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祈祷

秋气肆意涡旋着落叶的街道边，本就落寞感伤着的我——乍然斜瞥，一位衣着破旧大襟蓝上衣、头发花白，脸庞灰涩，腮瘪纹密的老婆婆，斜倚在水泥台墙边，怀揣着一根木棍，无力的望着无尽的秋色……

她大约有六七十岁，像我逝去多年的母亲，确切的说，是我瞬间回眸时，映入眼帘的那种无依、凄苦，以及瘦削、怯弱无奈的形象，还有酷似母亲的病容，年纪、衣服——就如母亲病中的所有……就像母亲描述她曾经苦难经历中乞讨时的模样（当然母亲乞讨时并未如此年纪，那时大概四十几岁）。这瞬间的触动就像平静的湖心投进了石子，一下激起一圈又一圈颤抖而痛苦的涟漪……

我的眼前便朦胧着母亲花白稀疏的头发，被汗水粘沓在皱纹如刀刻额际的面容，母亲睫毛由于衰老眼帘低垂，又屡遭凄惨，常常流泪致使睫毛刺扎眼睛，因此红肿而视物模糊。母亲腮帮塌瘪的缘故是牙齿全部脱落，曾请人补过，结果都因游医医技低劣而未成功（当时因经济异常困窘等诸多因素未能去大医院）。吃饭便是母亲的一大困难，常常囫囵下咽，也因此招致胃肠疾病屡屡肆虐。

我母亲的苦难形象在我脑海深处，时刻萦绕徘徊，也时刻撕扯着我未曾略尽孝道而悔恨腌渍的心灵。

这位凄伤的老人，又是谁的母亲？儿女们呢？天哪！假若儿女们都在，老人也会如此吗？畸形的社会畸形的人，假若儿女们就似“种谷虫”儿子的话，那天理又哪里去了？

悲哀就似这四周凝而不散的白雾，浓浓的缠裹着我，油然而生的刺痛让我频频回首，刹那间浮上一个闪念，若我条件允许的话，赡养这老人，认她为母亲，把对母亲多年的负疚转移在她身上，让我伺候她的晚年，我想她一定会愿意的。然而这只是刹那间的浮想而已，我不能！因为我的时空物质条件决定着我的不能……(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矛盾的生活现实，生生让善念不能够实现的纠结，让人怅惘苦涩，无尽的悲哀催着脆弱的泪腺，油然间模糊了双眼，我想哭，哭出这复杂的悲哀来，哭出对母亲的思念和负疚的悲哀；哭出人世间不平事和辛酸事的悲哀；哭出这老人凄凉晚年流落街头乞讨度日眠宿街头的悲哀；哭出人间太多“种谷虫”儿女反复循环的悲哀；哭出这世界太多人因贪婪自私导致劣根尽发、兽性疯狂的悲哀；哭出孔夫子几千年的教化、西天诸佛菩萨的普度、耶稣献身救世均苍白无力的悲哀；哭出现代科学文化发达而人性却堕落殆尽的悲哀；哭出心虽原始醇厚却力不从心无可奈何的悲哀；哭出虽有胸襟却毅力脆弱、能力稀松又命运多舛的悲哀；哭出现今社会尽唱高调缺乏根本制度实施杀手锏的悲哀；哭出法规只是书面上的符号、口头上的谈资，是自我标榜倘或掩耳盗铃、自欺欺人、倘或只是极少数人的悲哀……

老人斜躺在水泥台上，压着那根木棍 ，平静如雕塑，眼神迷惘呆滞，俨然我病重的母亲，啊！母亲，你儿女呢？吃饭了吗？晚上睡哪儿？

我终于仍旧归类于被我痛恨痛心的那伙人中了，终于低着头把老人藏在心底，把嗫嚅哽在喉间默默地走了，我卑鄙，假仁假义，我发觉我比本就卑鄙的人还卑鄙万分，幸好我触动而萌生的一切没有人发觉，还有频频的回首，怜悯悲哀的眼神，凄楚同情的脸色。否则任何人揭破我的虚伪和不能够，我将会如何，我是难以预料的。

苍凉的秋色把中年的我染的苍凉无尽，没想到活着竭尽全力想过的自在些的我，竟如此早早走进了秋天苍凉的暮色，我想着如何一夜醒来把秋天的秋高气爽拥有而把苍凉无奈抛开；想着如何把秋天的收获播种拥有而把秋天的落寞感伤卸却——

我祈祷，在秋气萧瑟的秋日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