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房/3
下午两点多钟,正是夏天一天里最热的时候,这个小县城大街小巷都是空荡荡的,灼热的气浪在风的裹挟下四处逡巡,只有钟楼广场的树荫下有几个老人在逗孩子玩,苏荷觉得浑身汗津津的,她想摘下口罩,可是总是觉得有很多人在窥视她,让她更加局促不安。或许是第一次见网友,或许是做贼心虚。在这之前,她就是和一个陌生的男人说话都会脸红,因为她总是觉得不自信,觉得那些男人根本看不起她。
她时不时看手机,数据线开开关关,尽管她是流量包月,可是从小家境的贫寒,让她潜移默化的有一种本能的吝啬,家里需要钱的地方太多,前几天老父亲脑中风,在县医院住了一星期,花了五六千块钱,虽然合作医疗可以报一部分,但是还有两三千块钱的医药费,娘家就一个弟弟,一天到晚就知道打牌喝酒钓鱼,气的爹骂他,咋出了一个你这样的败家子,现在村子里哪还有年轻人的身影,都出去干活去了,有的人两口子去新疆粉墙,一年可以拿回来十几万,可是弟弟无论爹爹怎样苦口婆心的劝说,就是不出去,口口声声说你是让我早一点死吧,我死了谁给你养老送终,你不知道二蛋是咋死的,二蛋和弟弟是狐朋狗友,两个人没有钱了就去村子的工匠队里混两天,没有手艺,还不正经干,村子里的包工头碍着爷们乡亲面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前一段二蛋的媳妇跟着别人跑了,二蛋被父母骂的没有躲处,一气之下去了唐山一个工地贴外保温,六十多层高的楼房,一阵风刮过来,吊壶好像是风雨飘摇里的一枚落叶,胆小的人尿裤子是常事,二蛋没有经验,一下子摔下来,老板也是一个几经转手包活的小包工头,面对几十万的赔偿,吓的人跑的无影无踪,至今二蛋的尸体还在冰柜里,其实弟弟不出去的原因还因为弟媳妇,这个弟媳妇是弟弟在一个饭店勾搭上的一个服务员,据说是一个暗娼,还是二婚,家里穷,弟弟又不正经干,也就没有人给弟弟介绍对象,后来就把这个女人领回来,把爹爹撵到一个窝棚里,两个人天天一起出去打麻将,喝酒,粮食下来,卖的精光,粮食补贴,还有家里低保,根本不让爹爹看见,隔三差五,苏荷会去超市买一些东西去看爹爹,四面透风窝棚,一个泥巴垒的锅台,两个破碗,一床露着棉絮的被子和一个看不出来颜色的军大衣。
每次去,爹爹都会拉着苏荷的手泣不成声,你去劝劝你弟弟,让他离开那个女人吧,那个女人会把咱一家人害死啊,爹爹我一天一顿饭,地里的活全是我一个人干,我让你弟弟出去干活,她竟然拿起尿痛泼我一身,爹爹一身是病,也活不了几天了,我死了,你弟弟咋办啊,那一天,怒火中烧的苏荷,和那个正在啃着烧鸡的弟媳妇打在了一起,身材瘦小的她不是人高马大的弟媳妇的对手,那个女人把她按翻在地,她咬住这个女人的咪咪头,就是不松口,直到邻居过来把她们拉开。
她想让爹爹去他们家住,爹爹才六十多岁,已经头发白完了,娘死的早,爹爹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娘把姐弟两个拉扯成人,她记得小时候过年,外面大雪纷飞,外面鞭炮齐鸣,姐弟两个蜷缩在炕上,等着爹爹去割肉回来包饺子,爹爹回来了,手里掂着的不是猪肉,而是一个血肉模糊的死狗,和一身泥水的父亲。
那一年的春节,她们吃的是有点臭味的狗肉饺子,有时候贫穷可以让一个人坚强,但是贫穷也可以让一个人永远活的那么自卑,那么胆怯,那么不顺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