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用英灵浸润的土地

08-06 作者:海上遥远

诗意与恐惧

1965年的秋天,学校组织我们学生,去宝山县杨行镇下乡劳动。我们所住的村子,在一片稻田之中。稻田的西头有一条弯弯的小河,静静地流淌。站在田梗上,望着一片金灿灿的稻穗,在秋风中波浪起伏,送来阵阵清香。村里炊烟缕缕,一派诗意的田园风光。

那条弯弯的小河边,有一个突兀的高地,种着大片的棉花。高地顶上,有个两层楼的钢筋水泥雕堡。沥经十几年的风雨,复盖的表土,已经流失,暴露出雕堡灰白的水泥体,犹如累累的白骨。那些黑洞洞的枪眼,总使人感觉背脊发凉。直到有一天,跟着几个胆大妄为的,从其顶部爬进雕堡,才一扫其神秘的面纱。

雕堡分上下两层,下层是内部联通的三个小堡,上层是个大堡,上下相通。我们进入时,下层几乎被淤泥埋没。站在上层从枪眼望去,周围的田野、河流、坟头、小道、行人、村庄,尽收眼前,一目了然。呼呼的秋风透过枪眼吹来,令人寒意瑟瑟。

消失的场景

后来听老乡讲,小河对岸是月浦地界,月浦被解放军攻克之后,此堡就首当其冲。为攻克这个雕堡,好多人都被打成肉块了!泥土与血肉都混合在一起!可见当时战斗的惨烈。令人不由得对这片神圣的棉花高地,肃然起敬,记忆铭心。据一个负伤后,留在此地的解放军老兵,在宝山烈士墓前,用山东式的上海话,对我们学生讲,在月浦、杨行均被解放军攻克之后,宝山县城与吴淞的门户就洞开了,解放军就可以用钳型的攻势,封锁住吴淞口,切断市区的国民党军,逃向海上的退路。所以对月浦、杨行的死守与强攻,双方都势在必夺,战斗之残酷,伤亡之大,为淮海战役以来之最。(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又是数十年的时光,漫漫地过去了。记忆之中,那片沥经风雨,用解放军战士的血肉英灵,浸润的棉花高地,那座阴森森的子母雕堡,那条弯弯的小河,那个缕缕炊烟的村庄,还有那片富有诗意的稻田,都在哪里呢?我曾经开着私家车,来回地寻找,只见此地已经是高楼林立,大道纵横,一派城市景观。历史经不住岁月的流逝,往日铭心的场景,都永远地消失了。

凝固的时光

早在1994年,因为业务的关系,我来到“幸福摩托”的装箱厂。上海生产的“幸福摩托”都必须经过这里打包装箱,再源源不断地发往全国各地。这个装箱厂就设在宝山烈士陵园的边上。1965年,这里还只是一片开阔的宁静农田,此时却变成街道密布的市区。日日夜夜的“乒乒乓乓”钉箱敲击声,令烈士陵园,片刻不得安宁,反而无人去理会,有什么不妥。超速的经济彭胀,渴求效益的奢望,把记忆之中,那段历史的悲壮,与对英烈起码的尊重,都被统统地抛在脑后。

2009年退休之后,当我再次来到宝山烈士陵园,当年那条狭小的宝杨路,今天已变成了八车行驶的宽阔主干道。原来的装箱厂址,如今已建起了高高的楼房,恢复了昔日的宁静。可欣的是,这里还建起了“上海解放纪念馆”与“烈士陈列馆”。人们又可以去重温,那段硝烟与鲜血凝固的时光。

陵园中央由陈毅所书“革命烈士永垂不朽”的丰碑,高耸依旧。园内观者,可惜远远不如寺庙鼎盛的香火,与拥挤的香客。虽然门可罗雀,但其静谧肃穆的壮烈气场,却令人们有足够的空间,来久久地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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