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愿（七）

云城的水资源一向丰富，但因落后，发电设施却严重不足，偌大的一个县城，电能供应却只靠一个“南河电站”——那是一座只有1000kW的装机、小得不能再小的小型水电站。装机容量这么小的电站，供电可靠性往往得不到保障，家用电器烧坏事件时有发生，但聊胜于无，在那些文化娱乐极度缺乏的日子里，有电就会有快乐——哪怕灯光如一红点，也比点蜡烛强！

而今却是枯水期，半个多月来，云城在断续续的停电，在那些遭受天热，蚊虫叮咬的夜晚，对许多人来说，简直苦不堪言。现在夏生却分外高兴——青荷寄来的书信和录音磁带正待拆箱，想赶在天黑之前仔细阅读呢，宿舍门却被擂得震响：

“夏生、夏生，出来，出来！”居住隔壁的“唐老鸭”在外面大声叫喊。

“搞什么？”夏生打开门缝，探出头询问。

“电都不来，在宿舍搞那样？” 唐老鸭说“走，我们一起去黄薯山玩乐去！”

“唐老鸭”是夏生办公室的同事，生性活泼，平时善打趣人，话特多，而被同事称之为“唐老鸭”。(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被“唐老鸭”这么催命的叫嚷，夏生不能静下心来，也只好无奈地压住读信的欲望，关上房门，混同“唐老鸭”和另外五个同事一起向黄薯山走去。

黄薯山，座落在职工宿舍一公里以外的地方，虽是山，却不高，地势颀长而平缓，因土地贫瘠，在上面生存的动、植物并不多；一座山梁，除有零星的居民居住外，大部分都荒凉而野草萋萋；不过，山的顶部倒有一片密密麻麻的松林，地方幽静，是年轻人平时玩乐的好去处。

一行人沿山道穿行，一路野草丛生，声寂风轻，而那闲不住嘴的“唐老鸭”的呱呱声此刻尤显清脆：

“最好笑啰，今天早上出具会计凭证，发现有一张错了，我把它揉成团丢进了垃圾箩。后来却发现那张被揉皱的纸团竟被同事“向前”（上海知青）偷偷捡出来，当作正确凭证来抄写”

“还有一回，夏生、王七和我，三个一起玩扑克，说好输家要罚喝一杯冷水，夜半的时候，一大塑桶的冷水已被我们喝得干干净净，肚子里全是水，害得下半夜难过得一直在大吐冷水，哈哈哈哈！”

......

有“唐老鸭”的说说笑笑，夏生一行倒不寂寞，到达山顶，已明月初升。走进幽深的林子，只觉风摇枝动，影影绰绰；脚下踩动的松毛在沙沙作响，一座又一座的坟莹剌目兀立，如鬼魅一般，甚是吓人。所幸这时的月儿渐渐露出它柔情的一面来，将那梦一般的清辉洒进松林，泼洒到夏生等一群人身上，极象披了一层粼粼的波光。望着银盘似的明月，夏生不知不觉走出了同伴的视线，一个人在山顶外静静伫立，若有所思的望着远方，不住在想：这会儿东海是什么模样？也是这样的风清月明？这样的安宁恬淡？青荷在做什么呢？看书？写字？还是已伴着月儿入眠？......

真的很高兴，青荷已经答应和自己相见！她提出累积一百封书信后再相见的条件，想来不会太难，若按现在信鸿飞动的频率，不需三年就可以真实和她相见，到那时，该仔细端祥端祥，看看她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孩，竟那么的聪慧？她是不是如青荷一般的清爽？是不是如荷花一般的娇艳？她的头脑时常装满什么？激情的时候,是不是会用吴侬软语朗诵诗篇？

“夏生，发什么呆？快过来喝酒”“唐老鸭”一声大叫，着实吓了夏生一跳。

夏生不得不放下了心中的奇想，紧步赶过去，与大伙交融在一起，大声说笑、大口喝酒。

酒罄，月上树梢头。景如镜，镜似心，柳永说的良辰美景也不过如此吧？夏生想。突然有了呤诗的冲动，可惜，身边这些都是凡夫俗子，不大懂得欣赏！

“我们唱歌玩吧”夏生想了想，对同伴们大声说“也别枉费了今夜的良辰美景！”

“好”、“好”、“好”，听说唱歌，一班微醉人禁不住此起彼伏地应和着。

未几，松林里已响起夏生他们鬼哭狼嚎的吼叫，惊悚起林间的一只只宿鸟；到大伙唱累的时候，夏生却依然忘我地吼唱着侯德键创作的那首《趁你还年轻》歌曲：

趁你还不需要反来覆去

考虑又考虑

趁你还不知道为什么叹气

趁你还没学会装模作样证明你自己

你想什么什么就是你

......

当晚尽兴而归，夏生却失眠了。月光如清粼粼的波水，正透过窗棂，倾泻在窗前青荷寄来、用松木包装的盒子上，银光一般闪亮。看着装书信、磁带的盒子，想着明天青春的美好，夏生有点醉了，不住用手轻抚，感觉象丝绸拂手般掠过，有种说不出的舒坦；盒纹那淡淡的松香不断溢出，如丝如缕，满室一片温香。置身其中，恍如磬声中传送一声声宁静、柔和的梵唱......

夏生慢慢的从盒子里拿出磁带，放进便携式录音机里，戴上耳塞，许冠杰《沉默是金》的粤语铿锵声响瞬间传来：

抹泪痕 轻快笑着行

冥冥中都早注定你富或贫

是错永不对 真永是真

任你怎说安守我本份

始终相信 沉默是金

......

经过一遍遍播放，夏生终于明白，青荷是在暗暗告诫自己——年轻人会遇到种种的不如意，但别放在心上，要学会舍弃，用超脱的心、博大的胸怀去面对人生的荆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