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情铺地-恶之花
五月二十日上午,去市里办事,途中如厕,路边停车,低头见“花”,春光乍泄。地上一枚小广告,女孩儿的脸庞笑靥如花,“包xiao姐,上门服务,安全快捷,手机......”。
这是“花”么?这是女人,应该是“花”。按传统标准,这是坏女人,应该是坏“花”。我想起波德莱尔《恶之花》。呜呼,恶之花虽身披恶名,却往往比善花、家花更加妖艳夺目,这是不争的事实。为何有如此感觉?传统观点认为,这是因为我们身上皆有恶因,臭味相投、恶恶相呼,我们才感到恶之花的美艳。
我认为不对。人性中,善之部分与恶之部分,都是人性的自然组成部分。据美学观点,不存在纯然客观的美,美只存在于人。那么,也不存在客观的善恶,善恶之分是人造成的。人性浑然天成,无谓善恶,只在人构的社会中,才人为地截然判为善恶。社会是不公平的,这也是不争的事实。社会的开明、公平程度,取决于在多大程度上,社会对人的要求标准贴合人性。越是不公平的社会,对人的要求越是严苛,越是把人性中更多部分划归为恶。例如,食色,性也,男女皆然;古代,女人改嫁就是不贞不洁,就是恶;现代,离婚、复婚、再婚平常至极,女人谋求生理、情感的满足也就不再是恶了。由此推论,在一个相当不完善、不公平的社会里,人性的某一部分之所以沦落为恶,抛开个人因素,社会原因具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事实上,如果我们敢于闯入禁区,敢于探求、理解,我们会发现,恶之花妖艳的背后,是人性被社会黑暗碾压的痛苦呻吟;恶之花妖艳的成份中,有“她”人性自卫的反动,也有我们同具人性的哀悯。
一个妓女,被社会的黑暗冷漠推落在恶之端,她眺望远方善之端的目光,或许嘲弄、或许鄙夷,但她内心对善的感受、渴慕比我们更加敏感、热切。她也是人。
五月的天气啊,抬眼望,春絮舞空,低头瞧,春情铺地,眯起眼,春风拂面,扭扭腰,春阳暖身,再一想,饱尝“春色”,打个电话、花点儿钱就行,不由得胸中勃勃,始有春意。(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这样好不好?按传统标准,当然不好。按经济原则,也不划算。而且,我作为一个有老婆有孩子的中年男人,更不敢公然说好。
唉,我讲个故事吧。
我当兵的时候,步兵第一团有个军官,中尉军衔,论年限,他早该提升了,可还是排长。他不修边幅、不求上进,整天蔫儿了吧唧,别的军官看不起他,士兵们不把他放在眼里,他也自甘于蹩脚角色。我问过老兵,老兵嘿嘿笑,说,他是从别的部队调过来的。慢慢地,我终于知道了他的来历。
他是军校的高材生,本科毕业。那时候,军校毕业生分到野战部队都是排长,专科生是少尉排长,本科生是中尉排长。他是中尉排长。
谁都知道,军队里没有女人。当兵三年,见了母猪都觉得是双眼皮。有个老班长,爱逗弄新兵蛋子,早晨起来挨个翻开新兵被窝,看到斑斑点点,骂,哇操,你个小流氓,今天罚你跑五公里,看你腿软不腿软。其实,他自己的被窝里也是“马迹”成片。
性的煎熬,谁经历过谁知道,表面上风平浪静,内心里烈火烹油,稍微处理不慎,就会走火入魔,实在凶险万分。
军官们也都是二十来岁的小伙子,表面上不会如此粗俗,但内心难题同样艰巨。他很不幸,他走火入魔了。
附近农村里有个村妇,经常来连队食堂拾剩饭,长得有……一分姿色,因为她是女人。他允米两袋,把她领进猪舍,举行“大礼”。猪们目睹异象,猪心惊惧,兼之哼哼嗬嗬声满盈猪耳,竟随着节奏哼鸣起来。一猪哼而至数猪哼,数猪哼而至群猪哼,猪舍哼声始大作。
连队里,一名山东籍班长正带领士兵们学习《邓选》,耳闻猪舍哼声,凝神细辨,一拍大腿,叫道,乖乖,阶级敌银偷猪,同志们,跟俺来!
结果,他们在猪舍抓到两名一丝不挂的“阶级敌人”。
从此,他抬不起头,身败名裂,别管调到哪支部队,丑闻如影随形地跟着他,像档案袋里的大红公章,扣上再也洗不掉。升职没希望,破罐子破摔,熬到年限转业拉倒。
假如上世纪九十年代初的马路上,能有这样一张小广告的话,二十年过去了,他或许是师级干部,转业的话,至少也混个团级转业吧。
当然,不能因此就肯定地上的小广告。但我觉得,一个人稍有不慎,也没做天大的坏事,全部青春年华的努力就此付诸东流,着实可惜,甚至可哀。社会现实苛刻、不近人情,因此,地上的小广告给人浑黄的暖意、妖绝的美感。因此,我看到它,想到“恶之花”。
万幸,我虽没有攀上善的高峰,却也没有跌落恶的沟壑,我是芸芸众生里的一个,我不需要“恶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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