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秋谣》第二十一章狂风吹过树轻舞,上辈恩怨孰赢输
文/柳忆水(千古付笑谈)
“沈楼主,你果然还活着啊!”冯炎秋目中闪过一丝掩饰不住的欣喜,跑到居中的女子面前,那女子凌波若仙,素衣翩翩,眉毛仿佛书法家最精细的一笔,浓淡适中,双眸剪水,白肌胜雪,美若天仙,给人感觉仿佛青山绿水间的一缕清风,不像是尘世间的。
这女子,正是凝碧楼的前任楼主,江湖传闻与江渊殉情的沈欺霜。此时,她娥眉微扬,微微一笑,看着冯炎秋,笑道:“我当然还活着,几年不见,你到是长得越发俊朗,也不知哪家的闺女有幸,能进入你冯家的大门。”
“多年不见,沈老大你开玩笑的功夫又有长进!”冯炎秋面上不动声色,但心中却心潮涌动,一时间难以平静。他自知自己罪孽深重,一把青锋剑不知沾满了多少人的鲜血……正因为此,父亲、母亲、何潇、还有洛芸、黄逸天才会离开自己吧!他抬头仰望苍穹,不知何时,苍穹中也弥补了一层黑云。冯炎秋心下一怔,心中顿时产生了世事苍茫,之感吗,一时间恍然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对了,”沈欺霜话音一转,面有疑惑,“我不是让慕容将书信转交给你的吗?”她两眼轻闪,看着冯炎秋,语气中有长辈的温和以及不容置疑的绝对威信。
“什么书信?”冯炎秋眉头紧皱,奇道,“楼主,慕容她什么时候交给我书信了?”他神情疑惑,不似作伪。沈欺霜看了看,微微偏过头,沉思不语。(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爹!你还活着,我以为你被天伐族刺杀了!”钱笑语俊美的脸庞露出了激动的神色,缓缓走上前去,站在那男子的面前。那男子面容清古,好像从画像中走出来的,全身带着古朴的气息,正是钱笑语的父亲钱苍山。此时,他正笑着看着钱笑语,甚为欣慰:“小家伙,六年不见,本领又长了不少啊!”
钱笑语眉头紧皱:“明明只有三年未见,爹,你怎么净说胡话。”
钱苍山看看钱笑语,颇为诧异,一手搭在钱笑语的额头上,自言自语道:“奇怪,并未发烧啊!”他看看旁边的冯炎秋和莫翎羽,冯炎秋如武林豪客,英气勃发,莫翎羽如文弱书生,风度翩翩,两人均是人中豪杰,将来成就不可限量。他避开这个话题,笑着说道:“小家伙,这两个,是你兄弟?”
钱笑语略略点头,压下心中的疑惑,一边看着冯炎秋说道:“他是冯大侠的儿子冯炎秋,而他母亲则是冰川门主周依君。”
钱苍山面有讶色,打量着冯炎秋,见他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但年纪轻轻,想必武功也不会高到哪里去,心中不由得起了些轻视之意,冯炎秋如何看不出来他心中所想,但他生性高傲,纵然知道面前这个人是父亲曾经并肩作战的同僚,却也不屑于去理会,只是心中暗暗思忖这对父子为何性格差异如此之大。
钱苍山扫过冯炎秋,见他不动声色,心中不由得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伸手拍拍冯炎秋的肩,含笑说道:“冯贤侄别来无恙啊,贤侄身体可好?”说罢,不由分说,一手按着冯炎秋的右手,装作把脉的模样,实则意欲悄悄按住他的命门。钱苍山狼子野心,气量狭小,对于当年冯月明与他并居副盟主之事一直耿耿于怀,兼之冯月明的武功不知比他高多少,且又无心世事,只有他才将这等浮名浮利放在心头,却对冯月明多有挤兑,积怨颇深,冯月明从不放心上,曾经对他有救命之恩,到头来,他将冯月明引入了圈套中,差点丧命,其心之怨毒可想而知。他阴沉沉地想,冯月明既然已经死在了赵无尘手上,便拿他儿子冯炎秋抵债。
钱笑语在一旁看出了些门道,他大喝道:“爹,你干什么!”钱苍山冷哼一声,并未回答。他意在试探,故而出手极为迅速,哪想到手刚刚搭到冯炎秋的手腕上,便觉得一股极为古怪的内力顺着掌心,钻入身体内,忽阴忽阳,时冷时热,变幻莫测,这股真气虽然并不充盈,但是进入体内竟如泥牛入海,毫无踪影。钱苍山不由得面色一变,他行走江湖无数年,却从未见识过如此诡异的真气,顿时心下骇然。他心知放任异种真气在体内四窜,危害极大,只得驱使自身体内真气将那丝真气逼出体外,谁料那真气滑溜溜如泥鳅,每当要逼出体外时又不知如何返还了回去,借助钱苍山自身的真气,那缕诡异的真气反而还壮大了许多。如此反复数次,任凭钱苍山涵养再好,也是气得面色发青,忍无可忍。他手扣住冯炎秋的脉门,骂道:“小混蛋,说,你到底使了什么手段!”
沈欺霜见到这一幕,双目圆瞪,在一旁冷哼一声:“钱苍山,你要敢动他一根毫毛,我便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生不如死!”说罢,她纤手一扬,就要动手。钱苍山沉默中将冯炎秋的命门抓得更紧,忽然间,冯炎秋眸中闪过一丝寒光,冷冷道:“沈楼主,你不用帮我,我一个人对付得了他。”声音不大,却恍若平地一声惊雷。沈欺霜闻言,微微一怔,手上的动作便缓了下来。
莫翎羽呆呆的看着他,心中暗暗打定主意,如果冯炎秋不敌,不论如何,也要上去帮他一把。他却不知道,冯炎秋武功盖世,鲜有敌手,倘若真正有对手冯炎秋无法战胜,那他上去也仅仅是白白送死而已。
钱苍山闻言,怒极反笑,长笑一通,目光极为冷淡,周身溢满了浓郁的杀机,声音冷冷不带一丝感情:“好狂妄的小子,我今天便替你的父亲教训你。”他心中已经杀机滔天,无论如何,冯炎秋今日必须死在这里,哪怕是自己的儿子去陪葬!
“不要!”钱笑语狂吼一声,心中暗暗埋怨冯炎秋太过托大,别人不知道钱苍山的武功有多厉害,自己作为他的儿子,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冯炎秋再厉害,顶多比自己略胜一点,哪里及得上钱苍山?他心中暗暗焦急,心念电转,对着冯炎秋传音入密道:“记住,打不过就逃。”哪想到冯炎秋不假思索的回了一句:“不,我不会逃的!”钱笑语不由得一声长叹,他素知冯炎秋性格孤傲偏执,不装南墙不回头,他决定的事很难劝说回头。他看着那身潇洒的青衣在风中扬起,不由得微微发怔。当年的白起,面对数倍的赵军,也是这样,巧妙地使用反间计,最终化险为夷,取得了长平之战的胜利。只可惜,最后功高震主,死于非命。当年的楚怀王,意图最后一搏却被秦王所杀…冯炎秋,我每一世都眼睁睁的看着你死,却什么也不能做,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如果好兄弟你死了,我便也不活!
沈欺霜虽然不知二人私下传音,但看到钱笑语如此模样,只当他是为冯炎秋担心,不由得暗自思忖:这老鬼的儿子倒还有些良心,冯小子看人果然没看错。
她秀眉紧蹙,正要开口,忽然,站在她身旁的蓝衣女子微微一笑,拉住她,低声耳语:“沈家妹子,我看这小子似乎可以赢。”沈欺霜不由得大皱眉头,难以置信的盯着她,随即长舒一口气:“孟姑娘,不用再安慰我了,这小子的那三脚猫的功夫我还不知道,半点胜算都没有。”蓝衣女子——孟啸月微微摇头:“他的武功之高,只怕已经登峰造极,我曾经与他交过手,几乎惨败,还好他手下留情。”沈欺霜眉头一展,微微动容,肃然道:“孟姑娘,此言当真?”
孟啸月猛地击一掌,一掌击在栏杆上,笑道:“千真万确,沈家妹子,你看着便是。”沈欺霜稍稍定下心神,凝神观看,但手中已然紧握着承影剑,随时准备出击。
两人的对话一字不落的进入了钱苍山耳中,他不禁暗自寻思:这小子真有这么厉害?但又转念一想,此二人和冯炎秋是一伙的,说不定是为了扰乱自己的阵脚而来,如此一说,敌方对自己多有畏惧,不过,这个混小子毕竟是冯月明那老贼的后人不可小觑。自己是江湖的老前辈,若是输给一个初出茅庐、乳臭未干的小子,岂不是丢尽了面子?更何况,这小子潜力巨大,假以时日,必成一代大侠。想到这里,他杀机更胜,不由得冷哼一声。
冯炎秋虽然被对手扣住脉门,但思维却运转的比往常快得多。在他看来,钱苍山的内力似乎并不是十分强悍,为何众人都如此害怕,真是十分奇怪。他有十分理由可怀疑父亲之死和钱苍山有莫大关系,只是苦于找不到证据,只好以身试险。
钱苍山桀桀阴笑,面容阴霾,无不嘲讽的说道:小子,你敬我是武林前辈,是不是应该让我先出手啊!”他已经打定主意,再不管什么江湖道义,今日一定要将冯炎秋这小混蛋灭杀于此,让冯月明这老贼绝后!
钱笑语气苦道:“爹,你也太不讲道义了!”钱苍山冷笑一声:“道义,能值多少?好儿子,你不妨买一斤来给我看看!”他神色狰狞,大为张狂,完全不似平日的温文尔雅,沈欺霜暗自冷笑,眉头紧皱:“狐狸终于露出尾巴来了。”
黑云阵阵,狂风吹来,冯炎秋青色的衣袂伴着黑发在空中上下翻飞,极为俊美洒脱。道路两旁,平日天伐族众人辛辛苦苦栽种下的树木,都被吹得东倒西歪,几乎要倒在地上。
只有一株大树,盎然耸立在那里,直指苍穹,几乎要刺破青天。望着这株树,冯炎秋忽然感觉到自己极为渺小,他不由得长叹一声,一时间竟是看痴了。
钱苍山心中又喜又怒,他眼光老辣,一眼看出此次此刻冯炎秋心思不在于此,喜的是正是攻击的大好时刻,怒的是这小混蛋临阵还敢走神,岂不是太不将自己放在眼里。等抓到了这个小混蛋,一定要抽了他的筋,扒了他的皮!钱苍山心中暗自发狠,但面上却不动声色,提起真气,大喝一声:“大黑逵掌!第一式,血溅大漠!”他为免得夜长梦多,一上来就是最强的杀招,他知道冯炎秋这个小混蛋潜力无穷,若是在战斗之时又有明悟,胜负之局还不一定。
他掌风凌厉,刮得人面颊生痛,掌心中有一个小红点,其中含有剧毒,只要一接触到人的皮肤,对方立刻内功尽失。奇怪的是,冯炎秋依旧仰头望着那一株大树。狂风吹过,稍细的树枝已经折断,略粗的还在随着狂风摆动。叶片吹落,树干却是安如磐石,一动不动。不多时,枝头上只剩下六根树枝。冯炎秋只觉得树枝每动一下,仿佛都自成一式精妙的武学招数,他不由得在脑海中飞速演练,不停地推算着下一式该怎么样才显得自然。
正在此时,钱苍山一双魔掌已然接近,冯炎秋折下一段树枝,以树枝代替青锋剑,几乎下意识地往钱苍山的左肩头刺去。钱苍山暗暗心惊,冯炎秋一眼便看出,自己的薄弱之处是在肩膀。但他料想是一段树枝,应该没有多大威力,哪想到,自己的手掌还未碰到冯炎秋,便感觉到左肩一阵剧痛袭来,眼看着肩膀处划了一道约莫有三寸长的口子,长长的直接到腋下。钱苍山吃痛,神智更加癫狂,但手掌丝毫未停顿,只待击中冯炎秋之后废了这小贼的武功,让他整日生不如死。他原意料到冯炎秋这一掌是如何也避不开的,哪想到冯炎秋不闪不避,喝了一声彩:“来得好!”说罢,挥动手中的树枝,模仿刚刚树的舞动而成。此时,他依然清醒过来,笑道:“我这一招,叫棒打瞎眼狗!”说罢,他身形一闪,向着一旁的一株小树猛的一击,小树的叶子哗啦啦全都往下落,他以内力带动掌风,驱使树叶全部落到钱苍山头上。此时,狂风大作,恰好刮向冯炎秋的方向,但他丝毫不乱,叶子也逆着风,一片也没有落在地上,全部落在钱苍山的头上、周身。
旁边人看的暗暗心惊,惊叹于冯炎秋对内力的高超掌握,收放自如,要知道,以内力驱动掌风本来就是很不容易的事,何况是逆着风呢?其中只要有半分差池,只怕这些叶子遍全落在了地上。
只见得两片叶子不偏不倚,正好遮住钱苍山的两只眼睛,他试图拿下来,但两片叶子仿佛被胶黏住了一样,越是想拿下来就粘得越紧。他狂怒着嚎叫道:“杀千刀的小混蛋,快把叶子拿下来!否则爷爷我抓到你让你生不如死!”钱笑语听在耳中,不由得大皱眉头。
冯炎秋未及说话,一旁的莫翎羽已经冷笑一声,冷冷道:“你这个变态老鬼,技不如人,便逞一时口舌之快,天底下哪里有如此卑鄙无耻的东西!”众人听后忍俊不禁,冯炎秋不禁释怀,哈哈大笑。
听到笑声,钱苍山更加狂怒,只听见“沙沙”几声,冯炎秋柳枝触地,朗声吟诵道:“狂风吹我心,西挂咸阳树。落笔摇五岳,笑傲凌沧州……”声音豪放,默默然传出很远。
钱苍山两眼不能视物,只好用耳朵听。五步、四步、三步……不能再等了!他豁然一跃,一掌击出,锐喝一声:“血溅天涯,血洗四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