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归上海

镇党委书记给我们全家带来的激动和喜悦，很快就像肥皂泡一样破灭了！我心灰了，意懒了，甚至说对调动的事失望了。就在这时，同学陈可杰从上海打来电话，邀我到上海去应聘，说上海高中发展很快，急缺老师，我心动了！这消息对我来说犹如雪中送炭，在石龙努力两年多了，眼瞅着奔我来的老师，都成双成对地调来广东，安居乐业了，我还在那漂着，一家人跟着漂！更加难受的是我的春霞，她总觉得是她拖累了我和孩子，我又没有很好的办法劝说她。说心里话我们一家人还是比较喜欢石龙的，东江让石龙有了灵气，气候让石龙有了温馨，早茶让石龙有了记忆。校长那么想办法留我们，他的真诚感动着我，一句话我还是想留在石龙！可是……

春霞早上看见我嘴上的泡说：“昨晚上翻来翻去不睡觉，就为这点事思前想后，左右为难了。”我坦率地点点头。春霞说：“我的意思再等等，学校一直在为我们争取，终归有解决问题的办法。可杰也是刚到上海，立足未稳，能帮我们多少忙也难说。他请咱们去，也是老同学的情分。一个石龙想要落个户都这么难，我想大上海恐怕就更难了！折腾来，折腾去，费劲费力的，如果搞得结局是罗锅摔跤两头不着地，那么我们的处境就更难了。”我想想也是，这事也就放下了。

99年春节来临之际，可杰又来电话了。问我到上海的事咋想的，劝我不要再犹豫，机会稍纵即失。“石龙和上海不能相比，上海是国际大都市，多少人做梦都想来的地方。从地理位置讲，上海处在东北和广东之间，和北方比虽有文化差异，但广东的文化差异更大，上海交流起来还是有地气可接的。人到中年，上有老，下有小，中间还有弟弟妹妹及多年的同事朋友，他们大都在东北，你回去一趟较广东也方便很多。另外，你纵然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儿子想想，在上海给孩子搭建一个平台，无论怎样起点也比石龙高得很多。孩子站在这个平台上，将来的发展就不一样了。”可杰的话句句在理，重重地砸在我的心上，触动着我的灵魂。

经历一天的思想斗争，感性与理性，现实与未来，未分出胜负；夜晚又是一个无眠。第二天早上，嘴上又起了两个大泡。说实话，我来广东时也是经过激烈的斗争的，也是犹豫徘徊，也是睡不着觉，可是嘴上没起过泡，更何况为一件事起两次泡，这对我来说还是第一次。

其实不难解释，第一次出来闯广东，凭着一股热情、一股傻劲就够了。出来后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后，方知一个人、一个家庭要拔出一步是那样的不容易。都说“树挪死，人挪活。”这话也并非绝对。人是活了，可有时也是要剥几层皮啊！失败了，很多人会说：当初怎么劝就是不听，自以为是觉得自己了不起，现在落到这个地步，咎由自取，没什么可怜的，脚下的泡是自己走出来的。成功了，很多人只看到你光鲜的一面，啧啧叹叹，还有人会与你攀上远亲、同学、发小，甚至也会有人说是他当时的鼓励，你才有了今天的辉煌等等。人前人后两张嘴啊！嘴在人家身上，想怎么说你挡得住吗？我这一走保不准有人会说：“闫保安肯定是在广东混不下去了。"“嗯，很有可能！"我心想。

上海现在发展得怎么样了？我知之不多。小时候知道灯红酒绿的南京路上有个好八连，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艰苦朴素，抵御腐朽的侵袭。历史上上海是许文强打打杀杀的上海滩，再后来，知道上海有永久牌自行车、上海牌手表、缝纫机、电视等等，至于教育方面我知道的甚少。这种情况下你让我拔出这一步，确实很难。不拔这一步，现在的石龙对我来说也难。嘴上这泡实在是含蓄不了。(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春霞是最了解我的人。她对我说：“小哥，上海你不去一趟，你这一辈子都是难安的，利用寒假去一趟，利弊你心里平衡，无论你怎么选择，我和儿子都跟着你！”

我不再犹豫。登上火车来到上海，径直走进浦南中学，见到可杰。可杰说：“我以为石龙安逸的生活把你拖住了呢，没想到你还真能来上海。”我笑着说：“你老骚扰我，搞得我寝食难安，不来一趟对得起你的一片‘好心’吗？”

“好，好，来了就好！下午写个简历，主要突出近几年的工作业绩，尤其是高三毕业班的升学率，你的语文教学成绩，其它获奖情况等等。”

第二天，可杰领着我走了几个学校，多数都是些初级中学，我被他们一一谢绝了。由于他们说的客气、委婉，我的自尊心竟也没有受到打击。

晚上回到可杰家，可杰说：“你的简历写得太谦虚了，出来应聘的简历一定要写得硬一点。”新的简历的确增加了许多光彩，原来谦虚也是要分场合的。

为了省时、省力、省钱，我还是坐在电话机旁打电话。我没有城里乡村的概念，没有市重点、区重点、普高的等级，是中学我就打。合庆中学的校长听完我的自我介绍后立刻召见我，我心里很是激动。坐上公交车，走了一个小时后，心理就有些变味了。越走越远，越走越荒凉，全是平房，甚至感到有些衰败，这的的确确是上海的乡下。我心想这就是我梦寐以求的大上海？！我千辛万苦把老婆孩子带到这里，还不如留在石龙呢！来到学校跟校长打了个招呼，转身我就回来了。

不是我狂妄，浦西那窄窄的巷子，我不喜欢。吸引我的真真是浦东大道，它宽敞、大器、豪爽，符合我心中大上海的样子。

下午，上南中学的校长约我谈谈，等我匆匆赶到学校时，我已经迟到了10分钟。副校长接待了我，告诉我校长在哪里开会，让我到那里去找他。尽管副校长说得很认真，交代得很仔细，但我只听懂了20%的上海普通话，云里雾里我不知去向。心想算了，明天早上不是还有三林中学叫我去嘛，可杰说都是区重点，那就明天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