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暮雪
三月的天气,乍暖还寒。
天冷的时候,我还需要穿羽绒服。
我走到白老头的门前,老态龙钟的他,我已经认不出了,他当然也认不出我。我唯一能认出的是他住的老房子,从我记事,到我二十多岁,没有改变过。
只是他不再有力气到田地里割草。
我小时候家里喂了老牛,我每天都要下地割草,经常能碰到白老头,那时他还带着眼睛,年轻时曾任村里的书记,是村里最早识字的人,那时候,村里谁家有喜事,都会请他记喜账。
在我眼里,他精神奕奕,说话也比村里其他长辈斯文些。(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白老头割草有一手,至今我也没学会,就见他一只手握着镰刀,刷刷刷,面前的草齐刷刷的从根部斩断。他两手一兜,一大把草就装进了袋子里。
我羡慕不已,天知道我多想快点把袋子填满,回去跟妈妈交差,然后找小伙伴们去玩。小伙伴们家里没有养牛,不需要割草。所以我恨死了我家那头大牛,那么能吃,每天都要我割满满一袋才行,不然就会被我妈拧耳朵。
我试着学白老头,我刷刷几下,割断的草不到一半。我仍然需要,一只手抓着草,另一只手握镰刀,一下一下的割,自然要比白老头慢。我沮丧。
而且白老头速度那么快,很多田埂,河边,堤坝,有草的地方,他都去过,我能割到的草,越来越少,我只能跑到更远的地方去,以至于我要多走不少路,尤其回家时背着一袋子草,到家已经累的站不起来。
我于是也不大喜欢白老头了。我趁他没注意,偷他没来得及装进袋子里的草,他看到身后一大堆草少了一半,就看向不远处的我。我佯装割草的样子,哼着小曲无视他怀疑的目光。
白老头就意味深长的笑,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
偷的次数多了,有次就被他逮了个正着。我面子薄,虽然知道自己错,就是不肯认,红着脸,不说话。
他没责备我,反而把他袋子里的草也倒给我,“大丫头你算勤快的,我孙子孙女都不爱下地,偷可不好,想要,跟白爷爷讲一声。”
以后,他不仅割的草会分给我,见我背不动满满一袋子草,还会帮我背,他一个人左右肩膀各背一袋子,脸不红气不喘。我爷爷就没那么大的力气,我爷爷也不喜欢割草。我当时对白老头可是佩服的很。
去年中秋我回家,看到白老头还背着一袋草从田埂上走回村里,离得老远,我也没跟他打招呼,只看到他的背陀的厉害,走路也吃力了。
只是大半年过去,我再见他,他走路都要扶着墙了。
听村里人说,儿女都不大孝顺。白老头也老年痴呆了,媳妇儿子就住在老房子后面一栋新盖的二层小楼里。吃的也给送,就是冷热不管,屋子里的臭味比猪圈还难闻,没人收拾。
我听着不免为老人心酸。
特地去看看他。只是看看,没买礼物,也没靠近他。
我家和他们白家本就没来往,也不沾亲带故,在农村,亲戚之间才礼尚往来,给外人送礼,不像回事。
白老头裹着一件棉絮露在外面的旧棉袄,躺在门口的石板上。
在都市,垃圾桶里随便一件都比他穿的好。
冷风一吹,我下意识的缩了缩头。
难道白老头就不冷吗?
站的老远,我也闻到了他房子腥臭的气味。
曾是爱干净的一个人呢,我记得他总是穿着虽然旧但洗的干净的中山服。
年老了,没个孝顺的儿女,凄苦无比。
也许他痴呆了,可是就算一个痴呆的人也不愿意呆在那样的屋子里,所以外面的石板再凉,他也愿意躺在上面。
会不会有一天,他死去的时候,也是躺在这冰凉的石板上,带不走一丝的温暖。
我的眼睛湿润了,我知道很多东西是我不能改变的,天下也不只一个白老头,在变的物欲横流的农村,过着孤独无望的生活。他们一辈子没有像我们一样,走入大城市,他们身上,有着不曾被侵蚀的质朴和善良。
最终,我还是默默的离开了。
我在想,
我们老了以后会怎么样?
- 一丝伤感,一丝牵念。欣赏2013-11-03 21:40
- 百事孝为先,父母永远是我们的避风港湾,爱爸妈2013-11-06 11:44
- 回复@花语:谢谢花语的点评,祝你快乐!2013-11-07 21: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