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木黄河
悠悠木黄河
李 翊
(一)
梵净山是武陵山脉的主峰,在蓝天之下,在白云之间,耸立起逶迤千里的绿色脊梁。在梵净山的西北麓,有两条河,一条是金厂河,一条是芙蓉河。芙蓉河与金厂河像传说中仙女的飘带,从梵净山上飘飘悠悠地落下来,然后绕山穿谷,在木黄的两割江交汇,缓缓地流入印江河流。
山有多高,感情的信笺就会叠有多高;水有多深,信赖的眼神也会在四季里流淌。
木黄,就是车子的家乡,座落在佛教名山梵净山的脚下,清澈见底的木黄河把金厂河与芙蓉河交割在一起,形成一个“丫”字形,木黄集镇就坐落在木黄河畔这个丫字的交叉处,群峰拥簇,四季分明,风景如画,名胜古迹很多。三甲的会师柏就曾经见证了红军中的一段传奇,更见证了贺龙,肖克两位共和国的将帅会师时的壮观场景。在木黄将军山的半山腰上,王震将军亲书的“中国工农红军第二第六军团木黄会师纪念碑”的碑身掩映在苍松翠柏之中,俯视着木黄集镇。站在纪念碑的石栏旁俯瞰木黄集镇,尽收眼底。五甲皇庵鱼泉,燕子岩鱼泉,鱼泉河三大鱼泉形成“品”字形,与巍峨高耸的玉屏山交相辉映,这就是“三星拱玉屏”的奇绝景致。“飞龙入吉地,三星拱玉屏,哪人葬得着,代代出翰林”。让你不能不感叹天地之空闲,山川之伟大。(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在被赞誉为“神泉”的鱼泉河旁,就是车子中学时候的学校,那时的他在学校里算是一个相当调皮的学生,老师的话,如山的作业早已经是饭后的闲谈了。
秋季学期开学两星期后,山区的天气依然很炎热,车子和几个同学都喜欢把凳子拿到走廊上来,敞敞风,或者闲谈,或者讨论学习。很无聊时,就找女生说些调皮话,打发打发时间。
有一天下午放学后,一个好同学告诉车子,说咱们班来了一位女生,很时髦的,车子的神经一下子绷紧了,暗自思量着,一定要见识见识,于是,一个女生的身影总在他的脑海中闪动。
第二天,车子起得特别早,草草洗刷,就挎着帆布书包来到教室里,瞪着眼睛傻乎乎地坐着,有同学叫他时,他只啊一声算是回答。影子夹在几个女生中间像一阵风似的飘进教室,和瑜坐在一起。车子回过神来,哟﹗一头超短式的秀发,合体的衣着,把腰身勾画得主次分明,青春的曲线美像微风拂过平静的水面,荡起一层一层的涟漪,简直就是一尊活生生的雕塑,美极了。滑润的额头下点缀着两片浓墨似的柳叶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透视出追求生活的真谛,又像是一对爱情的符号;红润的面颊上又是挑花带夜雨,一双浅浅的酒窝时常盛满感情的话语,给人一种自爱的感觉,莞尔一笑,犹如出水芙蓉,圣洁如水。
影子,在班里成了一个不可缺少的人了。当时,车子不知道处在什么阶段,想法连串,就是不敢去接近她。在上世纪80年代中期,家长和学校是坚决反对和制止学生谈恋爱的。车子的性格是开朗的,对每一件事情都感兴趣,尤其在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上,更怕别人说他太土气,但他并没有尝到真正的土气味。车子这样的男生就是怎么粗心。星期三下午的化学课,影子上课开始走神,总是把眼睛往后边瞟,她想知道此时的车子在做什么,当她看见车子的专注地听老师讲课,影子回过头来,更加集中听课。可是,在影子的心里,车子虽然出生在乡下,有着农家孩子的野性,可同样是一个勤学又追风的男孩。每天当车子走进教室,影子都会拿目光去迎击车子的目光,但当车子从自己的座位旁经过,影子马上回避了,装出版一副毫不住乎的样子。
在学校里,车子和他的几个同学可算是班上的活跃分子,影子初来学校,许多许多的事都还不知晓,尤其是男女生之间的规矩,所说的规矩并不是墨守成规,拼死拼活的学习,而是男女生之间都喜欢相互逗笑。
有一天中午,车子他们几个在教室的桌子上趴着睡午觉,天气热得难受,就提议由车子在教室里去找一找清凉油,风油精之类 的解暑,使大脑清醒一下,
车子在所有的桌子盒子里探视着,秘密地发现影子的文具盒里有一盒清凉油,可就是不这么好开口,唉,车子叹了口气,走出了教室,在走廊上来回地踱着方步,,都怨这闷热的鬼天气,让人难受死啦。
车子又回到教室,可出乎意料地发现,他的同学云子竟然敢大胆地用了影子的风油精,他们几个正“呀哈呀哈”地笑个没够哩。车子也是个挺热心的人,附和着,影子恹恹的睡意被吵闹声惊醒了,影子似乎听懂了所说的是啥,朝车子他们看了看,想恨,可有恨不起来,“哎,都是同班同学吗,用一点风油精有什么呢”,影子想,又没有说出来,脸上一下子飞上几多红云,车子他们真想走过去看个够,影子始终没有说话,只把头歪了过去,用披肩的秀发遮住了脸,水汪汪的大眼睛和那浅浅的酒窝瞬间消失,可也不好再去寻它。就这样,整天就沉醉在学习和快乐的教室里。
车子喜欢体育运动,晨练是他功课外的功课。自从影子的出现,车子每一天的晨练就多了一项议程,这个秘密是属于车子的,每一次在从影子的住处经过,车子都要朝影子的窗口望上几眼,有时,还能看见影子拿着梳子在空中舞动,那手的姿势就像在画几何图形一样优美。
一个星期过去了,车子开始慢慢地打听影子的住处和一些生活习性,还认真地在日记本上做好记载,生怕漏落重要的事。
车子确实长得很帅,可以说是班上的帅男一族,帅呆了。车子在班里算是大个头了,编排座位总是在后面。中学时光的生活既枯燥无味但又不缺乏闲暇的快乐。
(二)
已经是秋末了,在影子看来,依然是生机勃勃的,依然充满阳光的。
一天下午放学后,正好是车子和同学做值日,车子的一把扫帚在地上胡乱的舞着,脏水洒出去好远。
“哟﹗”一声尖叫把车子吓了一大跳,“哎呀,请慢点儿”,车子还不知道是为啥,一个身影就从车子的面前闪过去了。
“对不起,没有看见”,车子不好意思地说。
“啊,是你呀,没关系” ,影子也毫不介意地笑笑。
“有事吗?”车子问道。
“没什么大的事,回来拿本书”,影子淡定地回答,弓着腰在她的课桌盒子里翻动。
那时的影子,并不是一个开朗的人,很少与男生说话,更不喜欢跟别人一道走路。每天,影子都是一个人独自来校,然后一个人回去,很少在教室和回去的路上停留。影子有一个自己的习惯,走路时总是把头埋在胸前,抱着一些书,两眼盯着地面,走路也很特别,来也匆匆去也冲冲,也最怕和别人打招呼。所以,影子的行踪也变得神秘兮兮的,让男同学们既看得见她的身影,却又揣摩不透她的心思。
记不清是哪个星期五的中午,车子被爱神钦点了名。和影子同桌的瑜急急忙忙地追到教室门口,拦住车子,朝着车子嘻嘻地笑着,车子愣了好半天也搞不清为何,成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陪着瑜傻乎乎地憨笑,瑜哈哈的笑声里却蕴藏着难以捉摸的问号。
车子只晓得自己的言谈,自己的为人难道也有妨碍他人的不方便吗?瑜用手指了指车子,又指了指坐着的影子,车子看过去,而影子也正好朝这边望着,两道目光相碰,像触电一样,彼此都不好意思,很快收回目光,影子一阵脸红,低下了头。车子不由自主地在影子的脸上多停留了百分之一秒,这一回,的确很美,像夏天晨露中的荷花被莲蓬捧出叶间,羞羞答答,坐在那里慌乱的收拾着。
车子如同铁钉钉在那儿,像个戏台上的丑角,特别地别扭。心理想使自己镇静下来,手脚怎么也不听使唤,难看极了,车子只好用自嘲的方式尽快 让自己从窘迫中解脱出来。
“笑个啥?嗯”车子说着。
瑜说:“我想找你商量一件事情,这件事情你是肯定办得到的,是不是愿意帮忙?帮了忙,我会感谢你的行吗?” .
“我能办到的事,一定一定,不能做到的事,我竭力而为,怎么样?”车子说。
“你答应了,肯定会办到的”瑜认真地说。“你说吧,我尽量做好”车子此时放松了心情,在心里笑着说。
“就是,就是吗请你抽一点儿时间帮影子单独补课。她说她成绩差,拜托我帮忙找一个成绩好的同学补课,她多次问过我,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当时,我也摸不清是啥子意思,我一琢磨,既然是成绩的事,找个同学帮忙补一补,何尝不可以呢,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瑜解释道。
这一下车子犯难了,说没有时间吗又怕伤了和气,说有时间吗我的成绩也并不是很好。
车子说:“让我考虑一下,明天回答你。”
瑜望着车子,拍了拍车子抱着的书,说道:“是现在,不是明天”。
车子想到,是男生还可以,何况是给一个女生补课,一个从进校的第一天起就从来没有搭个腔的女生补课,能不引起这样那样的风波吗?
“哟,她在谈恋爱吗?”,
“她就是在和他吗?”,
“------”。
这样的话,车子经常听到,而且自己也说过,这一回轮到自己的头上了,的确让他防不胜防。车子转念一想,影子肯定是闹着玩的,就大胆地试一试吧。如果不是这样,也没什么,车子平时也喜欢开玩笑的女生,调皮调皮还挺有乐趣的。
“车子,你看到能办到,她跟我说的,不管怎样,你都得抽一点时间帮忙,为她补补课,如果你不答应,她会自己来找你的。”瑜说话的语气很肯定,似乎容不得车子找理由拒绝这份邀请。
影子,影子,真是想影子一样,纠缠着车子的思绪。
“可我也没什么好成绩,弄不好会连累她的。”车子一再推脱。
瑜有些生气了,说:“没什么,她都这样说了,你还怕啥子吗?”
“好吧,就试试看吧.”车子说。
车子和瑜会心地笑了笑,就这样决定了。
“一定办到啊﹗”瑜又补充了一句,用信任的眼光看了看车子,车子眨了眨眼睛算是回答。
“她会自己来找你的”。
“她成绩不太好,你一定要帮助她,向你讨教讨教些学习方法,共同进步”。
“一定办到”。
“-----”
车子胡乱地翻着书本,心里乱极了。回想着在教室门口与瑜的那阵子谈话,简直就是在做梦,是真的么?车子拿书敲着脑袋问自己。
车子的脸红得像关公,直臊到耳根。心里热得像一团火,连看影子和瑜一眼都不敢,不时放下书本,额头在桌面上一下一下地轻轻磕碰,努力想使紧张的思维松弛,缓解压力。
(三)
事物的发展 皆有自己的时限,一切要来的都在渐渐地靠近,一切已经逝去的都无法弥补。
谁说冬天没有鲜花,谁说冬天没有温暖,车子是喜欢四季的。
预备钟声敲响了,在山谷里回荡,一阵阵地被灌进耳朵,杂乱的脚步声在教室外面响起。车子看见影子和瑜拿着一盒书签走进教室,马上找了个借口与她们搭腔了:“哎,看看是哪样东西?”
“书签,我会拿给你看的。”瑜笑着说。
“你太好了。”车子本来是闹着玩的,可同学们开始起哄了。
“啧啧,一个看看。”
“车子,快拿来看看,是些啥子花样”。
……
同学们七嘴八舌地说笑着。车子不知该怎样解围。
与此同时,有惊讶的啧啧声,有不友好的眼光,还有鄙夷不屑的神色。管他三七二十一,车子也顾不得那些人的 事,伸手把书签接了过来。大家争抢着一看究竟。
车子分发着让大家看,无意中发现有一张小字条夹在里面,也不敢细想,慌忙把字条捏在手里藏起来,剩余的书签让大家拿去欣赏,只有那张字条紧紧地攒在手里,不敢亮相。车子回荡座位上,小心的展开:
“这是影子今天中午特意买来送给你的,真的,望用心珍藏。瑜 中午。”
车子看了禁不住会心地笑了笑,车子想;“影子真懂感情,还未开口说过一句话,竟然送礼物啦,是啥子意思呢?
“车子,过来给你说。”瑜说着,朝车子走过来。
车子把小字条小心翼翼地折叠好,放在砰砰跳动的胸口上扪了扪,慢慢的放进口袋里,然后朝瑜望了望,只见瑜在抖动着双肩盯着车子,吃吃地笑着。
“是谁?喊个啥子?”,车子故意拉大嗓门叫道。
“刚才讲的事情,你忘了?过来吗,给你说了。”瑜用手比划着。
“哎呀,哎呀,讲出来,有啥子不好意思的。”车子嘴里虽然怎么说,心里却不怎么想,还是想尽早知道谜底。
“今晚下晚自习后,影子说叫你等她,她有要事跟你说。”瑜做了一个调皮的动作,“不要忘了,是真的呕”。瑜说得特别认真,也非常小声。
“好吧,就等她一下吧,反正她也是从那条街回去,我们就一路,也好问问她。”车子说。
中午时光就被笑声淹没了,这一天是星期五。
“真的”。车子回味着,天空被一层灰蒙蒙的纱巾遮挡了。
教室的电灯亮了,车子翻开书本,书本上的文字整齐无误,怎么看起来总是歪歪斜斜的呢?车子的心思被搅乱了,老是盯着书本不移动,根本就看不进去,满脑子的疑问撵都撵不走。
整节晚自习课就在不明不白中糊里糊涂地混着。下晚自习的钟声从教室外传进来了,车子忙着收拾起书本,也不跟同学打招呼就冲出教室去,忽然一个声音在车子的后面响起:
“车子,今天中午说的事,叫你等她”。车子听得出又是瑜。唉,本来车子就有点气恼,今晚连一个字都未写,车子放慢了脚步。
“车子,车子,你跑干啥吗?”瑜又一次喊着。
车子突然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掉过头,很勉强地笑笑。这一招,果然有效,瑜将要生气的念头被这个滑稽的动作软化了。
“调皮鬼,总让人笑死。”瑜用书敲了车子一下。
“快……一点,不然,我又要开……小差了。”车子不紧不慢地甩出一句。
说真的,车子真有些后怕,有些羞怯,单独和一个从未打过招呼的女生在一起,会更加显得语无伦次,手忙脚乱的。有时,满脸通红,把头埋得低低的,总希望有个人帮忙解围。今晚,不知为什么,车子长长地深呼吸几次,算是壮胆,一种自我完善的心理在支撑着他,使车子摆脱口吃和慌乱的神态。
下晚自习后,教室里的电灯就熄灭了,影子把预备好的蜡烛点上。车子被瑜推着,坐在影子的对面,很不自然地瞧瞧这,看看那。
“哈哈哈”
“哈哈哈哈……”
“怎么哪?这回真的闹别扭啦”,车子抬起头来一看,没什么呀,车子被笑声搞蒙了,只见瑜伸直两个大拇指,指着影子,又指着车子,迅速地把它放在一起,紧紧挨着,而且做得非常认真。
影子还在收拾文具,书本,没有注意到瑜的这个动作。车子也有些不解地看着瑜。
“车子,车子,快看,你快看”,瑜提高嗓门,把动作又重复做着,没想到影子也抬起头来,车子吐了吐舌头,小声地“嘔”了一声,影子望着车子,两道目光相碰,都不好意思地笑了。
是啊,影子笑得挺认真的,一种喜悦爬上她的心头,课桌上蜡烛的火焰在跳动着,这怎么它也知道兴奋呢?影子抿着嘴不说话,两个酒窝伴随在兴奋而时浅时深,怎么也掩盖不住内心的释然。影子车子,瑜,一同走出教室。
瑜说:“影子,你和车子去吧,我不能送你们上去了,会成功的”。
车子和影子走出校门,并行在街道上。
天,很凉,很凉。大地一片黑蒙蒙的。
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峰隐约可以看见它的轮郭。近处的灯光在黑夜中显得特别的耀眼。街两旁的屋檐上的路灯被风吹得摇晃着,把屋角和几颗小树的影子放过来又拉回去。车子想起了诗人的诗:“远远地街灯明了,好像是点着无数的明星。天上的明星现了,好像是闪着无数的街灯。------那隔着河的牛郎织女,定能骑着牛儿来往。”
虽然没有星辰,柔和的街灯的光胜似星辰,走到十字路口,车子瞟了瞟影子:“走这边上去,好吗?”。
“嗯,就走这边吧。”影子的声音里带着信任,莞尔一笑。
车子抬起头望着影子,此时他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谈什么话题为好。,夜,很静谧,只有风在街上来回乱窜着,鞋子与地面碰触的声音响得很清脆,还富有音乐感,两条身影显得很和谐。
“你今年也是补习吧?”影子开腔了。
“是哩,你呢?”车子反问道。
“也是补习,”影子说。
车子还真不相信,以为影子是在撒谎,心理感到惊奇,又不自觉地蹊跷影子那俊秀的脸,想证明影子的话。
“你是哪间学校毕业的呢?”。
“二中”。
“为什么不到二中去读呢?”车子追问了一句。
影子似乎有些惊讶,直觉的敏感性使车子察觉到,影子的内心埋藏着许多心事。影子沉默了一会,叹了口气。
车子接着说:“哪里的生活不同习惯吗?还是别的呢?”,车子又补充了一句。
影子停住脚步,望着车子的身影说:“刚进初中时在一间乡村中学,学校离我们家很远,要一个星期才回去一趟,总要把脚走疼,爸爸妈妈特别心疼我,尤其是爷爷奶奶对我再好不过了。每个星期天都早早地为我准备好下星期的钱粮,和我喜欢的学生菜,临出门时千叮咛万嘱咐,到学校后要好好学习,衣服脏了多洗洗,因为这个原因,后来转学到二中去了,住在一个亲戚家中,比在乡村中学方便多了”。影子说着,不时地盯着车子的脸,怕车子听得厌烦。
“在那里,改变了我的性格,变得沉默了,上学还是上街都把头低着。有几回,车子开到了身边,刺耳的喇叭声给我吓了几大跳,被司机瞪了白眼。哎,这个车子不是指你,但总不能改掉,值到现在还是一样”。车子静静地站着,也静静地听着。
“教我们班英语的田老师,英语上得特别好,他跟我们住在同一条街上,对我也相当的关心,。有几回去学校没有带雨伞,放学时,田老师叫我与他一同回家。后来这事传被班上的同学传到亲戚的耳朵里,从这以后,我就感觉到自己的空间没有了自由,整天就是上学,做饭,睡觉,闲着迥异和孩子玩。我很厌烦那种呆板的生活,就联系到这里来补习了。没有想到会遇见你,也许是天意吧,我真希望在这里能播下友谊的种子,珍惜短暂时光,给我留下一段难忘的初中生活”。说到这里,影子叹了口气,像是停顿,又像不是停顿,把头又一次埋下去,也说得轻了些。“从开学的现在,我觉得你在各方面都比较成熟,尤其是你的性格特别开朗,像小孩子一样整天无忧无虑的,来去都没有牵挂。今晚是我第一次与你谈起这些事,也许是最后一次。”车子的心里一惊,不解的望着失去笑脸的影子,忧郁疑结在心头。
车子认真而且坚定地说:“你说吧,我能做到的,一定帮助,不能做得到的,会尽力而为,或许能使你从烦恼中解脱出来,还你一片天空来,行吗?”
河风嗖嗖地吹着,河水被街灯照着,波光粼粼。
影子抬起头,四下望望,好像在寻找什么?车子慢慢地走着,他们之间的距离近了些。一种从未有的感觉,使车子不知道该怎么说服影子。
“虽然你能帮助我,我打心底里感谢你,也希望在生活中有一个人能真正的理解我,把我看着他的亲妹妹.”影子说着,把目光移向悠悠的木黄河,一种难
以言状的话在牵动着车子的心。影子长长地吁了口气,脚尖在地面上来回的搓着,脸色很沉。
山区的夜晚是宁静的,黑黑的天际中,偶尔传来几声机器的稀稀落落的噪声在山谷里回荡,很快就消失了,或明或暗的灯光,投到宽宽的河面上,随着水的流动,泛起一道道的斑光,河岸的屋子倒影在水中,歪歪斜斜的,使木黄河平添了几分幽静和宽容。
“影子,我为你感到荣幸,因为我认识了你。”车子发自内心地说。
“车子,你会唱《大约在冬季》吗?”影子问道。
“虽然迎着风,虽然下着雨,我在风雨之中等着你。
没有你的岁月里,我会更加珍惜自己。
没有我的日子里,你要更加保重你自己。……”。
车子轻轻的哼着。
影子看着车子那股唱歌劲,禁不住“扑哧”一声,爽朗地笑起来。“都说你很幽默,一点不假”。此时的影子已经拌若另外一个人了。
“哎﹗车子你会骑单车吗?”影子问了一个让车子意想不到的问题。
“不会”。
影子疑惑地说:“肯定会,又谦虚了,准会在骗人”。
“真的不会,借我一百个胆骗人也不敢骗你啊,我的小姐”。车子耸耸肩膀认真地说。
“你明天回家吗?”,影子说。
“那……不……一定”。车子慢吞吞地说。
影子啊了一声:“你猜猜我为什么要问这些?”。
“相亲”。车子耍在贫嘴说。
“错﹗错﹗错﹗老是油腔滑调的”。影子用书在车子的背上“啪”的拍了一下。“就你歪想,警告你”。
“是啥子事吗?逼急了,人也会咬人的呃”,车子不解地问。
“明天是我的生日,怎么样,你敢到我们家去吗?”影子神气的说着。
“难----啊————难,难道你们还家吃了我不成,我车子非常感谢小姐的盛情邀请,一定一定”。车子摊开手,摆出一副威武的架势。
夜,很深了。
车子说:“我送送你”。
“不用了,回去的路我还是认得的,可别忘了明天的事”。影子再一次提醒着车子。车子望着影子离去的背影说:
“明天,我等你”
“明天两点钟,我来找你”。影子走了,是那样的文静,大方,开朗。“咔——咔——咔——咔”,影子的脚步声小了,更小了,身影渐渐地消失在一栋楼房的楼梯口,车子还在那里傻呆呆的站着。
“影子啊影子,我心中的影子,忧伤的影子----”车子像诗人一样地感叹着。
隆冬的早晨,吹着丝丝凉风,车子又来到河边,捧几捧冰凉冰凉的水捂在脸上,
想让自己清醒清醒,梳理梳理自己的思绪,是梦么?望着静静流淌的木黄河,车子皱了皱眉头,捡起几块薄薄的鹅卵石片,打着水漂,那一圈圈的涟漪慢慢地荡漾开去,就像无数的句号和问号在车子的心头闪现着,是逃避还是面对?车子一时也拿不定主意,这样吧,顺其自然。
“早晨,一天只一次,
春风,一年只一度,
青春,一生只一回,
青春应该交给谁来安排,这是人生最重要的抉择 ”。
车子把从《农村青年》杂志上的话摘抄下来准备送给影子作为生日礼物。
周六的中午,影子准时来约车子。公路紧挨着木黄河延伸的,他两一路上很少说话,而且还隔着一段距离。
“哎,车子,今天怎么了?走路老是躲躲闪闪的,害羞了?”,影子温和的打讪着说。
“我在想,你怎么向你妈妈交差”。车子很诡秘地一笑。
“路边茅草开白花,赶场赶落到我家。
有吃无吃见个面,这回不是我当家。
哪年我来当家了,烧起油茶泡米花。”
清亮山歌声在山谷里回荡,让冬季的木黄河平添了一道风景,车子顺着歌声的方向寻去,看见河对面的岩边上有一个人影在晃动,原来是从河对面传过来的。车子也清了清嗓子,望着那人影唱了起来。
“砍柴要砍瑞米桠,狂风暴雨不怕它。
残风过后心未死,只等来年发新桠。”
车子两只长长的胳膊像翅膀似的忽扇忽扇地摆动着,身子悠悠然地转来转去,宛如蜻蜓一般快乐,仿佛那青春,那生命,那活力都被他独独占有了。
影子很惊讶,想不到车子还会唱山歌哩。
“你说他生活的情趣有多么浪漫啊”。影子感叹道。
车子说:“生活吗,有人说是为了生活而生活;有人说是为了传宗接代;有人说是为了自然循环而生活;有人说是为了达到某种目的;有人说是为了生活得有意义;-----哎,反正多着哩”。
影子觉得车子像个诗人,她把背篓从背上解下来,双手举个头顶,在空中来回地转了几圈,然后停下来,对着流淌的河水说:“我说,生活是一份快乐﹗”。
河水在激情地欢跳着,撞击着鹅卵石,无数朵洁白的水花在循环着,美丽极了。车子默默地对着小河:河水不是撞击起一朵朵浪花吗?浪花映着日光,闪烁着灿烂似银的光辉,那么炫目耀眼,令人羡慕,人们往往只去欣赏那扬起喧哗的浪花,却不去注意那浑厚的载着这些浪花的静静流涌的河水,那一切都已经过时间的过滤,重叠结晶在车子的心灵上么?使车子时时心绪不定,莫非就是这些么?好象是好象不是------。
周六,车子不能不沉醉在快乐和友谊空间里,影子的生日,只能默默地为她祝福,使她从阴影中走出来,全身心地投入到学习中去。生活的乐章,如同夏季温柔的风,点燃了人生之路的火炬。
(四)
又是周末了,车子和影子都没有回家,因为车子知道,车子将要为她办一些她希望能办到的事,也是车子竭力而又吃力难办的事-------为她补课。
“没回家吗?”一个声音在屋子的那边响起。
“是谁呀?” 车子头也没抬,依旧把眼光注视在化学试卷上,手在不停地演算着那道题。
“我是影子呀”她回答得挺滑稽。
“怎么?瞧都不瞧我一下。车子,听不出来了吗?”
车子起身去开门,哎呀,好险呀﹗
影子只是一个劲地笑,带着少女的天真,带着少女的赋予的情怀。
当车子把门打开时,忽然,一双纤细的手把车子的眼睛蒙住了。
“不许动,否则我就刮鼻子了,听见了吗?这回该是听见了的。”她笑着说。
车子只好任凭她的使唤,因为非常想和她单独在一起。
车子憨笑着:“还有多长时间呢?”
没有回答,车子正准备取下她的双手时,怎么,那十个白皙的手指一晃不见了。
好一幅漂亮的脸蛋,正渐渐地向车子的脸靠近,只是那对含情的眼睛深深地藏在那两弯新月之下的水晶宫中,睫毛在微微的眨动。
说真的,车子是想狂吻她,可惜车子只是想到履行车子的职责,为她补习一下书本知识。车子也想把她拥在怀里,尽情地欣赏这尊珍贵的人体艺术品。然而又怕自己的行为会引起她的反感,后来才知道,那时的车子不想做出不必要的。
车子和影子并排着坐在一条长凳子上,挨得很近很近,似乎就贴着身子了。
“影子,这道题分子式会写吗?” 车子用笔指着那道化学题问她。
“听见没有呀”车子转脸朝她看去。
“嗯”她傻乎乎地嗯了一声,眼睛直勾勾地望着车子。
“怎么了呀,老是看着我,我又不是雕塑” 车子笑着。
“车子,看着我,好吗?”,影子明亮的眸子里在向车子传达一种信息,睫毛眨巴眨巴地,像春天的草坪间两潭碧绿的泉,美丽极了。
“影子,咱们先把这道题讲懂了。我一定看你个够,好吗?” 车子说。
“嗯,就你说的,喜欢做题,每次都这样,难道我就不需要一份享受吗?” 影子撒娇似的噜起那顽皮的小嘴。
“好,好” 。车子说着,放下手中的笔。
影子甜甜地笑了。笑得很美,似乎没有任何能代替这一切。
车子为她拢了拢飘逸的秀发,轻轻地吻了影子的小手。
(五)
“影子,你带伞了吗?”
“带来了,只有一把,瑜姐”。
“雨怎么大,唉,没法子呀﹗”
“嘻,嘻--嘻”
“嘻嘻,什么呀,瑜姐”
……
她和瑜是同桌,平常都以姐妹相称。她管瑜叫瑜姐,而瑜也亲切地称她影子妹。
“你不去问一问车子带伞了吗?”
“好像没带吧,我没看见哩”
“那你得问一问呀”
“等下课了。好吗?”
“嗯,可别老是忘了啊?”
“保证没错的”。
(六)
春天已经悄悄地来临,在缓缓流淌的木黄河里,一个美丽的新梦开始萌动,如果柳叶发出鹅黄色的嫩芽,山风给河边的那一排柳树刻上一圈年轮。
那是一个晴朗的春天的傍晚。太阳早已西斜,它把一天的热量投射到木黄河的两岸,褐色的夹着细沙的泥土散发着温暖的氤氲气息。油菜起苔,虫鸣四起。
毫无疑问,碧波荡漾的一河春水是美的。浅水处透明,可见大大小小的鹅卵石杂叠,深水处透绿。在接近河对岸矗立的崖壁处,就如宝石般蓝了。微风抖碎水面上的阳光,闪闪烁烁的万千光点,如同姑娘们羞怯地眨动着眼睫,袅娜的柳丝将绿雾一样浓密的长发在水面上拂来拂去,招引得几只五彩的蝴蝶和蜻蜓在水波和柳丝间翻飞……是的,木黄河畔也曾有过那般动人的风姿。然而,车子却觉得此刻的木黄河才具有最引人的魅力。
影子年约十六七岁,上身穿一件粉红色的的确凉短袖衬衣,下身穿一条米灰色的裤子,那衣服裁剪得可体舒展,完全显示出她青春的线条。滴溜溜两颗眼珠左右转动,显示出她的聪慧与多情。
“车子,你最崇拜谁?”。影子问道。
“追赶时间的人”,车子答道。
“你后悔给我补课吗?”影子再次问道。
“你想知道吗?”,车子低头,踢着河坎上那些细碎的鹅卵石。
“告诉我吗?”。晚风吹拂着影子的秀发。
“没有标准答案”。车子说着。
“为啥呢?”
“本想寻一个月明风清的晚上,而你却是给我整个春天的问候。”
影子灿烂地笑了。
河对岸的崖壁旁,开放着不知名的山花,紫白色的,被风一吹,还颇有几分惹人的风姿,被风掀起的绿叶,衬托出紫白色的花朵,宛如淡绿色的宣纸上点缀些紫白色的颜料,一幅山花烂漫图便呈现在眼前。
风撩起衣襟,一翻一翻的,清爽的风伴随着他们,他们似乎忘记自己的存在。车子用手为影子理了理被风吻乱了的秀发。
“车子,咱们坐一会儿吧?”,影子试探地望着车子说。
“on,请允许我去采束花送你。”车子挽起裤筒走下水去。水冰凉冰凉的,已经淹没了膝盖。
“啊﹗”。车子歪了一下,差点摔倒,原来河里的鹅卵石上早已布满青苔。
不大一会儿,车子采了好些野花,用棕叶捆成一束,高高地举着向影子走来。
“影子,接着哩。”车子向影子做出一个非常用劲的甩的动作。
“车子,别---别这样。”影子丢开书本,急忙伸出双手去接,可是车子并没有把那束花甩过来。
影子一只手拄着鹅卵石,另一只手捏着一束小野花,正散发出幽幽清香。影子嘻嘻笑着,笑起来,红润的双腮圈起两个酒窝,闪动着天真,荡漾着妩媚,她那双乌黑的眼睛,眯起时比睁开来更加漂亮,目光从长长的低垂的睫毛下衬出,具有一种含蓄美。一片鲜嫩的刚刚丰满的绿叶,用手都能掐出水来。
那束野花,被影子捧在手里,像深闺里的美人一般,却怎么也掩饰不住美丽的风韵。那淡淡的鲜花味道,像少女的青春,从指缝间飘溢出来。
“影子,咱们该调整一下各个学科的复习时间了”。车子背着手对影子说。
“车子,你怎么安排都行,可别把我落下就行”。影子望着车子那副老练的样子嗔嗔地说。
“好,地点吗就是在这儿,星期一﹑三你考我答,星期二﹑四我考你答,其余时间即互补又消遣,怎么样?”,车子伸着指头在征求影子的想法。
“可别后悔哦,君子协定哩”,影子说。
“十五两银子——一定(锭)”,车子很坦然。
影子坐在河坎边的那块椭圆形的鹅卵石上,背靠着车子,一只脚伸在水里,慢悠悠地划动,美丽的面颊荡漾着春意。是的,影子真美﹗在这排飘拂着柳叶的浓荫下,任何色彩都溶进一层绿意,那是生机勃勃的青春的绿意。那粉红色的上衣不再粉红,闪着多彩光彩,那种光彩既跳跃又娇艳,在这一长排的杨柳林里融合了。仿佛影子不是来复习功课的,本来就生长在这木黄河边,是吸吮着河水,沐浴着野风的带着野性的花朵,,烂漫地开放,自成一体。
多情的女性对大自然的敏感正像一根高度灵敏的琴弦,对大自然的美妙很快会溶进她们的精神和风韵,使她们的一切魅力便出自天然。
影子感到,车子不在是个大孩子,是一条滚动着波涛的木黄河,是一座吹动着暖风的玉屏山,她自己道是河岸或是山顶上一株小树了。
影子偎着车子,象依着流淌的木黄河,象枕着一座高耸的玉屏山,她感到车子身上的青春热血在奔腾。啊,悠扬的木黄河的那片浓荫下,两个捧着书本,默默诵读的身影,在晃动着,书声和垂柳,组成了一幅晚霞中的图画。
友情和学习对于车子和影子来说,是兴奋的,会使彼此间在心灵深处荡漾起自信的涟漪。几只贪恋的蝴蝶被影子银铃般的笑声惊动,扑闪着翅膀想另一处飞去。
小小的插曲也不妨在车子和影子间出现。一次,车子在别的同学那儿借了一本好的参考书,决心用三天时间看完,影子下午放学时悄悄递给了一张纸条,约他傍晚到两割江去逛河坎。车子去了,只是礼貌地敷衍了一会,找借口走了。影子没有尽兴,甩出一句:“书呆子,不懂生活,以后我再不理你了”。
仿佛他们都在朝着相反的方向走着,而且连头也不愿回,陌路人了吗?油菜花的清香也在一阵又一阵地迎面扑来,如果不是车子的心里在为她而疏远感到有一层隔膜的话,此时,影子肯定会不顾一切地跑到油菜花旁,努力地掐上好几支的,或者,要他一同陪她去看那金灿灿的油菜花。
(七)
时间的脚步迈入夏天。
木黄河的粼粼波光在火辣辣的太阳下晃动,遮掩了水面下那些鱼儿的行踪和圆滑的鹅卵石。可是在水面下和鹅卵石的隙间却是鱼儿自己的世界,它们追逐,它们嬉戏,它们自由自在。阳光虽然有些炽热,却无法把河里的水草晒蔫,因为它们把得天独厚的根系扎进水里。柳树的一部分根须在水里飘动着,粉红色的,任凭水的梳洗。它们无限自由,是有个性的。
影子的心忐忑不安,她站在河边那颗杨柳树下,在初夏的晚风里,影子的短发被风吹起,自由自在的,感觉特别潇洒,更具村姑的情调,
风清凉清凉的 让她羞得绯红的脸好受些,影子用书遮住脸,想让脸上的余温给书本,书本把热散发到晨风中,影子我不会是一时冲动吧!
车子说:“影子,你就是那条清澈,纯朴的芙蓉河,温柔而有不失母性的博大。“
影子说:“车子,你就是阳刚,朝气的金厂河,带着大山的性格,豪放而不失君子之风范。”
是的,仿佛那条芙蓉河里不是波光,而是满河的芙蓉花在向车子涌动,两河交汇,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汇集成一种新的生命力。
河坎边的三棱草,茅草,几只大红蜻蜓停在茅草的叶尖上,那般红火,有些刺目。柳树的叶子碧中含苍,把一条鹅卵石砌成的河坎遮掩,形诺大一片浓荫。
婀娜多姿的柳条儿轻轻,地轻轻地拂着水面,在阳光下闪映着木黄河的水波,河坎上晃动着的柳树的叶子间隙着筛下的的曚昽光斑,加上微风飒爽,和着蝉鸣悠扬,说静也有音响,说有音响却又增加了宁静感,这是一种迷幻般的境界,令人陶醉。
影子仰望着绿色的叶丛,她想象每一片叶子都是一只小小的鸟儿,那么多小鸟聚集着,铺天盖地,好大的气魄,挡住了炎热,带来了清凉。影子愿自己是一只绿色的小鸟,。影子闭上眼睛,自己真的成了一只绿色的小鸟,在长长的河坎上腾飞,在幽静的山谷间盘旋,盘旋……
啊﹗木黄河畔那排长长的柳荫下,从清澈的河底倒影着一对捧着书本,背靠着背交谈的男女,多么浪漫的一幅画呀﹗影子总是把最富有感情融化在木黄河里,融化在两割江边那一长排柳树林里,融化在木黄纪念碑旁那片苍翠的柏林里-------
车子又回到那排柳树旁,靠在一棵柳树,用书遮住脸,有一种似睡非睡的感觉。他那片心的谷地,盛不下那么多的兴奋,那么多欢乐,激荡澎湃着,要溢出胸怀。
(八)
在那静谧的夜晚,月光轻柔地铺展下来,宛若薄如蝉翼的轻纱,在持续的一层一层慷慨铺展的过程中,他们沉醉在彼此的目光中。
此时的影子是几分肤倦怠,如水的月光映着影子的面孔,她靠着车子的肩膀睡得那样香甜,嘴角浮着几丝淡淡的微笑,是偎着车子的满足?还是做了一个甜美的梦?浮云遮住了半边月亮,月亮在慢慢地游,浮云在慢慢地飘。
车子记起了,同样是在那浪漫的夜晚,在长长的河坎上,在夹杂着野花的芬芳飘荡的柳荫里,他得到了影子的一句话:“下周六晚上,我在这里等你”。车子知道影子的话是真诚的,影子的希望是热烈的,不是放荡和轻浮。
“影子,回去了”。车子摇了摇小憩中的影子。
“嗯﹗”,影子哼了一声。
一阵风吹过来,车子肩膀上的余温被带走了,车子用手摸了摸那块结实的肩膀,偷偷地笑了。
车子站起来,收回视线,移动到鞋尖,虽然未踏进夏天的成熟,然而却留下了在夏天里成长的脚印,只有行走天下,就有成熟的季节。
(九)
“车子,都是我不好,是我连累了你,是我拖了你的后腿。当初我不该请你为我补课,你 就不会分心了。呜呜呜-------”影子哽咽着。影子恨自己,恨自己耽误了车子的时间。然而车子也知道,这时的忏悔,永远也不能吻合车子那创伤的心,只好听天由命。
车子和影子在河坎上慢慢地走着。影子为车子担心,担心他的父母会指手划脚地骂他。她怕,她怕班上的同学那一双双鄙夷的目光,那一句句嘲笑的话。
车子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一个劲地把头埋得很低,像被别人在他头上压了东西,很沉很沉的。
“我没有责怪你,是你自己在拿自己出气,我们是同学,我们有友谊,有地久天长的友谊。假如我们现在就成了陌路人,瞧都不瞧上一眼,你觉得生活有意义吗?”车子打破了沉默。
影子觉得自己欠了车子的一笔青春的债,一种负罪的心理,一种内疚的思绪也正像一阵烟雾向她猛扑过来,把她紧紧地裹在里面。
毒花的太阳,把大地都快烤熟了。路边的泡桐树那宽大的叶子卷成了筒子,心情也随之变化。一阵风儿吹过,那路边的狗尾草也在无力地摇着那条毛耸耸的狗尾巴,无可奈何极了。
影子想起来了,她初来学校时,是车子帮助她的。陌生的校园,陌生的老师,陌生的同学,反正,一切都是陌生的。车子都一一向她详细介绍,班主任的性格,任课老师的教风,学校的学风,山区里的风土人情,影子都认真的倾听着,像一个十六岁的大孩子睁大眼睛望着天上的星星。
车子和影子约定,二十岁后,咱们在谈自己的私事,咱们这是学习上的兄妹,没有别的任何超乎伦理底线的庸俗者,我们不能猥亵纯洁的友情。
影子说:“就让这份友谊深埋在彼此的心里,待到下一次相聚时再和盘托出,这样彼此更会珍惜,留恋这段中学时光”。
车子默默地点着头,向影子投过去一个眼神,就再没有说什么。
还许,应该共同为设计一个美好的梦境而努力着,这话是真的。
“难得的距离美也同样让人感受到一份温馨”。车子附和着说。
净化一个人的心灵,寻找属于自己的一份情真意切的友爱,就看对待生活是一种什么样的态度;谁不想有一个极强的生命力的季节,只有那份崇高的,至深的,用一颗心去拥抱另一颗心的热情和微笑,把友谊塑造成一尊美与力的雕塑,车子相信,影子会迈着成熟的脚步走来。
(十)
影子来的那天,淅淅沥沥的秋雨,像缠绵在秋风中的一缕幽灵。影子弱弱的敲门,穿着一件暗红色的衣服,打着一把小红伞。影子是来向车子道别的。
影子:“车子,请记住我,我会等你的。”
车子惊恐地望着影子远去的背影,思绪万千。
影子走了,她荷着信念和希望走了,她要到山外的世界去闯一闯。
山村的灯在接连地亮起,然而,只有上天还在哭诉着,向大地诉说她的兴奋与哀怨。
窗外,雨在淅淅沥沥地下着,溅起的水花永远不会理解,也不会疑集为一颗颗晶莹的泪滴,因为,雨水是无形地改变着它的性格。
雨水,打湿了大地,而又被泥土无情地抹杀。浑浊的泪水,只有苦涩,没有咸味;只是带血的腥味,不是晶莹剔透的珍珠。
车子为自己担忧,也为将作为什么而又不能作什么而担忧。不管泡桐树的叶子如何宽大,上帝的眼泪却怎么也不能感动他,因为他怕上帝赐予他的是带“毒菌”的眼泪,玷污她的有世以来的名声。
这一回,他真心地倾信了她的土地,是因为上帝,才有他的生存。不,这一回不敢怠慢那一滴一滴眼泪。
车子想起了,不该用思维去寻索那雨水的奥妙。
突然,车子惊异地丢开书,收回那不在动能而在势能的问题上了。
(十一)
2005年的夏天,影子回来了,回到了阔别20年的木黄。影子独自来到两割江边那排柳树林里,搜寻20年前那段令人神往的初恋时光,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可早已是人去了河自流,柳叶依旧笑春风。一排柳树还是这样碧绿透亮,苍翠欲滴,影子沉甸甸的心涌动起来------
她不在是当年那位清纯的少女,而今身体有些发胖,徐娘半老了,但看到熟悉的树丛,那飘荡的柳枝,心在一阵一阵地震颤,影子抚摸着一颗老柳树:“你呀你呀,我寄给你的20多封信,你真的没有收到吗?不会吧,应该是可以收到的,你为什么要糟蹋自己呢?”
那颗曾经刻上她两名字的柳树,曾经见证她们的誓言,经年累月,龟裂的树皮早已把她们的名字的划痕抛去,不复存在,柳树是这样,人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一个人,如果年轻时怎是在梦中成长,就会在不知不觉间疯长出许多骄狂傲慢的枝条。这些枝条,往往会白白浪费了生活赐予的珍贵养料,到后来,却什么也拿不出来奉献给浪漫的季节,多可惜呀。
砌得牢实的河坎上飘落着零星的柳叶,河面倒影着对面高耸的山峰,曾经对天空的留念,却把影子20年来的感情沉淀在寂静的河底,看不见也摸不着……。
20年的时光飘然而逝,影子的眼角溢满了泪水,双手不知道停在何方,泪眼蒙眬里,一个高挑的男孩,多么熟悉的身影。影子惊呆了,一定是他,那个曾经送给她一段美好初恋的男孩。影子的泪终于在那一刻无声地涌出来,啪嗒啪嗒的掉在鹅卵石上,砸出声来,溅起一朵朵伤感的泪花……
影子早已经打探到车子的手机号码,迫不及待地给车子打了电话:
“喂﹗车子吗,还记得20年前的影子吗?”一个曾经熟悉的声音。
“哦,是你呀”车子有些诧异地回答着。
“车子,我寄给你的20封信和两张照片,你真的没有收到吗?”。
“什么?你给我寄过信和照片?”车子感到迷茫。
“啊,真的,我什么也没有收到。”车子肯定地回答。
“是的,20封信和两张照片。”影子说着。
“难到是我记忆出了问题,记错了地址?不会,一定不会的”。
“影子,我也在想,你为啥不写个信?”。
“我写了,真的写了,整整20封,都是在你生日的那一天写的。”
“我也问过家人,他们都说没有我的信。”
“不!不!不!车子他们一定是在骗你,一定有,我敢发誓。”影子哭喊着说。
“-------”车子沉默了,思绪乱得像鸡窝。挂断了电话。
影子平静了一会儿,用纸巾拭擦着淌在脸上的泪水,望着流淌的木黄河水,眼神呆滞,心在滴血,为什么会折磨我?老天呀,你太不公平了,时间无法弥补情伤,更无法修补残缺的心结。
影子开着车在公路上,朝着车子的村寨方向狂飙着。于是影子给车子发了一条短信:“我就在你们家门口”。
车子看完短信,这是淡淡地一笑。过一会车子的手机的铃声又响起了:
“车子,听说你已经回老家了”。
“是的”。
“在家吗?”
“啊!对不起,不在家”。车子搪塞着回答。
“我开车到你们的寨子去了,没有下车,只是从车窗里朝你们家望了望,好像没有什么动静,就开车走了,现在给你打个电话。20年了,这次特意回来,就是想来和你聚一聚,看一眼你现在的样子,唉,很可惜,连看一眼你的机会都这样难,真让我想不通啊,车子呀,我的奢望过高吗?”影子的心里在隐隐作痛。影子哪里需要车子的一声“对不起”,她本身早已经沉浸在那段幸福的中学时光,将对影子的爱刻骨铭心,确实不是故意装出来的。
“影子,你我都有家室,身不由己哦”,车子感叹着。
“车子,你不要生活得太累了,过几天我又要走了,这次回来留给我的是两个字----遗憾,兴致地来却是伤感地离开,但愿你和你的家人幸福。有事我再跟你联系,保重﹗再见﹗唉------”影子的一声长叹确叹了20年,带着一份依恋,一份惆怅离开了昔日形影不离,如痴如醉的日子。
影子开车出了车子的村寨,很慢很慢,生怕碾碎投在路面上的阳光,过了桥,把车子停在金厂河边的公路上,提着包,拿着毛巾走下车来,缓缓地在河滩上走着,阳光洒满河滩,流水揉碎了一河光斑,使影子睁不开眼睛,放好毛巾和提包,捧一捧甘甜的水往脸上敷,流进嘴里的水却是有些苦涩,“唉,这就是命吗?”。
回到公路上,影子不自觉悟地回头望着,村寨前那两棵柿子树下有个男人正朝着影子的方向张望,像是车子,影子掏出电话:“喂!喂!----”,站在柿子树下的男人也随即接听着。“喂,站在柿子树下接电话的是你吗?。
没有回答也没有挂断电话,只是把电话紧紧地贴在耳朵上,任凭影子的呼叫:
“喂,车子,我看见你了,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为什么?”。
此时的车子转到一棵柿子树的背后:“哦,影子,我说了,我不在家”。
女人的心是细腻的,当然这份情感只能珍藏在心的深处,在时间里煎熬着,直到永远,但这种痛楚的感觉只有自己知晓。打了死结的疙瘩没法解开,只能让记忆去流浪-------。
车子说:“我也在你生日的那天为你默默祝福,望穿秋水,等待着你的回音,可是,什么也没有,于是我只好放弃,重新开始我的生活。以前的日记在结婚之前已化为灰烬,影子,咱们有缘无份,婚姻就像两列对开的火车,错过了点,就让它错过吧。”
于是只好轻叹一声,看着影子的车身一点点消失在金厂河下游的公路尽头,车子背靠着柿子树,望着头顶上翻飞的柿子叶,落寞而惆怅。车子想,时隔20年了,那段初恋,那段激情燃烧的岁月,不禁有些唐突,哑然失笑
啊﹗又是一年的六月十五日啊。
晚上,车子独自来到村子前那块曾经与影子畅谈的那块鹅卵石上,望着天空中那轮满月,吸着烟,慢慢地梳理在杂烦的思绪。香烟的烟雾在渐渐地淡化成一缕缕清风,扩散开去……
坐着不想走,并不因为眷恋,只因为脚不想去踏响石级,惊醒沉睡中的大地。车子本想拾起地上移动的身影,可怎么也拾不起来,月明风清之时,咋的就一个人来到这里,孤单单的,难得的幽静,心却是有些茫然,怎么也填补不平那个感情的洞泥?
车子站在小路上伫立良久,按奈不住内心的感慨,平静不下心湖里的涟漪,而留下忧伤的回忆。当一切都已过去,车子对影子的愧疚越来越浓烈,无数次,车子会常常想起和影子在一起的那段中学时光,会想到最后的分别对时候,不惜用生命挽留的信任,便常常一个人泪如雨下。醒来的时候,时间已经划过了20年,而今的他仍然是那个沉浸在事业与家庭中奔波的男人。然而,影子永远地错过了被爱的人生,而这一切车子不知道,车子只知道影子是他的初恋,影子是他一生中留下美好回忆的女孩。
山村的夜晚在喧嚣一天之后显得特别的宁静。
夜很深了,四周是那样的静谧,清冷的光辉透过窗棂,照在床上,这是又一个难熬的夜晚,展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车子望着熟睡的妻子,那样甜美,那样满足,在那一刻才感觉到人生依然一张七彩的画卷。
车子想:“影子,下辈子吧,我等你”。
2012.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