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万千,又忆起流萤数点
——秦淮桑
喧闹的夜晚,华灯初上。
晚风轻拂,慵懒而散漫,将醒未醒,睡眼惺忪的样子,偶尔掠过几缕,翻动着燥热气息,掀起微小尘埃,飘浮,落定。
茫茫云海后面,隐藏着月亮半边脸,朦胧而昏惑,泛着散淡的华彩,和天际疏落的几颗星,遥相对望。
天上街市,不知何时起,变得如此寂静,如此清冷。仿佛被碌碌众生弃置在不为人知的角落,落满尘埃,被尘封,被遗忘。
却见地上烟火,喧喧嚷嚷,繁华了几世纪。升起,宛如云烟,绕着高楼,袅袅盘旋,渐渐被风吹散,消失了影迹。(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中心广场的喷池前,流浪歌手怀抱木吉他,弹唱水木年华的《一生有你》。
因为梦见你离开,我从哭泣中醒来。
声线沙哑,神情落拓。
眼睛盛不住不约而来的悲伤。有泪水溢出眼角,划两道优美的弧,被灯光捕抓,浸染了斑斓的色彩,没入黑暗。
一纸歌词,一曲离觞,是谁执笔书写,失落在岁月里的,青春年华?
人们跟着旋律轻轻哼唱,哼唱旧时不复的青春热血,不再的年少情怀。
多少人曾爱慕你年轻时的容颜,可知谁愿承受岁月无情的变迁
多少人曾在你生命中来了又还,可知一生有你我都陪在你身边
修长手指弹拨的吉他弦渐渐喑哑,疏疏落落的掌声里,硬币叠着硬币,落在他脚跟前。
多少人,曾许下海枯石烂,可是,说着说着,就忘了。
多少人,曾说好白首不分离,可是,走着走着,就散了。
谁还记得那些年,说好的,要一直一直在一起就算与时间为敌呢?
伏在天桥上,看桥下车流如水,往来穿梭,驶入夜的深巷,陷进莫测的黑里,被这无边黑暗紧紧环抱,一路向前,呼啸而过,橘红车灯闪烁,仿佛地狱出口喷火的眼,藏匿着一丝鬼魅的光,转角,隐匿进黑暗。
一双眼睛酸涩,被这个陌生城市躁动的气息侵袭。眼里倒映着万家灯火,一闪,两闪,三闪。明明灭灭。
霓虹闪耀,酒绿灯红。
夜游症患者都在沉睡,只有心事重重昼伏夜出的人还在清醒着。
红男绿女,蜷缩在夜的怀里,寂寞地醒着,点亮香烟,看它一寸一寸燃烧,烟圈缭乱,忽然,看什么都不真切。最后烧尽的,是被时间一寸一寸蚕食的年华,残余满地灰,覆盖了,轻轻一声叹息,宛若游丝。
猜拳,饮酒,快意江湖。心里盘算着来一场醉,彻头彻尾,不省人事。回到最初的样子,不谙世事,多好。
这是一个没有夜晚的城市。
万家灯火,次第亮起,亮起,照在一些人失落他乡的路上,照着一些人寻找梦想的方向,照见一些人张扬青春的狂妄。
幽禁月光的窗台,不知谁抓一把往事,随手扬在风里,陈年旧事,就让它与风月作伴,散了,算了。
记忆,总归要腾出空白,容纳新的琐碎。
站在窗帘后面,点一支烟,长久地静默,看那些绚烂的灯火,远远近近,夜色里朦胧的光晕,有着迷离的轮廓。
莫名的失落感,爬上窗台,坠落,碎了一地的,是那轻狂不再的,情怀。
徜徉在这个被风吹过的夏天,多少人依旧手握一个被风吹散的梦想,彷徨,孤独而无助?
迷失了方向,仿佛站在红灯长久亮着的十字路口,疲惫,压抑,无力,却无法畅快痛哭出声。
盲目地游走,在城市的边缘,吐出粗浊的呼吸,像一尾爬上岸边寻找氧气的鱼,就快窒息,却邂逅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
这个季节,雨水饱满而充足,狠狠砸下来,四处漫漶肆虐,气势凶猛,仿佛要把这个城市倾覆。
淋着雨,悠哉游哉,和许多狼狈奔跑的人擦肩而过。
路过沉默的屋檐,站在雨中,品味白墙上片片剥落的石灰,读不懂它的沧桑,转身离去,终究没有问那一句,渡我,可愿?
拭去滴落在睫毛上的雨珠儿,饱满的,晶莹的,像泪。
踩碎路面盛开的朵朵白梅花,走在雨水叫嚣的城里,全然不顾帆布鞋已经被雨水寸寸侵略。
渐渐的,黄昏消遁,继而液深,骤雨初歇,那些闪烁的灯火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气,朦胧了颜色,模糊了轮廓。
一闪,两闪,三闪,明明灭灭,守候着这深的夜,不眠的城。
邂逅修剪玫瑰花枝的母子,听她们说起家乡,说起田园,说起想回也不能回的怅惘。
举目茫茫,灯火万千,到底哪一盏,照在了回家的路上?
突然疯狂想念,和风,细雨,廉钩月,满天星。
想念,夏日,夜阑人静,窗台前流连的几点萤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