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插队的故事(一)
1965年8月20日是我终生
难忘的日子,由高玉录老师带领我们21名应届毕业生,响应毛主席:“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很有必要”的伟大号召,来到蛤蟆塘公社金山大队第五生产队。我们胸前佩戴大红花,坐敞篷大卡车,一路唱着歌儿,甭提多高兴了。路过一片芋头地,程雅茹大声喊:“怎么光有荷叶不见荷花啊?”大伙哄堂大笑。她是刚从沈阳转来的,连荷花和芋头都分不清。
随着车轮的转动,我们来到青年点。它坐落在生产队部旁边的山岗上,共七间红瓦房,西头两间是仓库,接着两间男生宿舍,厨房,两间女生宿舍。放下行李,铺好被,我们开始了新生活。早晨四点钟,还在沉睡的我们被老师叫醒,急忙吃点饭就下地干活了。队长分配我们间菜,刚开始,我们还觉着挺好玩儿,干得蛮有劲,两天下来,各个腰酸腿疼,都起不来了,听到队里钟点一响,大伙全说:丧钟又响了。然后极不情愿地干活去了。当时正是三伏天,火辣辣的太阳无情地照在身上,各个汗流浃背。在炎热的日子里,天上即便是浮云一朵也会给在田间劳动的人们带来无限的喜悦。
这样一个多月过去了,国庆节后就开始秋收了。趁早上有露水割豆子,防止崩夹,休息后露水消了就开始割水稻。每人八垄,新老社员并排往前割。不一会我们就被落下了,看着那一望无边的稻田,什么时候能割到头?半天下来腰都直不起来了,镰刀也不快了,使劲往下拽,稻茬半尺高。再看看老社员割的稻茬紧贴地皮,捆得结实匀称的水稻各个等距离地站在身后向我们招手,好像在说;快点吧,撵不上啦。好不容易干到中午 下班,我们垂头丧气的回到青年点,都快饿不行了,男生连手都顾不上洗,直奔饭桌。这顿饭太香了,杨杰吃了四大碗。吃完饭顾福军就帮我们磨镰刀,一磨就是十几把,手都磨出血了。
我们下乡第一年由国家免费供应,每人六百斤粮食,把老社员羡慕坏了,他们连粗粮都吃不饱,哪有馒头和大米饭。点里男生常常把馒头偷出去和老社员换大饼子吃。我那时是点里生活委员,有时也把白面换给生病的老社员。
繁重的农活对我们这些城里来的小青年是极大的考验,很多同学都病了。早晨天不亮就下地,踩着冰碴儿,挽着裤腿儿,脚都冻僵了,小北风一吹,腿肚子上的小口钻心的疼,手背被稻叶喇的全是小口,一沾水那个疼啊 ,眼泪都流下来了。(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我的扁桃体发炎了,肿的吃不下饭,还发高烧39.8度,老师让炊事员给做的病号饭,一口也吃不下去,老师就准假让我回家了。妈妈看见我遭的那罪,心疼毁了。在家治了几天后好了,我又回到青年点继续干活。后来就经常犯扁桃体炎,一犯就发高烧。好不容易挨到冬天,农活倒是结束了,宿舍里像冰窖一样,冻得睡不着觉,男生戴帽子,女生围围巾,再用棉被蒙上头。早上,毛巾牙刷冻在一起掰不下来 ,四面墙全是霜,亮晶晶的,大家风趣的说:“我们生活在水晶宫里,像白雪公主一样。”艰苦的生活并没有击倒我们,反而磨练了我们的意志,我们与老社员一样,奋战在农业学大寨的第一线,修水库,修江堤,修盘道岭公路,整天挑着大土篮飞奔在工地上。受到老社员的称赞。也就是那时,我读了不少小说,像【在轨道上前进】,红岩,叶尔绍夫兄弟,烈火金刚,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雁飞塞北,我们播种爱情等等。谁借来一本书,往往是全青年点的人都看个遍,那时文化生活很单调,记得电影“地道战”插曲"太阳一出照四方,革命人民斗志强",歌剧【江姐】,大部分唱段我们都会唱。
那年开春,我到市第一医院做了扁桃体手术。我一个人在医院住了七天,共花了八块钱,摘除了那令我讨厌又不舍的扁桃体 ,它毕竟是我身体的一部分,又是人体的第一道防御系统,从此我就失去了它。住院期间 贾贵贤和在市内挑大粪的老社员一起来看望我 很是感动,没人护理我 手术后是同病房的病友帮我打饭换冰袋,直到出院 妈妈才来把账结了。那年我十七岁。记得手术前 大夫往我嘴里喷了些麻药 不知用什么器具 使劲往下拽,疼的我满头大汗 却不能喊,好不容易等到手术完了 大夫把两块大肉疙瘩用纱布托着 给我看 哎呀~ 一大一小 血红的。把它带回了家。
转眼到了1966年 轰轰烈烈的文化大革命开始 高玉录老师回学校造反去了 我们自己管理自己 真正自食其力。国家不承担我们生活费用 口粮也和老社员一样 每年400斤带皮毛粮 根本不够吃 蔬菜也不够吃。开春光吃大酱就饭 偶尔买点虾酱 就算改善生活。艰苦的生活磨练了我们的意志 繁重的体力劳动加快了我们的成长 我们由原来的乳臭未干的小子丫头 变成了玉树临风的帅小伙和亭亭玉立的大姑娘。那时生产队每个劳日值4毛钱 我们只能挣6分工 等于2毛4分钱 根本养活不了自己 只好回家要钱 那时家家都困难 子女多 挣得少也顾不上我们。这样的生活过了3年多 又到了1969年 上级号召学习本溪碱场堡把青年点的知青解散 分到各个老社员家同吃同住 进一步和贫下中农相结合 。这个决定改变了我们一生的命运 你想想 农民自己都顾不上温饱又加上我们这日子怎么过啊?我们青年点同学被分到金山大队的7个小队 当时正赶上过春节 上级规定不放假 抓革命促生产。有的家连饺子都吃不上 还不让我们回家 那时,我们真的绝望了!更可气的是:上级政府动员我们下乡时 跟我们保证“上山下乡政策十八年不变”以后抽工下乡知青优先。可是 我们前脚刚下乡他们就招工了 没下乡的同学全都进厂当了工人 而听话的我们却要在农村呆一辈子了。我们的心里怎么能平衡?由于看不到前途和希望 加上生活的特别艰苦 我们住在老社员家里 连饭都吃不饱 还要看人家脸色 还受气。这时上级领导动员知识青年扎根农村干革命,献了青春献终身,献了终身献子孙。青年点好几个女同学都嫁给了当地的老社员,真正在农村扎根了。我和点里一名男生结婚 ,住在青年点的两间房里 还有点里另外两位同学 赵全明和陈德芳也在点里结婚了 因为当时生产队看青年点房子闲着 就想让老社员住进来。真佩服自己小小年纪就敢决定自己的终身大事 把自己的一生交给对方!从此我就懂得了什么叫白手起家,体会到“贫贱夫妻百事哀”的艰辛与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