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艾滋病女人的故事/5

03-23 作者:守候爱情

那一年,整整一个冬天都没有下一滴雨,麦子都是泛黄的蔫不拉几的样子,那时候还没有尿素,复合肥一类的东西,地里除了大粪是主要的肥料外,就是供销社里的磷肥,灰不拉几如同水泥一样,供销社大院里那些一身泥水的人,带着各种各样的油壶,在供销社后面的大油罐面前灌柴油,那时候浇地都是用的拖拉机带动的,不下雨,天一天到晚都是阴着脸,风好像刀子一样刮得人裸漏在外面的肌肤生疼,张小花穿着一件花棉袄,带着一件兰格格的围巾,站在站在咚咚响的拖拉机旁,看着机器正常运转,公公婆婆两个人穿着那种发硬的老式雨衣,公公还带着一个印有抓革命促生产的文化大革命标语的斗笠,在不远的地里扶着冰凉的管子,婆婆在一边挪管子,天空是一种灰黑色的阴云密布,一阵风吹来,凉凉的水汽和寒气扑面而来,张小花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下意识的把手伸进了自己的棉袄的袖筒里,不一会,她看见公公朝这里挥手,因为距离远,还因为机器的轰鸣声,她只有踩着湿软的麦地跑到离公公很近的地方,才知道是跑水了,公公让她把机器停了。

浇了一天的地,张小花赶到又累又冷,回到家里,没有吃饭就和衣躺在了炕上,婆婆过来喊她吃饭,她说不想吃,后半夜,她感到头痛欲裂,自己摸摸头,好烫,她挣扎着想站起来,一阵晕眩摔倒在冰凉的地上,公公连夜把她用架子车拉到了不远处的卫生院,这时候,天空开始下起了雪,开始是米粒一样的冰雹,砸在人脸上,是一种冰腻的疼,这时候地里的麦子家家户户几乎都已经浇过来了,浇过的人后悔不胜再等几天,那些没有浇过地的懒人一副先知先觉的样子 ,见人就说,看看,不让你浇,就知道会下,多花冤枉钱不是,那场雪一连下了三天三夜,世界开始变成一种洁白的童话一样的世界,放眼望去,到处是白茫茫的一片,通往村子外面的路好像变成了一条玉带一样,张小花在医院躺了一天一夜就回来了,门口的积雪有膝盖那么深,婆婆穿着嘟噜着裤裆的老棉裤吃力的用铁锹铲院子里的积雪,这时候天空还在飘着蝴蝶一样飞舞的积雪,公公在用一个长竹竿绑着一个扫粗爬到一个梯子上,费劲的拍打屋顶上厚厚的已经凝固的积雪。

雪停的时候,太阳出来了,那种冷冷的刺眼的灰白色的阳光,把冰天雪地的村子照耀得一片神话一样晶莹,孩子们,狗狗们,欢快的在雪地上奔跑打雪仗,几只冻得瑟瑟发抖蓬乱着毛发的鸟儿,在雪覆盖的麦秸垛 上蹦来蹦去,寻觅可以吃的东西,邹巴巴的羽毛上沾染了一些洁白的雪粒,看上去好像神鸟一样,小赖出去两三天了,至于干什么去了,小赖不说,公公婆婆不问,张小花也不敢问,因为这个结婚前看上去非常温柔的男人原来是一个脾气乖戾的小孩子一样的男人,话必须说他喜欢听的,饭必须做他喜欢吃的,一点不开心,就会摔袖而去,你还不能问他,那么大的人,饭不会做,衣服不会洗,一天到晚就知道玩,她们结婚后,张小花发现他有一个上了一把铜锁的小箱子,她以为是什么宝贝,有一次两个人温存后,他打开了那个小箱子,里面一股霉气和寒气从箱子里升起来,里面是一大堆长着绿霉的分不出来年代的大大小小的铜钱,我们老家的人说是小屁钱,还有几个锈迹斑斑的器皿,他没有上过几天学,可是竟然能说出来那些几乎分辨不出来年代的铜钱的历史,价格,后来他告诉张小花,这些都是他和朋友在西安的一个古墓里盗出来的,然后他拿出来一个三角形的酒樽,说这是古代人喝酒用的,是我在一个衣服还没有腐烂的一个死人的墓穴里盗出来的,那一天张小花借口走亲戚去了娘家,一直很长时间小赖和她做夫妻之事,她都有一种和僵尸睡在一起的冰凉,小赖还有一个爱好,喜欢去地里套黄鼠狼,野兔,尤其是下雪的时候,那些又冷又饿的小动物,会不顾一切出来觅食,他总是半夜起来,发动他那辆买来的二手摩托车,那摩托车的声音一里地外都听得见,去靠近河堤的野地,在雪地上埋好几十个夹子,一般是十几米一个夹子,他干这个时间长了,知道那些小动物喜欢在什么地方出没,半夜下夹子,然后就拎一瓶酒,蜷缩在雪地的一个雪坑,到天亮的时候就会听见放夹子的地方有扑棱棱的雪舞,还有痛苦的吱吱叫的声音,然后他就拿上一个铁棍,找到那些被夹住肢体挣扎的奄奄一息的小动物们面前,看着那些可怜巴巴惊恐的望着他的小动物,抡起铁棍,一下子小动物就口鼻出血瘫倒在雪地上,那殷虹的鲜血染红了洁白的雪地,让人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一般在我们这个平原地带,没有特别值钱的动物,最值钱的就是黄鼠狼,主要是卖皮,一张上好的黄鼠狼皮可以卖十块,那时候一碗面条就是五角钱,野兔回家剥皮后,就喊上一大群狐朋狗友,用辣椒,花椒,煮上一大锅野兔汤,那味道真的很鲜美,比家兔的肉好吃多了,张小花从来不吃,因为她想起母亲的话,女人怀孕的时候不能吃兔子肉,害怕将来孩子会是豁嘴,有时候逮住的兔子多了,他就会送到街上公社书记小舅子开的那个飘香酒楼,那个胖的皮球一样的酒楼老板,会给他个好价钱。

人都是这样,在一起做过,没有在一起过过,没有结婚前看到的只是这个人的皮毛,等同床共枕才知道,这个人真实的一面,但是这时候说什么都晚了,你只有努力去习惯他,把它变成你生活里习惯的一方面,那时候,张小花也就是十八岁的样子,对于婚姻只是一种女人的本能,慢慢的她就习惯了小赖身上所有的东西,包裹一些恶的东西,这就是久居秽室,不知其臭,后来张小花发现小赖还有一种偷鸡摸狗的恶习,他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些三步倒,那些肥硕的土狗吃了就会口吐白沫死去,然后就拖回来,几个人剥光皮,那些剥光皮的兽类真的非常恐怖,然后就是焖一锅香喷喷的狗肉,那年代肉都是稀有之物,更别说天上鸟兽地上狗肉之美誉的美食了,小赖还有偷鸡子的绝招,那时候很多鸡喜欢卧在树上,小赖他们就用一个网袋去网,至于鸡窝里的鸡,小赖更有绝招,用手托着鸡子的黍子,鸡子一点都不交换,开始的时候,张小花还好言相劝小赖偷鸡摸狗是一种伤天害理的事情,小赖振振有词,我不偷,有人偷,我不吃,有人吃,那些恶人的道理你虽然不赞同,可是你绝对找不出反驳的理由,如同萨特说的,存在的就是合理的,再往后,当小赖拿回来一踏踏人民币,让张小花穿的,吃的,用的,都比别人好得多的时候,一个女人的良知和道德天平就开始倾斜,她甚至好几次和小赖一起去别人家偷鸡子,她望风,小赖下手,开始的时候,有点害怕,时间长了就习惯了,甚至觉得有点刺激,甚至上瘾的感觉。其实人是一点点变坏的,没有谁一开始就是坏人,一个人变坏大部分原因来之环境,而且有个规律,读书越少的人小偷小摸的多,并不是说读书多的人就没有坏人,不过读书多的人起点高,一般不屑于小偷小摸,他们要么是骗子,要么就是窃国大盗一类。

共 0 条文章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