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插队的故事（二）

在农村结婚后，我们像小孩过家家一样过起了日子。没有粮吃，没有菜吃，天不亮就下地干活，天黑才下班，挖些野菜和点玉米面做成菜团子当饭吃。那时上级不让种经济作物，还说什么：能长社会主义草，不要资本主义苗。不让种四辣：即辣椒，大蒜，姜，大葱。不能养猪，鸡鸭鹅，因为人都吃不饱，哪有粮食喂它们。不让搞副业，说那是走资本主义道路。只能土里刨食，守着那穷山恶水和貧脊的山耪地过那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穷日子。每顿吃饭前都得对着贴在墙上的毛主席画像做“三忠于四无限”，然后才能吃。所谓“三忠于四无限”即：永远忠于伟大领袖毛主席，永远忠于伟大的中国共产党，永远忠于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事业；无限热爱毛主席，无限热爱共产党，无限热爱社会主义，无限热爱伟大祖国。生产队天天晚上开会，学习毛主席语录和毛主席箸作，再不就是批斗反革命分子。结婚后，在铁路上班的公公经常来看我们，得知我怀孕后，他非常高兴，因为家里人口多就他一人上班，八口之家靠他一个人挣钱养活，所以，我结婚时没买什么东西，我记得花22块钱买了个书桌，40块钱一对箱子，做两套行李，就结婚了。看到我很会过日子，相当满意，婆婆常说：“如果不叫下乡，怎能娶到这么好的媳妇”。不是我自己夸自己，在当地我是公认的大家闺秀。我的哥哥姐姐都在外地念大学，我也想像他们一样上大学，可是赶上上山下乡，又赶上文化大革命，我的理想就像肥皂泡一样破灭得无影无踪。。。。。。假如我不下乡，假如我不在农村结婚，我想我的命运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上山下乡那是大势所趋，没办法，谁让自己当时要求进步，非要像电影“朝阳沟”里的银环学习呢?到农村后才傻了眼，大局已定，说什么都晚了，回不去了，认了吧，没有卖后悔药的！可是最让我后悔的还不是这，而是结婚！由于学习本溪碱场堡，青年点已解散，我们成了无家可归的人，大多数青年在农村响应党的号召，扎根了。真是：献了青春献终身，献了终身献子孙。假如不学本溪碱场堡，不分青年点，我们最起码有个安身之处，无论如何也不会那么早结婚的，这样，我们就都能抽工回城，但是，现实生活中没有那么多“假如 “。即使每个人的肠子都悔青了也无济于事！我们成了政策的实验品，时代的牺牲品。可怜的一代人：长身体时赶上了“低标准”，个头没长起来，升学时又赶上了“上山下乡，大学没念成，还没到退休年龄又赶上“下岗”“买断”！生活现入囧境。不知还能赶上什么倒霉事？

婚后的日子虽然苦和累，但有婆家和娘家帮着，总比别人强点，可是，几个月后，公公突发心梗去世了！婆家的大梁坍塌了，生活没了着落，更困难了。爷爷去了三叔家，四个妹妹还在上学，因为公公是在工作时去世的，铁路按比照工伤算，给婆婆安排了临时工作。家里的生活更困难了，我怀着身孕，天天上山搂草，准备冬天的烧柴。一上午搂两扛，他下班后和我一人一扛，下午再搂两扛，他下班后和我扛回家。有一次我用力过猛，没掌握好平衡，连人带草从山上滚到山下，他把我拽起来，我俩照样把草扛回了家。后来想想都害怕，要是有个闪失，两条命都没了。因为怀孕总是饿，每次上山我就带个萝卜和一个大菜饼子，累了就坐下来吃点再干。这样搂了一个月，终于把草垛搂起来了，够一冬天烧的了。看着那大草垛，我俩心里那个美啊。有一天上午我饿了吃了个凉地瓜，突然间胃搅劲地疼他把我抱上马车拉到大队卫生所，大夫见我是孕妇，没敢给我治，又拉到蛤蟆塘公社医院，一个姓林的老大夫说是胃痉挛，很危险，尤其是孕妇。我们娘俩又一次又有惊无险。那年的12月12日我生了女儿，因为不足月，缺少营养，孩子太小了还不足四斤，啥也没准备，连个鸡蛋也没有。把结婚时的包袱皮撕开做褯子，屋子里像冰窖一样，冻得她嗷嗷叫唤，弄得我这个年轻妈妈手忙脚乱，不知怎样才好，只好跟着哭。这时老姜大娘用葫芦装着42个鸡蛋，冒着雪给我送来了。她家就养了一只鸡攒了好长时间，都拿来了，我俩感动得不知说啥好。赶忙做了碗荷包蛋给接生的老太太吃，她已经八十多了，还是我丈夫把她背来的。她说：别看孩子小，长得真俊。是啊父母都不丑，孩子哪能丑呢？浓浓的母爱从心底油然而生！我顾不上产后虚弱的身体和疼痛，紧紧地把这个弱小的生命搂在怀里，从此她就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我生活的全部。我想无论生活怎样艰难，我都要把她好好养大，让她快乐幸福。第二天婆婆来了，把最小的小姑子也带来了，她

才五岁，一天到晚小嘴闲不住。婆婆伺侯我十几天因家里离不开就回去了，我只好自己做饭，有时孩子一哭闹就顾不了别的，饭锅都烧漏了。有一天牟存生老师到家里看望我们，见墙上挂满了霜，我在给丈夫掌棉鞋，眼泪都流下来了。他说：做月子怎么能掌鞋呢？屋子又这么冷，会落下病的。我说：没那么娇气，总不能让他穿着露脚趾头的鞋干活啊？冻坏了怎办，还得指望他挣钱养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