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茶》第十一章琢公闲云

第十一章

自打守金老汉和王陈氏搬到了怀礼家的新房去住后，王家老院里就冷清了许多。老槐树上的那一窝喜鹊儿也不知道啥会儿飞走了。因神位难移，王陈氏便在每日的清早及后傍黒儿来厅堂的神案上发蜡点香，其余时间便见厅堂的门外上了锁。厅堂内的锅碗瓢盆都被怀礼和王朱氏在移火时也挪到中沟去了。贼娃子从外面看时厅堂光光净净，也都不愿光顾厅堂的生意。守金老汉在去年原上集上的忙碌会上卖了俩母羊娃子，便把丢的三个碎羊娃子也拉到怀礼家的后院了。守金老汉自己为三个羊娃子搭了个棚，天晴还可以，一见刮风下雨，羊娃子就受不住了，咩咩地叫个不停。守金老汉在沟里拾了些柴火摞在羊棚上，越摞越厚，把西面的灶房影全了。王陈氏嘟囔说把羊棚定在灶房东面，定舍财。守金老汉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却不爱听老婆子的话儿“成天发神，迷信”。平平淡淡的日子过着，果不然出事了。

那是正月初九那天后傍，王韩氏给佳强在王家老院厅堂里的送子堂上换了缰绳儿后便又下城打工去了；王李氏和王宋氏也分别给佳成和佳兴换了绳儿；戴老婆子劝着给佳胜也戴了个缰绳儿。这下守金老汉的四个孙子都被送子娘娘的缰绳给拴住了。晌午三点多送了神，王陈氏便因昨晚坐了一夜堂而早早回中沟怀礼家睡了。守金老汉从上沟冯来盈家回来时，天才黑，天空又飘起了雪花，守金老汉的右眼皮跳个不停，还不禁打了个寒颤。守金老汉睡觉时已是黑里八点半了，他披着大衣在炉炕上咂了十来分钟的旱烟袋锅，就脱了大衣钻进被窝了。又是十来分钟，窗外就传出了呼噜声。

初九的后半夜，也就是初十的天还没明那会儿，羊棚里的羊娃子便叫唤了起来。咩咩声不断，不像是倒圈声，而守金老汉依然打呼噜，王陈氏乏得也没睡醒。天明了，雪已落了厚厚一层儿。王陈氏的一泡尿儿把她给憋醒了，出后院上茅子时，王陈氏还没灵醒呢；尿完回来时却发现羊棚里不见羊娃子了，心里想着“这瓜老汉，才正月初上，下这大的雪，把羊娃子拉到哪儿放去了？”刚进大门，却发现了正在打呼噜的守金老汉，王陈氏的心儿猛地跳了一下，“他爷快醒来，咱羊娃子不见了”。守金老汉被摇醒了，穿着烂棉裤就披了大衣跑到后院去了。不错的，守金老汉的羊娃子确实被贼娃子偷走了。怀礼家的后院墙低，贼娃子不知何时查清了路；今早不等明儿，羊娃子叫唤那会儿，三个羊娃子就被从后院墙上翻乱了出去，在大路上从车上拉走了。守金老汉从后院到下沟的小路上一路查去，未见丝毫迹象；守金老汉又往上沟的路上查去，只见大路口有几颗羊屎蛋蛋儿，就再也找不见什么了。守金老汉叫怀仁和怀义去原上派出所报了警，派出所的冯小龙和张新财来看了守金老汉家的羊棚和后院就又走了。后来这件事也就不告而终了。刚开始那几天，王陈氏接受不了此事，气得睡在火炕上起不来。佳欢叫来了她二妈王李氏，王李氏也就帮忙给招呼了两天饭。正月里，原上又落了三场雪。

“瑞雪兆丰年”，大雪过后，原上的麦长得快太太。三月里，麦抽了麦穗儿，四月底麦就差不多了。五月初上那几天，王家沟的麦是一天一个样。初九早起便见有人下底沟割麦去了。初九晌午太阳端那会儿，队长王美锋开着一个大疙瘩车停在了中沟大场里。半个多小时，中沟大场里就稀稀拉拉站了30多个看新鲜的乡党儿，有人开口了“这车我在县里见过，好像叫个收割机。平处地里，车就能下地，麦也就能叫这东西给收了，不用人再忙活了”“那收到哪儿去了，收得净吗？”队长王美锋说：“你们都放心，今晌午吃了饭后傍，我就开着车到我家地里去收麦，不放心的就跟着去看”。后傍五点多，埋着美锋他大和他妈的地头便站满了上中下沟的乡党，美锋家的两亩半分地才20来分钟就被美锋开着收割机给捏拢完了，就好像人割过的一样干净。美锋的自家兄弟美利开着五征蹦蹦车从收割机的斗里把已脱了壳儿的麦拉回了美锋家的场里。王家沟看见的人都惊讶极了，“这狗东西直接把壳就给脱了，不用咱摊场碾场了”。后来美锋订了标准：一亩地25元。怀仁、怀义、怀智和军儒便把平原上的几亩地叫美锋给收了。其他乡党看了样，40多户也都叫美锋收了他们地里的麦。

今年伏里，原上的霖雨隔三差五得下个没停，还有两场大暴雨。东西南厦房里都漏了雨，而西厦房的床上都漏个不停，山墙上还不断垮土。美锋和村支书周兴明到怀义家叫怀义写了个危房申请报上去，村里好给划个庄子。兴明老汉和守金老汉以前在一块干过儿而且是老同学就没为难怀义两口子。按王家门里关系，美锋他大把守金老汉叫大哥，美锋应该把怀义叫二哥。可美锋不是个好东西，硬在怀义和王李氏那儿多弄了500元钱后才给划了上沟平原新街道处的三间向阳庄子。怀义为申请庄子共花了8000元。(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再说佳欣今年夏忙收麦那会儿就参加了原上初中的毕业会考，成绩当然也不算好。佳欣这女子也懂事，嫌怀仁和王李氏年年为她姊妹三个的学费而熬煎，再说住校花费更大；佳欣一想起每回开学王李氏为她姊妹借钱上学就心生难过，又知道自己念不进去，就不打算上原上的孟村高中了，并给怀义和王李氏说了去城里打工挣钱的想法。王李氏难过了一夜才同意了佳欣和张军儒家女子张美茹去城里打工的事儿。

八月初三那天，王李氏找荣蒋沟的神卦家看了庄子，花了20元钱。初五后傍黑儿，怀义便引着佳成去保忠、王张氏的坟上烧了纸，说的当然是保佑动土平安的话儿。初六早起八点钟，上沟的新街道处就响了炮儿，怀义家挑土砸庄基了。原上又有老话儿“娶媳妇盖房，大家帮忙”，上中下沟里的乡党念叨着怀义和王李氏的好就差不多的都来帮忙了。守金兄弟守堂和王马氏没有来，怀义叫了一回，还是没有来，王李氏低声说不来就老也甭来。初九那天，怀义家打地梁，在王家老院里摆了十五席儿，守堂和王马氏还是没来，冯来盈和冯建恩不知何因也没有来。地梁打后，佳成的几个干大工的舅舅就回去了。怀义因为资金不足，工地上只垫了两天土，怀义家就停工了。而在这期间，佳成来回奔波而学会了骑自行车。

王佳胜上小学也不咋样，考试照样不及格。守金老汉和王陈氏也说不了什么。

九月，怀仁和怀义又跟着建优干建筑去了，而怀智嫌干不了大工，小工挣钱又太少，自己便跟着孝文都到城里打工去了。

又是六场大雪，就到了腊月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