志愿可填。当爹的虽然很气愤儿子的分数如此之低,但毕竟还是如他所愿的选择了继续上学,加上儿子近期的表现令他比较满意,关于入校的阶梯当然也只有他来为儿子搭建了。外地不敢说,就本地的学校,褚君他爸还是有些关系网能搭上的。无需考虑斟酌,本地最好的学校当数皖西学院,为父的当然是把自己的儿子往好学校里塞。到了这一步,褚君也就没有挑剔的份了,只能对父亲的安排听之任之,恰好这也正合褚君的意,单说学校人性化的环境布局,为两性缔造了一个妙幻绝美的世外桃源,环水的四周更是为因在情感上挫败而难以疏通的人们提供了一个便捷,褚君永远是把自己归在第一类里。请客、送礼,一晚上的功夫褚君上学的事就被码平了,他爸还真花了心思,锦上添花的将家里的那架钢琴也赠送了校方,末了还对相关人物举杯敬酒煽了把情,“钢琴有价但真情无价,让源自皖西学院优美的音符随着悠悠淠水流进祖国的脉搏,名校育英才,祖国得永昌!”褚君很无语,闷头的吃着饭。

谈不上有多大的兴奋,储君的感觉还是跟往常一样,都是在家门口上学,每天骑着那辆捷安特穿梭在车流人群中。不过最让他开心的是上了大学几乎没什么作业要做了,老师也不像以前那样老揪着自己过意不去了,比较自由舒心。同学们许多都是来自外地,各自的语言很有特色,让他听起来觉得挺逗,时不时的也会学上几句乐呵一下。中午的时候,储君大多是在学校的食堂吃,然后就跟着同学去了男生宿舍一直待到下午上课。其实他是挺想住校的,但家人不同意,母亲总是担心他不会照料自己,也只好住在家里了。

星期五下午的体育课结束后,储君骑着车直接驶出操场,晚上约好了几个以前的哥们准备去溜冰。正当他路过食堂门前时,眼睛随意一瞟,看见食堂台阶上站着个女生,单臂环抱着一沓传单正向进进出出的学生们分发着,微微的笑着。

储君猛得刹住了车,单脚支地,十步之遥的望着,总觉得这个女生很眼熟,好像在哪里曾见过。对,就是她,就是那个在火车遇见过的女生,储君一下子想了起来。车子被停在了路旁,储君若无其事的走了过去,有些意外。

“夏菊?还记得我吗?”储君悄悄蹭到她身旁冷不丁的问道。

“呀!怎么是你啊,你怎么会在这里啊?!”夏菊很是惊讶,听这语气不知道是高兴还是害怕。

储君笑了,要不是今天恰巧在这里看到夏菊,他可能就忘了几个月前认识的这个女生。

“我也是这个学校的学生,怎么就不能在这里呢?你在这发什么呢?”储君随手拿了一张看了看,嘴里嘀咕道:“‘水晶之恋精剪优惠大酬宾’,原来是理发店的传单啊。”

“上次的事真的很感谢你,等我把这点发完,我、我请你吃个饭吧。”夏菊对储君说,显得有些拘谨,但语气很诚恳。

“好啊,就在这食堂里吃,给我一点,我帮你发。”储君没来得及让夏菊去犹豫,就将她手里的传单掐了一大摞过去,然后走到了门的另一边,见人就塞,有的还给的不止一张,其速如风卷残云。

夏菊没想到会再次的遇见他,一个不知道怎么去形容的救箱恩人,心不在焉的夏菊发着传单,“该请他到哪里吃?吃什么?又要说些什么……”

“我刚才跑进去看了一下,3窗口的红烧茄子还没卖完,走,赶紧。”储君走到心神恍惚的夏菊面前说道。

“啊?茄子?就在食堂里吃?”夏菊回过神时却发现储君已站在她面前了,正笑着望着她,夏菊顿时觉得很不自在。

人声嘈杂的食堂里,夏菊慢慢的也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了,只是仍然不敢直视坐在对面的储君。这也是储君意料之中的事,夏菊一看就不是那种大大咧咧的女生。

“你尝尝这茄子,很好吃的,比我妈做的还好吃,只要我每次在食堂里吃,都会要这份菜的。”储君最先打开了话匣,极力向夏菊推荐这道菜。虽说是夏菊请客,但储君大有给人反客为主的感觉。

“嗯,是挺好吃的,我家菜园里也种茄子,但不是这种紫皮的,是那种浅淡的天蓝色。”夏菊小口的吃着,心里也是在告诉自己要放松,既然是因为道谢而请人家吃饭,总不能就这样闷着头吃饭。

“你自己家种菜啊,对了,你家是哪的啊?”储君问道。

“山西,太行山西侧的长治市,不过我家是在农村,我们那应该算是山区了,反正山很多。”夏菊笑着说,说起自己的家乡时,眼神变得很柔和。

“那还真挺远的,就快要元旦了,据说会放好几天的假,像你们家在外地的也可以回去了。”

这在储君看来是如此简单而又顺其自然的事情,却让夏菊感到有些为难,确实很想回家看看,但来回的车费还是让她舍不得。

“我不打算回去,元旦假期会有很多兼职。哦,对了,我一直都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夏菊岔开了话题。

储君笑了笑,咽下了嘴里的饭,“我叫储君,名字听起来很高贵,其实也就是个市井小民。”

夏菊也笑了,“还是很感谢你,储君,很高兴能认识你。”

“谢啥谢啊,都是一个学校的,以后还会经常的见面。”

吃完饭后,储君和夏菊聊了很多,关于这个学校,这个城市,各自的上学经历,以至于都忘记了晚上还有其他的事。

储君从来没有认真的与这样的女生交往过,含蓄内敛不张扬,性情温和,总让人忍不住想要去了解她,哪怕就只是静静的和她呆在一起,去感受着她的那份恬静,自己浮躁的心也会随之安静下来。没有让人为之惊艳的打扮,每一次的相遇却都给人一种清净爽朗的感觉;没有让人为之陶醉的声音,每一次的交谈却总给人一种朴实善良的美好。

这些慢慢的由时间沉淀出的感觉,储君不知道是不是那种真正的喜欢,心里每天都在想着夏菊。她就像是一粒从远处随风飘来的种子,悄然的落在了储君的心里,储君越是在意就越是难以自拔,慢慢的渗入内心深处。

新的一学期开始了,储君变了很多,心甘情愿的陪着夏菊一起去做兼职,发传单、举广告牌。这些以前他丝毫不注意的事情,甚至觉得有些丢人的事情,现在做得却如此开心。天渐渐热的时候,储君暗地里帮夏菊安排家教,不愿看到她那么的辛苦,在喧哗熙攘的大街上为了那一点工资奔走着。

一个周末的下午,夏菊带完家教刚走出来就看到储君等在外面,满脸开心的笑。

“结束了啊,走,带你去个地方。”

两个人慢悠悠的走在河堤上,背后的夕阳很快就要落下了,恨不能多看几眼这浪漫的时刻。储君将夏菊带到了一中旁边的一家新开的西餐店里。

吃完饭后,储君拿出了一个精美的礼盒,“夏菊,这个是我这些天来做兼职挣来的,我希望你能将它收下。”

夏菊没有想到储君会送东西给她,原本能带她来体验一下西餐的独特就已经让她感到很开心了,难道还要收人家的东西吗?夏菊有些茫然失措了,心情变得很复杂。

储君拆开了礼盒,里面是一部崭新的手机,索爱,背面还专门找人绣刻了一朵雏菊。

储君走到了夏菊的身边,微笑的看着她有些慌乱的神情,“不知是谁让我们从相遇到相知,但却是时间让我知道,我已经喜欢上你了,希望你能接受我。送你手机,是因为就算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依然能听到你的声音,知道你的消息。我知道你自己的那个手机已经坏了,因为我时常打不通,而你又舍不得去买新的。在认识你的这些日子里,我真的学会了很多我以前不会的事情,也体会到了许多,请你不要再有什么顾虑,今后不管遇到什么样的事情,请给我权力,让我陪着你!”

晚上储君送夏菊回学校的时候,夏菊靠着他的肩膀睡了一会。储君是那么的开心,他终于找到了他真正内心所希望的爱情,那种平淡无奇,那种真挚不虚。

夏菊总是那么的爱睡觉,有时候跟储君一起坐车出去玩回来的时候,总会靠着他的肩膀甜甜的睡上一觉,被依靠着得储君握着夏菊的手,静静的听着她的鼻息。但夏菊的嗜睡却没有引起储君足够的注意,终于,夏菊突然间病倒了。

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变故,储君用自己的行为感动了他的父母,没有了夏菊的校园对储君也失去了意义,终日陪伴在夏菊的病房里。细心的照料着她,为她加油打气。储君将全部都放在了夏菊那里,用他的爱去细心的照料着夏菊,为她加油打气。

死神最终还是逾越了那份真挚的爱,将夏菊悄悄的带走了。储君紧紧的抱着夏菊,“夏菊,我知道你只是睡着了,你只是靠在我的肩膀上睡着了,当你醒过来一睁开眼就能看到我,我在这陪着你,不会走,我不会走,我会在这等你醒过来……”储君的声音沙哑了,泪水已经浸湿了夏菊的头发,夏菊再也听不见了他的呼唤。

按照夏菊的遗愿,家人将她埋在了那座她以前放羊、打猪菜的山坡上,那个秋天会开满小野菊的山坡上。

下葬好夏菊后,其他人都走了,唯有储君还呆在她的坟前,谁都劝不走,让人看着恓惶难过。

储君在自己的手机里编辑出“夏菊,我还有爱我的和我爱的父母,也许以后我也会妻子儿女,请让我陪他们到最后,然后我就去最后一站找你,你要记得等我!爱你的储君。”

挂在储君胸口的夏菊生前所用的手机响了,储君打开后痴痴的笑着,回了一句“会的!我永远都会在最后一站等你!”

太阳下山,月亮出来了。储君将胸前的手机取下,挂在了夏菊的墓碑上,缓缓的转过身,满天的星光……

许多年以后,储君在整理自己的东西时,看到了当年他从衣服上剪下的一些肩章,那一年年轻人们很流行追逐的款式。当时是为了能让夏菊睡着,靠着他的肩膀甜甜的睡着而不被东西咯到。储君望着这些,笑着笑着就哭了,老泪纵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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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简单而又真挚的感情。2011-12-29 17: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