孰是孰非

春季正是草莓上市的季节，老李和老婆桂花经常到种植户那批发草莓，每次二、三百斤，拉到城里卖。老李四十多岁，身材微胖，黑脸膛，眯缝着眼，留着八字须，外表憨态可掬、就是说起话来不打草稿。桂花不施粉黛、短发齐耳、干脆利落，给人一种农村妇女特有的纯朴感。

一日， 两人找个岔路口处，将装着草莓的竹篮依次排好，老李就坐到电子称旁边的小凳上，燃起一支烟，眼睛注视着来往的人流、车辆......行人中有不同的年龄、不同的性别、不同的衣着、不同的表情。如同看一场免费的纪录片，闲暇时揣摩，别有一番趣味！伴着吞云吐雾的感觉，对于老李更是惬意不过的事了。桂花闲不住，在挑选个大红艳的草莓放在竹篮前端招揽顾客。老李眼光斜睨过去，粗着嗓门说：“慢点翻，不要翻烂了。”桂花习惯了他那颐指气使的表情和婆婆妈妈的嘴，没理他。

不大会儿，过来一个年轻人，询问价格。桂花一一给他介绍，大小不一，价格也各异。男青年撇撇嘴说：“你的价格怎么都比别人卖得贵啊？”老李生就是个刺头子，听不得别人挑他的毛病，总要说出反驳的理来。 他扬着眉，慢条斯理地说：“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我的品种和别人的不一样，是奶油草莓。他们的怎么能跟我的比。”男青年瞟了他一下，转身离开了。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老李骂道：“不识货的东西。不懂就别瞎说。”

这时过来一位六、七十岁的老妇人。桂花一看是老主顾，连忙打招呼：“阿姨好，买点草莓吗？”老人说：“是啊，我孙子就喜欢吃小的那种，特别甜，帮我称两、三斤吧，今天什么价啊？”老李就喜欢这样的买主：不斤斤计较，干脆利落。他连忙扯下塑料袋殷勤地递给老妇人：“阿姨识货，不用你说就给你便宜，别人买七元一斤，你买还是六元。”在给草莓称重的时候，走过来一位三十多岁的女人，高挑个儿、面容娇好、衣着讲究、很有气度。漂亮的女人养眼，也招男人青睐。老李眉开眼笑的招呼道：“大姐买草莓不？这阿姨刚买的，特别甜！”见女人还在观望，老李又故作压低声音说：“别人买八元一斤，你买就给六元吧！”女人白了他一眼说：“这阿姨还没走，你就给我降价，不怕人家有意见啊？”其实女人刚来时，就注意到他称重时的单价。老李挠挠头，尴尬的笑了笑。老妇人接口道：“生意人啊，做得就是耍嘴皮子的活，不过这种草莓确实好吃，小的特别甜！” “哦！那我也来称点，谢谢阿姨！”女人微笑着说。老妇人走了，桂花张罗着为女人装草莓，老李坐回到小凳上，摇头晃脑地哼起了小曲儿。女人付完钱，老李满脸堆笑地说：“欢迎大姐下次还来光顾。”也许是不喜欢老李轻嘴薄舌、卑谄足恭的表情，女人没有理他。

这时驶来一辆摩托车，是一对年轻男女，在摊前停了下来。坐在后面的女孩指着特大的草莓问：“这种草莓多少钱啊？” 老李说：“十五元。” “这么贵，换一家看看。”男孩说完，发动车一溜烟地跑了。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老李愤愤道：“妈的，买不起，你就别问，吃饱了撑的。”准备离去的女人听到老李这一番言语，皱了下眉头，张张嘴想说什么，终究没有说出来。可是迈出几步后，还是停了下来，回转头不动声色地说：“你这人嘴巴怎么这么不干净，不买你东西就这样损人家，谁买不起你的东西啊！”老李连忙说：“大姐我可不是说你，你是多管闲事，还是要伸张正义啊！”女人说：“我知道你不是说我，你只会在背后说，就是看不惯这种粗俗无礼的小人行为！”老李遭此抢白，脸儿涨得通红，想动怒，可是女人的态度，让他不好发作。如果面前是位两手叉腰、唾沫横飞、颇有骂街之势的妇人，老李定会以三寸不烂之舌，打她个落花流水。可是眼前这个女人，语调平和、不露愠色、不足以发雷霆之怒。特别是她那双深邃的眼睛里透露出的鄙夷和不屑，无形中给了他一种威慑力。只好反驳道：“你才是吃饱了没事干，没说你，你着什么急啊！”桂花见两人拌起嘴来，忙过来调解：“大姐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他就是这性格，说话没斤没两的......”女人笑笑说：“没跟他一般见识，只是想给些忠告，管好自己的嘴巴。我听见没事，被骂的人听见，未必有你好果子吃。以后说话注意点分寸，不要给自己招来祸事。”桂花附和道：“是啊，我也常告诫他，他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巴，随意惯了，没有什么坏心。”老李没有再接话了，闷闷地抽着烟，一脸的不悦。女人离开了。桂花瞪了一眼老李骂道：“惹事生非的东西！”

看女人走出老远，老李终于骂出一句：“看你穿得倒是人模人样的，十足的八婆！ 突然意识到什么，老李快速地环顾一下四周，匆匆忙忙的人流中，没有谁在注意他......(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