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吃亏是福》节选

01-15 作者:床前明月光

那老乡说:“可别谦虚了,现在都有人叫你做相声大师了.”

李东坡觉得很不好意思,不过他知道,他的相声和电视上的比还有一些差距,但在学校还真没有人能和自己相比.

元旦节马上就要来了,学校又通知李东坡,将要举行元旦文艺晚会.叫他准备一台相声节目.

李东坡已经不再满足于说别人创作的相声,他要自己写出一部相声作品,结果他用了五天时间就写出了一个相声脚本.著名相声演员笑林说过 :“写一个相声段子,有时候比写十部连续剧还要难。”他能这么快就写出一个相声作品,也真难为了他呢。

在离元旦还只有短短几天的时间,李东坡将相声脚本交给元旦晚会的导演.他和一个来自景德镇的同学合作,用元旦前的有限时间把相声排练得很精彩.

李东坡在学校最要好的同学是潘赟,这两个人有着太多的相似。他们都是经过复读才考取的人,都是生在农村长在农村的人,都是身材魁梧体格健壮的小伙子,连他们那略显黝黑的皮肤都很相似。(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一个周末的上午,李东坡和潘赟决定去省总会去看画展,这次展出的是J省著名画家彭友善的专题画展-----虎的畅想.他们每个人带了一瓶矿泉水就走出校门.走到学校传达室门口,有一封寄给李东坡的信,那是李东坡的二姐家寄来的信.李东坡说:“太好了,看到家里的信,我就像是又回到了家一样.”

在去往省总工会的公交车上,李东坡和潘赟买了车票找了个位置坐下,没有等车开出一站地,李东坡就在车上把信看完了,潘赟看着李东坡那喜不自胜的表情就打趣地说:“你这还真是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啊。”

李东坡假装恼怒地拍了潘赟一下说:“看看你,还真是一个新时代的孔乙己,说的话还真老古老古的。”潘赟说:“你这是骂我呢还是夸我呢?你才孔乙己呢。”信的大意是说:李东坡的二姐生了一个男孩,李东坡听了真的为他二姐高兴。他和二姐只差一岁多一点,从小学到高一年级,姐弟俩一直在一起读书(只是读完高一,他姐姐就没有继续读),所以姐弟二人的感情很好。仅仅在一年前,李东坡的二姐生过一个男孩,可由于没有来得及送往县医院接生,只好让农村的接生婆接生,竟然夭折了。现在,总算是时来运转,他的喜悦也让潘赟受感动。

潘赟问:“你真的家在农村啊?”

李东坡说:“这还有假吗?我家真在农村,而且是一个离县城都有十公里的地方,这就是正宗的农村啊。”

潘赟说:“你生长在农村,就算你的文学水平再高,你的相声怎么能说得那么好呢?我们班上那些出生在城里的同学也远远不及你啊!”

李东坡说:“你过奖了,不过,这说相声首先得普通话说好了。”

潘赟说:“说起你的普通话,那就更有些神了,你平时说话的时候,也没见你普通话说得有多标准啊,也是和我们一样说的是南方普通话,可是你一上台,普通话怎么就那么标准、那么圆润呢?真的,我很羡慕你啊。”

李东坡说:“你太拔高我了,我说得也没你夸的那么好吧?不知道你在电视上看见过李谷一没有?李谷一在接受采访时,说的那普通话也是很不标准的南方普通话,可是,如果她登台唱歌,吐字非常清晰!”

潘赟说:“是吗?你说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不同呢?”

李东坡说:“其实,平时她并不是不能说标准的普通话,只是作为一个南方人,如果平时说话也卷起舌头,把普通话说得很标准,周围的人会觉得很不习惯,因为没有那个必要,只要听得懂就够了嘛。说话的人自然不想让别人不习惯,否则那不是太不合群了吗?但是到舞台上就不一样,演员面对面的不是身边三五个朋友,而是成千上万的观众,你必须尽可能地让每一个观众能听清楚;从反面来说,如果你咬字不准,人家就会说你土气,说你不够一个演员的条件。”

潘赟说:“噢,我知道了,台上和台下之所以有这么大的差别,完全是根据接受对象的要求而定的,因为人们对台上和台下的要求不一样,所以就有两种不同的腔调。”

李东坡说:“你说得太对了,其实我也很羡慕你!”

潘赟说:“是吗,你羡慕我什么呢?”

李东坡说:“你的毛笔字写得那么好,我真的很羡慕,你能不能也教一教我写字啊?”

潘赟说:“我们是什么关系啊!你如果真想学,我当然很乐意教你,不过,我的问题还没完呢。”

李东坡说:“请你继续吧!”

潘赟说:“你的普通话怎么能说得比城里人的还好呢?”

李东坡说:“我七八岁的时候,我哥哥从部队买回来一台收音机,要六十多元钱呢。那时候,能有这么贵重的收音机的人家,在农村还是很少的。虽然我对我哥哥并不喜欢,因为他退伍后从来没有关心过我,但这部收音机客观上对我很有好处。”

潘赟说:“就是因为一部收音机就能说相声吗?”

李东坡说:“这当然不是。自从有了收音机,我渐渐地喜欢听相声。到现在为止,我已经听过十二年的相声了。候宝林、刘宝瑞、马三立、马季、姜昆、李文华的相声我都很熟悉,有的我还能背下来。小的时候,我家的隔壁住着一个从城里下放来的右派分子,他有两本相声书,他见我小小年纪就想看那两本书,就主动借给我看,这两本书对我的帮助也不小呢。”

潘云说:“就凭着书和收音机,你就能把相声说得那么溜,还真是有一些天赋。”

李东坡说:“也不光是听收音机,我也常常找机会看演出.有一次市里的剧团下到我们村里演出,其实唱歌我倒不怎么喜欢,关键是听说有两个相声段子,人山人海,我挤不进去,我就爬到树上看,不小心从三米多高的树上掉下来,当时痛得我十分钟说不出话来,急得我母亲紧紧地抱着我一个劲地叫心肝宝贝。我心想,这下完了,全完了,还想说相声呢,现在连话都说不了了。”

潘赟说:“哎呀,你还真是爱相声如命啊,看来,为了相声,你还真吃了不少的苦呢。”

李东坡说:“这不算什么,我听收音机里说,侯宝林大师小的时候为了学说相声,那才叫辛苦呢。”

潘赟说:“怎么个辛苦法?”

李东坡说:“这相声啊,它现在是人见人爱,可是早在民国时期,它可没有什么地位啊,总和穷字沾个边,侯宝林十一二岁的时候,想跟人学说相声,可是他又没有钱拜师学艺,于是,他常常悄悄来到相声场子旁边的馄饨摊上,买一碗馄饨,远远地看着人家说相声,他想多呆一些时间,于是他手中的那碗馄饨能吃上一个小时,因为如果吃完了馄饨,他就再也没有理由呆在那个馄饨摊,到了深秋以后,他那碗馄饨常常被冻成了冰,可是为了偷艺,他不得不一口口地把那冻硬了的馄饨慢慢咬化了再吃下去,你说那样的日子苦不苦啊?”

潘赟说:“怎么着他也算是有面对面的老师,可是你主要还是跟着收音机学习,你还真有一些天赋呢。”

李东坡说:“你不知道,当我们说相声的两个人往台上一站,能够给台下那么多人带来欢乐,那是多么大的快乐啊。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天赋,反正我肯定是受了上一代人的遗传吧。”

潘赟一听,觉得有些好笑,心想:就你那斗大的字不识一升的父母,他们能传给你什么呢?于是,他故意调侃地说:“莫非你父亲也会说相声?”

李东坡笑笑说:“怎么可能呢?不过,别看我父亲没有什么文化,但他还是很有些艺术细胞的,我父亲还有个外号呢?”

潘赟说:“是吗?什么外号?”

李东坡说:“人人都称我父亲为‘鼓神’。他是1924年生人,刚解放时,他才二十五岁,从那时起,一直到1966年,每到端午节举行龙舟赛时,就是他最风光的日子。他为我们渔池李的龙舟队打了十六年的鼓。我们村的龙舟只要不是他打鼓就没有胜过,而只要是他在打鼓助威,就没有败过。”

潘赟说:“这还真有点神了啊。”

李东坡说:“1966年文化大革命开始了。当时有一句口号我现在都还记得,叫做:文化大革命,必须破四旧。深受广大群众喜爱的、雅俗共赏的龙舟赛作为四旧被禁止了,可以说文化大革命的十年是他悲伤的十年,尽管我们村的经济长期以来是周围最好的,可是我很少见我父亲高兴过。”

潘赟说:“这就叫英雄无用武之地啊。”

李东坡说:“英雄是谈不上的,不过我父亲还真的爱好这一门。另外,他还是远近有名的戏迷,为了看戏,他能一口气赶上三四十里路。他看过多少场戏,他自己也数不过来,也是在文化大革命期间,龙舟没有了,戏也看不上了,正如我大姐说的一样:‘文化大革命,要了爹的命’。他就只好一吃完饭就拿双筷子敲饭桌。我妈听他敲桌子,就觉得很不好看,几次抢了他的筷子,他最后也不拿筷子敲了,用双手的食指敲桌子,这声音毕竟要沉闷一些,我妈只好由着他去了。”

潘赟说:“你父亲真逗。”

说着话,省总工会就到了,J省卫生学校和省总工会分别在省城的两个极端,所以,他们足足坐了一个小时的公交车.

一下车,远远地看见省总工会门口写着的“著名画家彭友善画展”几个大字。这两个人,只有李东坡爱好画画,但他们都很喜欢欣赏绘画,特别是李东坡,他觉得看美术展览,是一种十分愉悦的享受。

在展览的大厅,有一幅很考究的画展说明,上面写着对画展作者的介绍:

彭友善 (1911.7—),字至斋,号超真,别号虎癖居士。现代画家,美术教育家。J省临鄱县人,少年时曾师从刘海粟、潘天寿等。1931年就读于南京中央大学艺术系,从徐悲鸿先生习西洋画。抗战胜利后又拜齐白石老人为师,习大笔写意画,为20世纪国画的创新做出了开拓性的探索。擅人物、走兽、兰竹、花鸟、山水皆精,尤擅人物及虎。由于彭友善是李东坡的同乡人,所以很小的时候李东坡就听说过彭友善这个名字,人称“临鄱二彭”,现在看到了他的画展,觉得很亲切。

在省总工会,有一位年若五十开外的长者带着两个年轻人也在欣赏艺术展。李东坡被他那字正腔圆的普通话深深地吸引着,就不揣冒昧地和他攀谈了起来。想不到,这位颇有艺术家气质的人是省歌舞团的相声演员,姓霍,叫霍玉龙。李东坡尊敬地称他为霍先生。

啊!对于李东坡来说,这真叫做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虽然李东坡的相声得到过许多人夸赞,可是,艺无止境,他并没有满足于在J省卫生学校这个舞台,他期望得到专家的指点,因为他想到更大的舞台去实现他的人生梦想。多少次,他梦想得到大师的教诲,哪怕就是省城的相声老前辈的教育。可自己毕竟只是一个和文艺毫不相干的学校的学生,不要说是不知道相声专业演员姓什名谁,家住哪里,就算是知道了人家,人家会诚心教你吗?说不定和你说几句话都不太愿意呢!

可今天也不知道是那辈子修来的福,这霍老师不但相貌堂堂,看样子对他这个年轻人还很亲切。李东坡几乎激动得要掉眼泪了。

经过初步对话,李东坡也认识了那两个年轻人,他们一个是霍玉龙老师的儿子,一个是他的学生。霍先生得知李东坡也爱好相声,感到十分惊喜。在他接触到的情况来看,尽管许多人对很喜欢听听相声,但是,真正热爱这门艺术并懂得它的人还是很少的。

谈着谈着,不觉一个小时过去了。由于快到吃中饭的时候,霍玉龙老师挺客气地说自己要回去了。这两位年龄相差较大的人竟然都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为了让李东坡能够和他取得联系,霍玉龙老师拿出一张纸来,将他的家庭住址和单位地址一一写了上去,充满期待地对李东坡说:“以后可别忘了到我家里来玩啊。”

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李东坡觉得和霍玉龙老师的聊天,受益很大。李东坡真没有想到这位萍水相逢的专业演员竟然对他也高看一眼,他心里暗暗想:有空的时候,我一定要去拜访一下他。

一个星期后,又是星期天,李东坡果真找到了霍老师的家里。不过,这次,他是单独去的,再也没有叫上潘赟和他一起去。上次和霍老师的相会,虽然潘赟也时不时地说上几句,可是,毕竟他更专长于写文章和书法,那场面总让潘赟有些尴尬。李东坡不想为难人家,就独自去。

这一次,霍玉龙老师和李东坡谈的有关相声的知识就更多了。霍玉龙说:“我的师傅就是侯宝林大师,不过,侯老师下乡或者是不在单位的时候,我也会上刘宝瑞大师那儿学艺,人家都叫我是偷艺的河北人。”经过上次的交谈,霍玉龙和李东坡似乎已经十分熟悉了,几乎无话不谈。

李东坡暗暗称赞霍玉龙先生真是一个很谦虚的人,上次谈了那么久竟然没有说到他有那么两位大师做师傅。霍玉龙说:“我们那会儿学艺可不像现在的人这么幸福,下着大雪的时候,我们得和师傅一起把门口的雪扫干净。一扫就是几十分钟甚至一个小时,然后就是早上的练功,主要是练气。一个演员,最志码的要求是中气得足,不但要吐字清楚,字正腔圆,还得使自己的声音让每一个观众听得见,如果连这个都做不好,其他一切免谈。我记得很清楚,侯宝林大师经常是在早晨要求我们练气,要做的功课就是对着堆好的雪人吹气。这一吹起来就是三四个小时,可真是个累活,然后接下来就是练绕口令。”

一提到绕口令,李东坡更来了精神,他怯怯地问:“请问霍老师。您能不能说一段绕口令?”霍老师毫不犹豫地说:“没有问题啊。”接着,他就说起来了:“从北边来了一个喇嘛,手里拿着一个喇叭,从南边来了一个哑吧……”。李东坡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的听过相声演员说段子,他十分感谢霍老师的无私传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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