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的印象
小时候,我对龙的印象不大好,因为偸放了一次龙屁(舞龙前的鼓声),吃过我爸三个沉重的栗凿。那年,我6岁。
爸旧制高小毕业就在村子里坐馆(教书)。村里人都说他是颗龙种――他属龙,对龙有研究,村里放龙屁、吐龙气(舞龙时的鼓声)的事全由他一人掌管。有人问他:“龙是什么?”爸就舒脸展眉之乎者也滔滔不绝:“龙嘛,鹿之角、狮之鼻、牛之唇、鹰之爪、马之鬣、鱼之鳞、蜃之腹、蛇之身……龙能为高,能为下,能为幽,能为明,能为长,昭乎其高也,渊乎其下也。神乎其神,随心所欲。”
我爸心灵手巧,一度是村上糊龙的权威——龙鳞是他剪的,龙须是他裁的,龙角是他制的,龙身是他给扎的。一条龙上手,决不肯让别人家碰上一碰;起早落夜两个月,一个龙头起码折腾半个月,爸说:“龙颜,龙颜,一条龙,威不威,全看颜面,全在头上。功夫下在龙头上,龙头一像样,龙就活了!”所以,村里一班舞龙的壮汉全听我爸的。
村里与龙配套的还有一面2米口径的大鼓,专门用来放龙屁、吐龙气。只要这面大鼓一响(一般三下),也就是龙屁一放,村里20多条壮汉立马穿戴整齐紧束腰带,雄纠纠,气昂昂,齐簇簇,聚到厅堂;接着,大鼓有节奏地擂动,通常叫龙气吞吐,壮汉们就高擎起手中的龙,合着激动人心的鼓点使劲地舞将起来——鼓擂得急,龙腾得欢;鼓擂得缓,龙游得悠;鼓声一止,龙也休息。而舞龙时司鼓放龙屁、吐龙气的,就是我爸。往往一通龙舞下来,我爸放下手中的鼓锤,一抹汗水,常常“龙心”大悦。每见此景,我心里总是痒痒的,我为我有这样一位指挥龙的爸爸骄傲,更觉这放龙屁、吐龙气真的好玩!老是想着自己有朝一日也能放它一个龙屁、吐它一口龙气。
那年正月初五的傍晚,机会终于来了:爸外出应酬,我爬上椅子,取下挂在堂屋墙上的鼓锤溜进大厅,使劲擂了三下。这龙屁一放,果然舞龙的大人们风风火火地赶了来,等供桌上的大红蜡烛一点亮,却不见司鼓的我爸,一阵大呼小叫,早把躲在供桌下面的我吓了出来,见我手中还拿着鼓锤,便知是我干的好事,不由分说,七手八脚将我捉到我爸跟前。我爸一下子脸色铁青,怒目逼视,一步步踱了过来,挥手就给了我三个沉重的栗凿。我双手紧抚后脑勺的肿包和疼痛,在我的心灵深处留下了最初也最深的龙印象:龙有什么稀奇,也放屁,也吐气,跟人差不离!
改善对龙的印象,是在上学读了书之后。随着年岁的增加,学识的增长,我脑子里龙的印象才一日比一日生动、完善和全面起来:人猿揖别,大地混沌,华夏先民总以为是龙的致雨,向往乘龙而行;大禹治水,是龙以尾划地,水源即刻流通;商汤讨伐夏桀,龙旗十乘,所向披靡……简直是人们想要什么,龙就给人们什么。龙成了人类的化身、依靠、梦想和希望。(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后来,据诗人兼学者的闻一多考证,我国上古社会许多民族都以龙作为氏族或部落的标志。不仅中原的华夏民族如此,当时处在北方的匈奴,居住在南方的百越和西南的哀牢,都以龙作为图腾。自认是龙族,是龙的后代。大约早在北宋时代,北京周口店一带就有出土“龙骨”的流传。人们把“龙骨”当作天赐的神药。后来才知道“龙骨”原来是早期人类的牙齿,曾被命名为“北京人”,命名为“北京中国猿人”。
龙,是什么?有首歌唱对了:“古老的东方有一条龙,它的名字就叫中国。古老的东方有一群人,他们全都是龙的传人。”龙,就是人,就是黄皮肤、黑眼睛的中国人,就是自强不息、生生不已的炎黄子孙。
今天,中国这条古老的东方巨龙,含历史之英,咀时代之花,愈奋愈勇,御风从云。在它的前方,社会主义现代化新胜利的曙光已经初露,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祥云正在升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