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七十五小时》之《列车上》

02-13 作者:岭间白桦

七十五小时,三天三夜,从时间到空间的一场穿越。

两座城市的中间隔着很多山,很多河,很多城市与乡村,很多田地与荒野。去时乘的是白天的火车,清晨第一缕曙光挂上树梢的时候启程,抵达终点时已近黄昏。那列火车运行了十一个小时,几乎占去了整个白昼。从北到南,春色在愈益温暖的空气中渐渐浓烈,生机从光裸的山石缝隙里钻出,无畏地向外伸展着枝条和藤蔓,一些叫不出名字的花朵小小地灿烂着自由的青春。听着车轮碰撞铁轨的咔嚓声响,心思是激荡的,一部分是期盼,一部分是感悟,一部分是矛盾驳杂的拷问。

太阳从泰安附近的山坳里跳出,未及炽热,已经被厚厚的云层遮没。原野上弥漫着的雾不很浓,呈半透明状,将那些雄伟的山体掩住了大半。一直看不见泰山的真容,因为那一带的山头实在太多,且各具姿态,驽钝的我无从判别哪一座才是名扬天下的东岳。

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杜甫这流传了千年的诗句始终深深地刻在心上,从未稍忘。只因为始终缘悭一面,那座山成了我执着的向往,我灵魂最深处的渴望。那种渴望跟爱情相似,近在咫尺,当伸出手想去触摸、去感受的时候,总是差了一个指尖,任凭如何努力,永远量不出它真实的温度。让它继续在梦想中发酵吧,梦想的高度总是让人心生敬畏,即便难以跨越,至少不会带给人太多失望。失望有时候会变成一条缠满荆棘的长鞭,每一下鞭笞都能带下一条血淋淋的皮肉,来不及呼痛,下一鞭又裹挟着凛冽的寒意挥下。在隐含恐惧的猜想中一次次失去勇气,于是宁可继续向往,继续渴望,继续在漂泊的生涯里思念它模糊的容颜。

倚着车窗,让笔尖在洁白的纸页上随意奔行。车厢里的人脸都是陌生的,各自在铺位上和窗边或躺或坐。他们的头脑里正在想什么?他们的人生又演绎着怎样的故事?那都将成为无法解答的谜题,而我提出的那些谜面也都将在列车到达终点之后被遗忘在身后,永无被人想起的机会。世界太大,生命太短暂,时间永远不会静止,大多数的追寻都无异于刻舟求剑,渺茫得像不真实的梦。

一棵树的生命通常比人类要长久,如果没有人类的砍伐和呑据,它们可以与天地齐寿,享受周而复始的萌芽、茂盛、枯黄、沉睡和再生。如今这样的过程被无数次打断,它们被冰冷的铁器腰斩,在种种匪夷所思的用途下面目全非、千疮百孔甚至粉身碎骨。它们也会喊疼吗?还有被人类肆意豢养和屠杀的禽畜,那一双双同样用来看世界的眼睛里,也有类似人类的情绪在吧?不然,为什么那么多动物在临死之前会流泪?人类,你的罪恶从欲望中来,生存的欲望,吃的欲望,占有的欲望,享乐的欲望,每一种欲望的产生都伴随着无数牺牲,每一种欲望都让世界更肮脏、更混乱。战争也是欲望的产物,起初不过是分配中产生的争夺,随着条件的改善和文明的演变而逐渐延展成掠夺和侵略。每一寸土地上都残留着血腥,今天的繁荣里潜藏着昨日的沧桑。(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爱情,那也是一种欲望的体现吧?也许人类的各种情感都是欲望的分支。没有欲望,也就无所谓情感的起伏了吧。大概只有追求四大皆空的佛门还能找到这样的清静和自在,讽刺的是如今连和尚也多有滥竽充数和假冒伪劣的。

于我,欲望是心底一个个呼之欲出的名字。蹒跚学步的幼年里,它属于母性温暖的怀抱;懵懂的少年时光,它属于至纯至美的初恋;初涉红尘时,它属于蛊惑心灵的热切;千帆过尽后,它属于风平浪静的港湾。如今,它又一次来了,像潺潺的河水中跃出波浪的一颗水珠,溅湿了我敏感的心神。它不热烈,却让我得以如佛祖般拈花微笑,为某个片段,某个灵魂最高点的共鸣。它脱离了物欲人伦,遥遥相望,不相厌,更悠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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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回复@丫丫:谢谢丫丫!2014-02-13 17: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