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六十五里路(长篇小说)节选
李文旺
第一章 参加工作
1987年夏天,我从卫生学校毕业,可以说,全班也很少有我这样的毕业生,医学几乎是半路出家的,医学知识也是一知半解,倒不是我没有进卫校的资质,其实我是最有条件进卫校的,我当时还不想去读卫校呢,因为什么?我那一年的考试根本就是瞎掰,我的语文,我的语文竟然考了69分。天啊,总分是120分,我的语文总是在一百一十分左右,这次考得这么差,不要说我不信,我的同学没人会相信。就是这样的话,那一年我也比中专分数线高出很多,只是比专科分数线差两分,我想
别看我毕业时医学水平不怎么样,可是,就算是成绩好又怎么样啊?除了给卫生从业人员体检,我一不那听诊器,二不用血压计,为什么呢?我们班是学习公共卫生专业的,也就是说,我们毕业以后一般都是分配到卫生防疫站的——————乡里的,县里的,市里的,直至省里的。别看我们是中专毕业,我们的分配可比许多大专都要好强得多。我们全班有八个人分配在省城,只有一个人分配在乡防保站。
别看我医学水平不怎么样,我的业余爱好可比专业水平强多了。我在学校有个外号——————小姜昆。在省卫校,我在三年的时间里,给学校演出十几场,我已经是学校名副其实的笑星。那时候,中国有个徐良,是从对越自卫反击战的战场下来的,那时候,徐良的歌曲《血染的风采》风靡全国,后来,我写的相声里边就插进了徐良的歌曲,那份风趣和幽默,加上我的嗓音有十分像徐良,听过我相声的人都说,中国有两个徐良,一个刚从前线下来,一个在省卫校。这样的评价对于我来说,是热情的鼓励,更是莫大的鞭策。是啊,徐良是谁啊,英雄,歌星,不但有着光辉的战斗历史,而且歌也唱得那么好,这样的人,不要说在全国,世界上也不多吧,不然,徐良的出场费,据说比当时红得发紫的毛阿敏都高得多。说我的徐良第二,那不是把我抬得太高了吗?不过,也难怪,他们实在是太喜欢我的相声了,相声里的四大功课,说学逗唱,我的唱是最拿手的,不但声音像徐良,而且,后来我还不说别人写好的本子,我干脆自己写相声段子,自己写的段子,记起来很方便,自己的段子,就像自己的新生儿,不熟悉才怪呢,以至于我不但记住了自己的台词,还把对方的台词记住了。只是,我的对手,哦,也就是我的搭档素质也都不错,从未出现过什么忘记台词的事情,所以,我也用不着提醒对方。
1987年10月,我分配到离开老家三百多里地的地方,严格地说,是离开老家三百六十五里地的地方,那是一个和我的老家同一个地区的其他县。我家里要求我分配回去,毕竟老家在农村,家里就是有个大事小情也好有个照应,可是,当时我的思想还是停留在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期那个状态,长期接受的教育就是服从组织分配,所谓“党指向哪里,就奔向哪里”,对于党和国家分配的工作,不能挑肥拣瘦。父母亲还是不愿意我分配在外地。我说,什么都不要说了,爹啊,娘啊,不要说现在,那解放初期,那么多南下干部还到我们这南方来工作呢,那是多远的距离啊,千山万水啊,再说,那时候的交通,那时候的通讯条件,怎么能和现在比呢,所以说,现在这区区三百多里地————哦,这三百六十五里地怕什么呢。(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爹和娘见我说的信誓旦旦,慢慢地也就没有什么更多的要说了,爹说:“今后的路还是要靠你自己走,我和你娘也不能赔你一辈子,你自己就好好地照顾好你自己就够了,我自己都六十多岁了,崽啊,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啊。”我说对着呢。娘说:“崽啊,你现在还年轻啊,也许过几年你会后悔的。”我说:“不会的,娘,在全国,不,即使在全省,该有多少人分配到外地啊,其实,在那儿工作其实不是很要紧的,关键是要好好工作,说实话,在家也有在家的好处,出门也有出门的好处,不能一概而论,所以,娘,你千万不要替我担心,您多多注意自己的身体就行了。现在,责任者也好几年了,我们家的那几亩责任田,要是实在忙不过来,我也会抽空帮帮你们。”听到这儿,娘的眼泪就要掉下来了,她含泪说:“崽,你这说的什么话,还说哪里都一样,就算是你想着责任田,那也划不来啊,你哪能请几天假,就算是不用请假,那路费,还不把你拖垮了,对不对?再说,你也用不着想着责任田,就这点稻田,我和你爹好对付的,你妹妹不是还没对象吗?还可以在家里呆上两年,她还能帮我们一把手,你好好干好你自己的工作,这啊,比什么都让我高兴,懂不懂?”娘真是个多情善感的人,虽然她没有多少文化,可是,她对于自己子女的爱得比一般女人要强得多。那一年,也就是1969年到1972年之间,我大哥去部队了,娘常常思念她的大儿子,她看着天空里的飞机,就当成是她儿子在天上飞,每次都对着飞机掉泪。
1988年的二月,我提着一只木箱子,踏着积雪,走在了通往庐江上。庐江是当年方志敏长期战斗的地方,我觉得到那里工作,应该是很神圣的。因为我从小就很崇敬方志敏,我想,今后,即使工作或者生活上遇到一点困难,和当年方志敏相比,总还算不了什么困难,当年是什么条件,现在是什么条件,何况,当年的方志敏为了全中国,为了中华民族,宁愿吃糠咽菜,宁愿自己坐牢,一直到他牺牲的时候也无怨无悔,我,一个当代青年,还有什么不可以克服的呢。
我走了不到三百米,父母踩着积雪,咔、咔、咔,我感到他们对我的依恋,我又好像是在我背后幽怨地看着我,看着他们培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离开他们,看着自己多年的心血就这么白白地付之东流。咔、咔、咔、咔,那一声声,似乎是催我奋进的号角,又好像是撕裂我心肺的声音,我不知道父母是带着怎么样的感情追上来的。毕竟,我是村里第一个在县城工作的人。
当爹娘来到我身边的时候,我才转身,我但是不愿意过早地看到他们难过的表情。爹说:“崽啊,我真的不想送你,你不听我的话啊,叫你往东,你偏偏往西,你让我们说什么好啊。现在我们还动得,再过十几年,我们动不得了,你让我们怎么过啊?”娘说:“唉,老头子,儿大不由娘啊,说什么也是浪费,来,崽啊,这是娘给你煮好的十几个鸡蛋,路上带着吃。记着,崽啊,遇着什么难事给家里写信啊,如果写信来不及,你就给家里打电话,现在而今,打电话比早先还是方便些。可不要苦了你自己啊。”说着话,娘就把十几个鸡蛋——————那种茶叶蛋硬生生地往我的塑料包里放。我说:“娘啊,你也太夸张了,哪里要得了那么多鸡蛋,快拿出来,给我三五个鸡蛋就够了。”娘突然像是发怒的狮子,怒目圆睁地说:“你拿?你拿?我看你敢不?”我没有想到一向温驯善良的娘竟然也会这么凶。我说:“娘,不是我不要,好歹是您一片好心,可是,这路太远了,好几百里地呢,我怕我背不动。”娘说:“哼,现在知道路远了?!你不是说南下干部比你还远吗?哦,这十个鸡蛋就累着你了。”我说:“哪是十个啊?十个也就将就,你这十几个呢!”娘说:“十几个怎么了?不就是鸡蛋吗?又不是十几斤肉,你一路走,一路吃,你的胃口,我知道。那一年,你刚刚高考,你忘了?你一口气吃了八个鸡蛋。唉,今后,你要吃我做的鸡蛋就难了,崽啊,你一定要学会照顾你自己啊。”我说:“爹,娘,你们总是这样唉声叹气的,看着心里堵得慌,好像我不是去参加工作似的,倒像是赴刑场似的。娘,爹,你们自信一点好不好?记住,儿子一定不会辜负你们的期望。”爹说:“有你这个话,爹就放心了。”娘说:“凭什么放心?你儿子你还不知道吗?做事毛毛糙糙的,你忘了,那一年,他好容易考取了省卫校,可是,连录取通知书都弄丢了。”我哭笑不得地说:“娘,那是哪年的老黄历了。哎,也怪我谦虚了些,你们也没看过我表演的节目,你不知道,我说的相声可受欢迎了,都把学校的老师笑翻了,本来,要不是我最后一次和校长有些矛盾,我留在省城都是很可能的。”父母都表示怀疑,他们一齐摇头,怎么也不相信我的话。我知道和他们说不清楚,所以,干脆不说了。
我和父母在公社——————哦,现在该叫乡了,在乡里的那座桥上告别。 看着这座桥,我想起了过去的许多许多,就是这座桥,在十三年前,也就是1974年前,这里还是一座独木桥,那摇摇欲坠的桥板,那只容得下一个人行走的狭小的木桥,那高得让人害怕的陈旧木头,就是在这里,娘曾经几次背着我到河对面的公社医院看病,当时的娘,虽然只有四十出头,可是,她大儿子去部队了,二闺女又得了骨髓炎,唯一大一些的女儿又因为血吸虫病被政府安排在血防站治疗去了,爹常常要忙生产,所以,背着我去看病的娘是多么坚强啊,想到这些,我甚至想在家里在呆上十天半个月,好好地陪一陪我的娘。这座木桥到了1974年,才被上千社员劳力改造成了一座土坝,只是在中间十几米的地方有了石材给垒起了一座石桥。这是一座宽六米,离开水平面一般高度为五米的桥。因为离开我家只有二百米远,所以,少年的我常常带着侄子侄女在桥下的水里嬉戏,我在这里教游泳,教他们跳水。所以,这座桥在我生命中分分量是很重的。
别了,我亲爱的桥,别了,我的故乡,别了,我的父母,别了,哦我的父老乡亲,别了,我曾经劳动过的责任田。
我就这样,含情脉脉地踩着吱嘎吱嘎的积雪,迈上了我去到我工作地————————庐江的征程。
第二章
我拿着一只木箱子,从汽车上下来,看着几个人匆匆忙忙地走出庐江汽车站,我突然觉得自己像是到了一个全新的国度,在这里没有亲人,也没有我的同学,有的只是自己要去开辟的事业,可是,我一个中专生,又有谁能看中我的事业呢。我心里不免忐忑着。
我拿着报到证来到了庐江————庐江是当年方志敏曾经长期战斗的地方。我相信,那里的人民一定都十分淳朴,那里的山水,一定也是很美好的。毕竟,我在省卫校还是个有名的笑星呢,说实话,不是一个好地方,也留不住我。
我找到当时防疫站的站长高家欣。天啊,这几年,我最喜欢的电影人物就是高家林,虽然他后来倒霉了,但是他毕竟是一个很有理想和抱负的年轻人,在我高考成功以前,高家林一直是我的偶像,有文才,篮球等等体育项目也不错。当然,我到了省卫校,高家林也就慢慢淡化了,觉得也就是这么一回事,但是,高家林毕竟曾经是我的最爱,想不到,这个站长的名字竟然和他一字之差——————高家欣。真有意思。
高站长是个很热情的人,他用略带奉化口音的普通话告诉我说:“年轻人,快了,你的分配只要等两天就知道了,不多,就两天。”我说:“当时不是说在县城吗?总不会是下乡吧。”我心里说话,我的同学好几个都在省城了,如果县城都留不住,我就坚决要求会老家,服从分配,我也得有个限度,可以说在庐江县城就是我的底线——————要不是服从分配,就是庐江县城我也不呆的。丛站长点燃一只大前门香烟,慢悠悠地说:“不会的,等待的意思也就是看看你到底是到卫生局还是防疫站。”高家欣抽烟的年头可能比我的年龄还长,看看他的手指头就很清楚了。他是六十年代初期转业到地方的军人,在卫生系统一干就是三十年,当了十二年的防疫站长。
想不到,结果比我估计的还快。我第二天就在防疫站上班了。
防疫站里的人都比较热情,他们看着我几乎都露出了笑容。高站长把我引到卫生科,卫生科一共五个人,加我就是六个人了。高站长说:“这位是卫生科科长钟腾华同志,这位呢是刚刚分配来的德宝同志。”卫生科科长钟腾华热情地伸出手,说:“欢迎你啊,我们的新同志。”我说:“还请同志们多多关照。”高站长说:“那好,你们多谈谈。我还有些事要忙。”我和卫生科的同志们把高站长送出门外。钟腾华指着一个靠窗的位置说:“喏,这里啊就是你的位置。”我说:“太好了,这里光线最好。”高站长走了以后,我们卫生科的六个人逐一认识了。
过了三天,等我落实了住处、慢慢接触了一些人之后,我发现,防疫站的文艺人才还真不少,特别是卫生科的钟腾华,检验科的萧方,防疫科的赵萍,他们都是县里文艺界的名人——————————钟腾华是二胡演奏员,萧方是男高音,赵萍是女高音,我为自己工作在这样一个氛围之内感到十分欣慰。我很快就给家里写了一封信回去,告诉父母,我在这里很好,有很好的同事,领导们对我都比较关心,而且这里的人都比较有特长,能拉能唱。我知道,父母文化不多,和他们说这些也许意义不大,但是,也不排除另一种可能。我相信,即使父母不太懂,但是,念信的人,一般都是我那个在学校当校长的四叔,他一定懂的,四叔懂了,他必定会露出喜悦的神情,即使这样的神情让父母领悟到,他们也是会很高兴的。这叫什么,这也许就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吧——————别小看没文化的人,就像算命的瞎子,那些拿着棍子东杵西杵的盲人,其实在听觉上比明眼人都更加厉害。
赵萍同志————哦,我该叫她大姐了,她比我年长四五岁吧,老公在公安局是刑侦队的队长,是一个十分帅气的大哥,有点像当时很红的电影明星郭。赵萍的老爸是南下干部,她妈妈在文革的时候深受迫害,英年早逝。对于我这个刚刚从农村青年到中专毕业生再到防疫站一个新兵的眼里,赵萍就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女人。让我想不到的是,我上班的第十五天,赵萍竟然说要给我介绍对象。更让我想不到的是,第十八天,萧方也说要给我介绍对象。天啊,原来来的时候还担心这里的人们会欺生,起码不会那么热情吧,可是,二十天不到,我竟然遇到的都是好人。因为这十八天里,站长高家欣两次和我喝酒,两次都是他请客。这让我有些受宠若惊,我一个小字辈,一个二十二岁的青年,哪敢随便指望有那么热情的待遇啊。一次是高站长的儿子大学毕业,他说他很高兴,请我陪他和几杯。一次是到外边吃饭,县里组织老干部出去旅游,去的地方是山东泰山,一个老家在泰安、已经是万元户的王新民说很高兴,一定要请高站长喝几杯。当时的万元户,其实是很了不起的,当然,王新民也是很聪明的,他搞的是食品加工,发了财了,说不能忘记防疫站对于他们的帮助和协助,一定要请一请高站长。高站长对我说:“你不知道吧,王新民有个外号,叫王斤半,就是说,他喝酒很好,我虽然也不错,可是,毕竟快六十了,上一次我就看出来了,你啊,一斤估计问题不大。”我只好打断高站长的话:“高站长,我哪有那个海量,我最多也就是四五两的量.”高站长说了一句话,差点没把我笑翻,他说:“好,四五两也好,很有开发价值啊。”就这样,我稀里糊涂地就被高站长好心地撺掇去喝了王新民的酒。那一次,我吐了个天翻地覆,好在我这人吐完就没事了,好在我没有在大街上吐。可笑的是,我吐出的东西,让高站长家的宠物狗吃了,那家伙竟然趴在犄角旮旯地躺了三十个小时。高站长说:“你啊你啊,给我家的宠物行贿,看看,都把它麻醉成什么了,怪不得毛主席说:‘糖衣炮弹厉害啊’。你说对不对?”天啊,接触了二十天了,我早怎么不知道高站长这么幽默呢。我算是俄方年崇拜毛主席的人,可是我翻遍毛主席所有的著作,也没有看过这句话啊。我知道高站长是故意诓我,所以我也不动声色,干脆给他一个乐呵,毕竟他对我很不错。我趁着半醉半醒的状态,随手拿起高站长办公室那比砖头还厚实很多的毛主席选集,故意左翻右翻,我大着舌头说:“站长……站长高,站长高,哪里有……有这句话。”高站长也带着五分醉意说:“你……你是怎么回事,你是美国人啊,说话还颠三倒四的,什么站长高?再说,你不服从领导是不是?看我老了是不是?你小子,陈毅的故事听过没有,文化大革命的时候,哦,那时候你还没你呢。”这最后一句话是错话,可是,我知道他喝的差不多,我也不提醒他。高站长也许知道说错了,但是,面子还得顾一下,他又补充道:“那时候你还没出世呢,陈毅对着红卫兵说过:‘陈毅是个好同志,’他让红卫兵去翻,可是,红卫兵累了半天也没有翻出来,陈毅打开他自己的毛主席选集说。也可能,你喝醉了,你怎么能翻出来呢。我的书上才有。”
对于高站长的话,我是不信的,因为他绝对是醉了,不然,他的话怎么那么多错误呢。他说文化大革命的时候没有我,纯粹胡说,他明明知道我是六五年生人,文革是时候怎么会没有我呢?二来,他说‘我的书才有’,那明明就是他办公室拿出来的,怎么会不是他的书呢。
第二章 家书万金
突然有一天,我接到家里的来信,信是四叔写来的,这封信写的很长,有两千多字。说是家里出了两件特大的事情,一天之内,我家里的两个兄弟竟然在同一天把两个原来要好的朋友给打了。这样的事情,不要说在我老家所在的县,就是在全地区甚至全省都是绝无仅有的事情。
第一件事:我堂弟东宝把村里的铁蛋给打了,而且把他打成重伤。虽然东宝是堂兄弟,可是,东宝和我其实是一奶同胞,因为大伯生了六个女儿,没有儿子,我弟弟东宝刚刚生下来就过继给大伯。后来,伯母和大伯先后谢世,好在伯伯六个女儿——————我的那六个堂姐生活得都不错,十五岁的东宝就由他六个姐姐拉扯成人,而且读了初中、高中。东宝的成绩是很不错的,可是,1987年就上了大专录取线的东宝竟然没有被录取。这一次东宝之所以把铁蛋打成重伤,是因为就在前几天,因为东宝发现是和隔壁村子的铁蛋把他的录取通知书给隐匿了,一直到不给他。就这样,东宝只好重新回到补习班复读。阴错阳差,铁蛋竟然也和他在一起补习。慢慢地,铁蛋隐匿东宝的录取通知书的事情,被东宝知道了,这可是误人一生的大事情啊。就是东宝的度量再大,也是有限度的。以前,因为东宝的成绩好,因为东宝的孤苦,虽然有姐姐们接济,可是,姐姐们都生活在外村,所以,东宝过惯了形单影只的生活。村委会副书记的儿子——————铁蛋,从内心里看不上东宝。可自东宝和铁蛋在小学四年级开始同班开始,东宝一直比铁蛋优秀,后来,东宝和铁蛋同班了七年,一直到高考前。七年之内,铁蛋就妒忌了东宝七年。终于弄出隐匿通知书的事情来。要是铁蛋承认错误,起码得向东宝鞠躬或者作揖,就是再大的事情,东宝也会认命的——————对于堂弟东宝,也许是和我是同胞,我十分了解。可是,爸爸是副乡长的铁蛋已经目中无人了————————因为铁蛋爸给县里的某个手握权柄的大干部送了大礼,铁蛋爸在两个月前竟然从村委会副书记一跃成为乡里的副乡长。
第二件事,我哥金宝打了铁蛋爸。我哥哥金宝是多年的大队(后来改成村委会)的书记。本来,乡里的副乡长这个缺口必须从我哥哥金宝和副书记铁蛋爸这两个人里挑选一个,无论从资历,从文化,从群众关系,甚至从形象上来说,都应该是我哥金宝当副乡长。可是,因为铁蛋爸送礼,走了上层关系,这个到嘴的肥肉竟然被这个本来只是作为陪衬的铁蛋爸给夺走了。虽然我哥金宝不知道内情,可他隐隐约约感到事情的蹊跷。
也就是因为这个副乡长的位置,因为极其不公平的事情,我哥金宝就在同一天打了铁蛋爸。那一天,铁蛋爸回到村里,神气十足地骑了辆摩托车,一个副乡长的在我哥金宝面前摆足了作威作福的架势。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金宝和铁蛋爸大吵起来,铁蛋爸嚣张至极,竟然赤裸裸地宣称:“金宝啊金宝,我看你就是个活宝。你这种人还想当副乡长,做梦去吧。你就当村书记的材料,能当一辈子的村书记,就算你最大的造化了。”我哥忍无可忍,和他大吵了起来,这还不算,也许是铁蛋爸无法容忍一个村书记对于副乡长的不敬,他竟然赤裸裸地宣称:“你金宝要是想有个位置,你也可以去走门子。”金宝对于铁蛋爸这一番言论已经是气炸了肺。他咬咬牙,一拳头打在了铁蛋爸的头上。因为又旁人的劝阻,金宝倒是没有把铁蛋爸打得过重,可是,铁蛋爸为了顾面子,轻伤也装作重伤,最后,我哥金宝被抓进县城看守所。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非回去不可。从信里,我只是知道金宝被抓进看守所,可是,东宝到底怎么样,这两千字的信里都没有说清楚。我哥金宝虽然行为过激,但是,我知道,金宝的问题不会很大,毕竟他没有把对方打成重视,四叔的来信也明明指出铁蛋爸是装成重伤。我最担心的还是东宝,虽然他早已经过继给我大伯,可是,我们从小就是吃着我娘的奶长大的,是亲兄弟。
我马上就向高站长请假。高站长说:“哦,家里是事情真的很急吗?”我一般从来不把家信给任何人看,虽然高站长对我很不错。我又一次叙说了来信的大致内容,然后一脸真诚地说:“真的,高站长,您对我那么客气,我还能骗你不成?”高站长略有所思地说:“看你说的,我没说你骗我啊,只是……只是……”我看着高家欣站长一脸为难的样子,也顾不得许多,直截了当地问:“高站长,您有什么事情,请只管说,您是领导啊,我怎么着也得听您的,不是吗?是不是要开展卫生从业人员身体大检查,不能给我假啊?!”高站长说:“哎啊,说什么呢。告诉你吧,我们站里的业务骨干多的是,倒不少你一个人。你知道,我很喜欢文艺,另外,马上就到了五一节了,我们县有个习惯,五一节的文艺演出特别隆重,不但要求每一个单位要演节目,而且要评奖。以往呢,都是萧方和赵萍把关,可是,这半个月,赵萍的丈夫,哦,就是那个刑侦队长,因为侦破枪支被盗的大案,受了伤,赵萍呢,她得照顾丈夫,肯定是参加不了今年的五一文艺演出。你呢,据我了解,不光是歌唱得好,而且说相声很擅长,所以,其实萧方的相声也是不错的,只是这两年,他没了搭档,所以,我倒是很期望你们能很好地合作一回。”
我恍然大悟,高站长说的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其实,现在离开五一节还有十五天,即使我请假回去三五天,等我回到庐江,再要和萧方搭档说相声,也是小菜一碟的事情。但是,我必须谦虚一点,刚刚工作不到半年,更要处处小心,虽然高站长和同志们对我都很不错。我马上对高站长说:“哦,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我倒没有那么大的才能,只是,只是您要是信得过我,我一定加倍努力,至于演出,高站长,您放心,我一定不让您失望。”高站长拍了一下我的肩头说:“年轻人,有你这几句话,好,你请假的事情我批了,你要几天时间?说。”高站长虽然离开部队很多年了,但是,我觉得他至今还是那军人的麻利,说话办事都很果敢。我说:“三天吧?”高站长说:“三天够嘛?路上你都得花半天呢?”我说:“要不了,不就是三百六十五里路吗?五个小时就到。”高站长笑笑说:“五个小时,这还不是半天吗?”我挠了挠头,傻乎乎地笑起来了,说:“真的,够了。再说我回去主要是去看看,我也起不了多大作用。”高站长说:“那也是。”我告别了高站长,来到检验科,和好朋友萧方打了个招呼。然后,我到防疫站安排给我的八平米(我寝室)里去 ,草草地取了几件衣服,就向火车站去了。
我踏上了火车,然后从鹰潭下车,改乘汽车到了家乡。我一到家里,连水都顾不上喝一口,就问东宝的情况。娘说:“东宝虽然将铁蛋打成重伤,可是,他差一个月到十八周岁,还不是成年人,所以,东宝被拘留了几天,又放出来了。”我听到,高兴得跳起来。娘说:“看你高兴的!唉,麻烦着呢。”我问:“麻烦什么?”娘说:“把人打成重伤,要赔全部的医药费啊。”我说:“这也太不公平了。”娘说:“有什么不公平的,谁让他打人?嘿,这孩子,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啊。”我说:“当然不公平,谁让铁蛋害人,去年东宝没有得到通知书,你没见他那个难受劲,就差没寻死觅活。”娘说:“那也不能打人啊?”我说:“那样的人不打,还打谁啊?铁蛋干的那叫什么事啊?丧天害理啊!”娘说:“就算是那样,东宝也不能犯浑,还把人打成重伤。唉。”我说:“娘,别唉声叹气了,医药费总不能让我们家出!东宝不是有六个姐姐,六个姐夫吗?”娘说:“你懂什么?你以为就你是我的崽,东宝也是我身上掉下的肉啊。”说着话,娘含在眼里的泪水就夺眶而出了。
我这才感觉到很难过。我问:“大哥的情况怎么样?”这时候,爹走过来了,他接过话茬说:“唉,你哥也是昏了头了,要说东宝嘛,他不过是个孩子,可是,你哥呢,都当了七、八年的书记了,竟然打人。唉。”我说:“爹,你怎么和娘一样啊,净说自己家人的不是。”爹说:“做人得讲道理,怎么样也不能动不动打人啊。”我说:“要说不讲理,是铁蛋爸不讲理,当官也不能靠着走外门邪道去当啊。哥其实做的对。”爹说:“对什么对啊?你回来就是帮这忙来了?单位上的事情不忙。”我十分委屈地说:“我也已经两个多月没回家了。”爹说:“哼,两个多月,你在学校不是一呆就一个学期吗?现在还不如那时候?你……你…………”我十分不理解,家里有事情,我也想父母,我原来还以为我的到来会给家里带来些开心。可是,爹却这么说。母亲朝爹使了个眼色,爹不说什么了。我问娘:“妈,哥现在的情况怎么样啊?”娘说:“就这一巴掌,把人家的下巴骨给打掉下来了。”我说:“我学医的,这其实和手腕脱臼差不多,问题不大。”爹拿起旱烟筒,往饭桌上使劲一磕,狠狠地说:“还问题不大?他那个书记都给撤掉了。”我差点眼泪都掉下来了,说:“不是说铁蛋爸是轻伤吗?”爹说:“轻伤?什么轻伤啊?这要是搁在一般老百姓头上,那根本就不是伤。可是,铁蛋爸是副乡长啊。”我说:“副乡长怎么了?副乡长就可以草菅人命吗?”爹说:“你真是书读多了吧?说得那么文绉绉的,和你哥一个德性,告诉你,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动不动就打人。你哥倒好,连副乡长都打,要知道,副乡长就是个官。”我气愤已极,说:“什么官啊?本来就不大,还硬要猪鼻子插根葱————装象。”爹说:“你小子别以为你在省城读了几年书,就不知道自己吃几碗干饭,人家路上有人。”我说:“有什么人啊?要让我说,那是有狗。铁蛋本来就丧天害理,隐瞒东宝的通知书,还让东宝家赔医药费,他不得好死。爹,哥的事情你不是不知道,要是凭本事,铁蛋爸能当副乡长吗?村委会书记都难,靠着拉关系,走后门去当官,迟早会遭报应的。” 爹说:“你别在我面前说那么多没用的,你要真有本事,你和他家里当面锣对面鼓地讲道理,那我才说你有本事呢。”我说:“我也不摸情况啊,要是这样,我还真要和他家理论一番呢。”爹说:“铁蛋爸铁蛋爸,人家有名字,他叫许德才。”我说:“什么德才?我看他无德无才。我这就去找他评理去。”爹又磕了一回烟屎,发狠地说:“ 你给我回来。”我说:“我就是要去,这狗娘养的许德才,可把我们一家害苦了。东宝赔医药费,不用说,重伤啊,那得多少钱?哥的书记也撤了,这不得回家种田吗?”娘撩起围裙擦了擦眼睛,说:“什么重伤啊?那是铁蛋家喊得凶。不过也不轻,最后说定了,赔他家两千元钱就不追究了,东宝的几个姐姐急的什么似的,再说,也不是每个姐姐都那么好的心肠啊,毕竟是过继的啊。唉,东挪西借,加上我们家给的,凑齐了钱,这才罢休呢!”我说:“我知道,打他是不对的,可是,铁蛋隐匿通知书就对了吗?要是追究,那是要犯法的啊。”娘说:“赔都赔了,说什么也没有用啊!”我说:“你们就不会早些通知我回来,多一张嘴巴也许就要好些呢。”爹说:“唉,你现在知道这个道理了,早干什么去了?”我说:“爹,你说什么啊?可等我受到信,离开这事情都过去了半个月了,你们要是早点写信,或者写加急信,我不就早回来了?实在不行,你们发一个电报也行啊。”爹说:“说得轻巧,又是加急又是电报,你以为我们这儿是大城市啊,我们这到县城都二十多里地呢。”娘说:“你们都别说了,越说越伤心。”爹虎着脸看着娘,说:“孩子好不容易来一趟,让他过过嘴瘾怎么了?”娘说:“好,你们说,一对牛脾气。”爹说:“牛脾气,孩子不是你生的?”娘说:“最让你哥难过的是,组织上一下子把他从大队书记给撤了,一点也不留。”爹说:“什么大队,现在早改成了村委会。”娘说:“还不是一个意思?”爹说:“也难怪你哥生气呢。德才嘛,好歹还给他村委会书记当,金宝什么都没有了,也好,责任制了,当不当书记也差不多。”
我越听越不服气,是啊,哥的脾气我知道,要不是对方逼得他过分,他是绝对不会打人的。我对父母说:“可是,哥只是让许德才受了一点皮肉伤,就从书记回来当农民了?冤不冤啊?”爹说:“哼,早已经责任制了,什么农民不农民的!金宝的大队书记当了七八年,又怎么样呢?对方还不解气呢,还想让金宝赔钱呢!”我差点气晕了,说:“许德才不是人,还要讹人。我哥书记都撤了,他还不过瘾啊?”娘说:“孩子,你哪知道啊,这下,怕是要和德才家结冤呢?”我说:“娘,都这样了,你还怕什么?树叶子掉下来你怕打破头,怪就怪你和爹一直都胆小怕事,你越是胆小,别人越欺负你。古话不是说‘人善被人欺’吗?我看哥其实是对的,要不是打他,人家不是更加嚣张吗?”爹说:“你不懂啊,你妈说得对呢,你哥告了人家的状呢。”娘说:“金宝到县里去告状,说他那个副乡长是送礼得的,结果县里派了什么……什么来查。”爹说:”那叫纪检委,县纪检委一查,好,这下把德才的副乡长给撸了。”我说:“县里的领导真是英明。”娘说:“他倒是降低了,可是还让他当我们村委会的书记,叫什么……什么使用啊?”爹说:“叫降级使用。”我说:“这样的人就该撤到底。”娘说:“唉,你以为你是纪检委啊,谁让你分配到外地去啊,看,家里什么事情都帮不了了吧?”爹说:“是啊,别说你现在还是个小兵,你就是个县长,也不顶事啊。”娘说:“对着呢,县官不如现管,你跑出去那么远,唉,何苦呢,远水还…………还……”爹接过去说:“远水解不了近渴啊,说又说不来!”我说:“也不是我要出门,不是服从分配吗?”娘说:“服从服从,除了你爹,你服过谁啊?”爹说:“服我?这孩子的翅膀硬了,现在是外婆都管不了了。唉,人家都说:‘父母在,不远游啊’,你可倒好,不分配到家里来,却非要到外地。”我说:“爹,不是刚刚和你说过吗?也不是我要去的,我其实是无所谓的,只是没有要求回老家罢了。”这时候,我真有些后悔到外地去,三百六十五里路,要回来一趟也不容易,竟然让这样的狗官欺负。我说:“爹,你就让我去吧,我非要把那个什么德才骂个狗血喷头。”爹说:“事情都过去了,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你以为副乡长不是官?可在我眼里,副乡长是个大官。你忘记了,那几年,你跟着我到公社粮管所送粮,就是那些负责收粮的人都对着我们作威作福呢,不是说晒得不干,就是说我们的粮食泥沙多,唉,欺负人啊。”爹说的事情,我怎么能忘记呢。
说实话,公社粮管所里,也不是没有好人,可是,就有那么几个掌握印把子的,愣是对我们送去的粮食挑三拣四,当然,也不是对我一家的,所有的人都是这样。要是有点关系,或者送他一点好处,比如,送给他几包好一点的香烟,或者买一箱啤酒给他吃,他很快就给你把粮食收掉,就算是没有晒好的也收;要是你没关系,又不送礼,你的粮食就是晒得再干,也还要让你多晒几个太阳。爹看着我不说话,继续说:“那几个验粮的人,有几个是好东西?他们才多大的权力啊?唉,德才好歹是一个副乡长,你哥竟然打人家,还有好果子吃吗?”我说:“爹,哥都这样了,你还向着别人。”爹说:“谁说我向着别人啊,孩子,做人啊,就是要明理,知道吗?那古书上怎么说来着的,噢,叫‘识时务者为俊杰’,毛主席不是早就告诉我们‘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吗?我们老百姓也是一样,看和谁斗,斗得赢就斗,斗不赢还都什么啊。可是,金宝呢,不管三七二十一,斗不过也去斗,没有不吃亏的。”我说:“爹,说了半天,我哥在哪里啊?”娘接过话头说:“金宝啊,刚刚从县里回来,都让气病了,在家躺着呢。”我说:“我得去看看他。”爹说:“看什么看?你既然来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晚上再去吧。”我点点头。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于爹刚刚说过的话,还是很不理解,就说:“爹,你现在叫我要遇事讲理,要心平气和,你难道忘了,这十几年来,你不是也两次差点和人打起来了吗?”娘听着我的话,苦笑着说:“唉,有什么样的爹,就有什么样的儿啊,你们父子几个人,都是一样的火爆脾气。”爹不服气,狡辩说:“我和他们不一样啊。说实话,我也不是差点打起来,我和河对面的农场干部就打过。”我盘根问底说:“噢,还有这事情啊,这我倒是不知道。”娘说:“你怎么能知道呢,那时候,你哥金宝才十六岁,你才三岁。”我问:“和哪里的干部打啊?”坐在家门口的娘对着河对面一努嘴,说:“喏,就是和对面劳改农场的干部打起来了。”爹说:“是啊,那一次,要不是你四叔帮忙,还真要把我给逮起来呢,说是我欺负干部。”娘说:“是啊,本来你爹是有理的,明明你爹买的猪肉是好的,可是,有个农场的干部,哦,记得是北方人。”爹说:“对,是东北人嘛!”娘说:“可那个东北大个干部硬说你爹买死猪肉给农场,而且污蔑他卖的是已经死了的猪,不但不交钱,还说要送你爹去省里的上级单位法办。”爹说:“是啊,这下你四叔来气了,他一个人当着三伏天的大太阳,硬是悄悄地划了一只小船,跑到劳改农场去和那干部讲道理。”娘说:“你四叔好呢!”爹说:“四叔不好还有谁好啊?上阵父子兵,打架亲兄弟,四叔的嘴巴也厉害。”娘说:“人家当了十几年的校长呢,哪像你啊。”爹说:“你怎么总爱捎着我啊。”娘说:“说你你还不服气,村里也就是四叔最好呢。”爹说:“你四叔跑到农场,一屁股坐下,那干部问,‘你是谁啊?’你四叔说:‘你猜我是谁?’”娘说:“照你这样讲下去,你得说到明天。”爹说:“反正啊,你四叔,又是说我是军属,又是说我是贫下中农代表,要是信不过猪肉,可以拿去化验。如果猪肉不好,分文不收,还可以逮捕人,要是好猪肉,你可要负担破坏军民关系的责任。”我说:“都吃了,还化验什么啊?”爹说:“没呢,他们还留了些呢。”那干部听着你四叔说了一个钟点的道理,都听傻了眼了,最后啊,不但给了钱,还对你四叔说:‘你哥打人是不对的,看在我们也有过错的份上,就算了。’这样,我收回了猪肉钱,而且,不用负责打人的责任。”
娘说:“什么种子结什么瓜,你们父子啊,什么时候能改改呢。”
晚上,我去哥哥家看望了一下他,哥说:“哥哥这半辈子就这样了,弟,你可要在单位好好干啊,争取干出个名堂来,那样,别人才看得起你,更没有人欺负你了。”我知道哥哥不愿意听已经成为现实的帮腔,因为那也许在伤口上撒盐,会对他的伤害更大。我随后将买的一些礼品从身边的黑提包里拿出来,送给哥哥。哥说:“你有这个心就够了,让你破费了。”我顺便问了问侄子和侄女的情况。哥这时候才眉开眼笑,说:“你侄子成绩不错,照这样下去,考个大学没问题。”我听着哥哥的话,心里很是激动,我知道,大侄子原来的成绩是全班倒数第几名的,现在哥哥竟然能这样说话,那说明侄子的进步很大。哥哥把侄子喊来,我出了几个高一的数学题给他做,真没有想到,他的反应之快,远远出于我的估计之外。我为哥哥在这样的境况下,还对生活充满信心感到十分高兴,我更为侄子的进步高兴。
东宝在赔偿了医药费之后,继续在高中上课,他得到了不少老师和同学们的理解,现在也正处于学习成绩上升的趋势。要是照这样发展,他在今年七月份的高考中,考上大专是不出问题的,也许可以上本科呢。
第三章回到单位之后
回单位之后,离国庆节只有十天的时间,我和萧方真的在排练相声了。说实话,萧方的独唱确实很好,嗓音圆润而浑厚,可是,说相声,他还是缺乏经验的。即便这样,他还是有很好说相声的条件,一是他的形象非常好,可以说,在庐江,很少有人长得那么潇洒。
这十天里,萧方向我学习说相声,我向萧方学习检验的技术,其实,更主要的是采血,因为那是检验的第一步。经过十天的切磋,我们的对口相声已经准备了两个段子,采血的功夫,我可以说是比较熟练了。我为自己多长了一门技术而高兴,人家都说“艺不压身”,我这个公卫专业的人掌握了检验科的技术,觉得挺好。
我第一次登上庐江县的舞台,第一次说相声,心情自然是激动的,甚至还搀和些紧张。可是,等我们说了三分钟后,已经是掌声一大片了,我们在观众的不断鼓励下,放得也更加开了。等我们从台上下来的时候,竟然有人跑上台给我们献花。自从我迷上相声,我说过不下十几次相声了,但是,我从来没有享受过观众献花的礼遇。当我和萧方接受了观众献花之后,观众席里竟然传来了一阵喊叫声。开始没听清楚,以为是起哄的呢,可是仔细一听,原来是观众让我们增加节目,在观众席的右后方,有四个观众一齐高喊:“再来一个,再来一个。”说实话,为了通过这次国庆文艺晚会,我和萧方准备了两个节目,一个是传统节目,也就是牛群创作并演出过的《小偷公司》,刚刚受到热烈欢迎的就是那个节目。我自己还创作了一个节目,叫做《报人名》,所以能创作这个节目,我是受到相声老前辈马季的影响,马季曾经有过一个他自己创作的相声段子《新地理图》,他说“我拿起刚果一咬,嗬,搁了我的西班牙”。我也根据这个大意,用著名的人物为珠子,用旅游作为一串线,把名字联系在一起,作品如下:
乙:听说你对我们祖国 语言 有些研究。
甲:研究谈不上,SOSO。(音“嫂嫂”)
乙:噢,你嫂嫂研究得好?
甲:我刚刚说的是英语,意思是说我的汉语水平也不怎么样,也就是一般一般,全国第三。
乙:嚯,全国都第三,你不会是吹的吧。
甲:我这么跟你说吧。 生活 中遇到的一些事,我都可以用人名来回答你。
乙:你有这个能耐啊。
甲:其实这也算不上什么能耐,只不过是生活中处处留心而已。
乙:那你是不是给我们举个例子。
甲:好啊,这次我们一家人去中国的最南端————————海南岛玩了一次,作了一次海南岛三日游。
乙:那一定收获不小吧。
甲:是有一些,那是在 夏 天,我们一家人穿着丝织的衣服。
乙:什么丝?
甲:陈佩斯。
乙:这丝可不一般。
甲:每个人头上戴着一顶帽子。
乙: 夏天 还戴帽子。
甲:这也不是一般的帽子,凉快着呢。
乙:什么帽?
甲:朱时茂。(帽)
乙:这帽子可够大的。
甲:大可是大,可是又太大了,我弟弟头又小,刚过了两条江帽子就丢了。
乙:两条什么江?
甲:一条是李双江。
乙:还有一条呢?
甲:还有一条很短,但是很有名。
乙:哪是什么江?
甲:潘长江。
乙:是够短的。
甲:别看它短,可是在这江里我看见了三条龙。
乙:哪五条龙?
甲:这三条龙是贺龙,李小龙,成龙。
乙:这三龙可真不简单。
甲:快到海南三亚了,我看见一个漂亮的村庄。
乙:什么村?
甲:关牧村。
乙:还是个出歌唱家的地方。
甲:在这个村上,我发现了一座小巧而又古老有桥。
乙:什么桥?
甲:郑板桥。
乙:噢,是板桥啊,这可是有些年头的桥了。
甲:你知道这桥是用什么造的吗?
乙:不知道,用什么造的?
甲:用木头造的。你想啊,郑板桥,正宗的板桥可不就是用木头造的。
乙:这么个正板桥啊。那么是用什么木头造的呢?
甲:胡乔木。
乙:乔木啊。
甲:在这桥下面我看见一块美丽的石头。
乙:什么石?
甲:傅抱石。
乙:这石头听着可新鲜。
甲:嚯,这石头油光铮亮,它正在闪闪发光呢。
乙:这石头还能发光吗,发什么光?
甲:不光是发光,不同的石头发出的光还不一样,也就是说,它们发出的光还有好几种呢?
乙:是吗?发的是哪几种光。
甲:有的是黄继光,有的是司马光,有的是李四光。
乙:发光的石头,我还是头一次听说。
甲:不光是发光,它还会变颜色呢。
乙:你越说越稀奇,这石头还会变颜色?
甲:这还能有假。
乙:它怎么变颜色呢?
甲:它一会儿是黄宏,一会儿又刘胡兰。
乙:就这么一会儿就变了颜色。
甲:穿过了关牧村,走过郑板桥,看过了傅抱石,出现在我们眼前的就是两块美丽的草坪。
乙:哪两块草坪?
甲:这两块草坪还相差很大,不管是草的种类还是年纪……
乙:这草坪还有年纪?
甲:不不不,我是说他们的历史相差很大。
乙:到底是那两块草坪?
甲:袁隆平和张爱萍。
甲:走过这两块草坪,眼前是两座雄伟大山。
乙:两座什么山?
甲:一座是赵本山,一座是丛珊,翻过这两座山,我看见三个人站立在前面。
乙:哪三个人?
甲:周树人周建人周作人。
乙:还是三个亲兄弟。
甲:他们正在长眠呢。
乙:什么长眠,你说在睡觉不就完了。
甲:是啊,他们在睡觉,我们也不好打扰他们,就继续赶路。
乙:继续走吧!
甲:走着走着,就看见前面是茫茫一片的大海。
乙:什么海?
甲:。
乙:还是一漂亮的海。
甲:海上竟然有一座山峰。
乙:你再仔细看看,海上哪来的山峰?
甲:我定睛一看,原来是海市蜃楼。
乙:我说呢,海市蜃楼是一种幻影。
甲:其实他就是光学上的一种奇特现象。
乙:就像天上出现的彩虹。
甲:嚯,这海上的山峰太漂亮了。
乙:请问,这海上的山峰叫什么名字。
甲:许海峰。
乙:看我这问的,海上的山峰可不就是许海峰吗?
甲:一会儿,许海峰不见了。
乙:许海峰不见了,中国可要少拿金牌。
甲:你少插嘴,海市蜃楼吗,海峰说不见就不见了,在我们眼前出现的是一条巨大的鲸鱼。
乙:什么鲸?
甲: 罗京 。
乙:罗京?有李瑞英没有?
甲:什么李瑞英?
乙:大家谁不知道,罗京和李瑞英都是CCTV的播音员啊!
甲:渡过了祖海,吻别了许海峰,告别了罗京,远远地我们就看见前面有一长长的斜坡。
乙:什么坡?
甲:苏东坡。
乙:这坡可真有年头了。
甲:可不,那是宋代以来有名的坡,就是这道坡上,留下了很多有名的诗句呢。
乙:苏东坡吗,地球人都知道啊。
甲:我们一家正在这坡上优哉游哉地走着呢,从天上忽然掉下来一片羽毛。
乙:羽毛,它是什么羽?
甲:关羽。
乙:这关羽掉在苏东坡上,瞧这个寸劲。
甲:这关羽正飘扬着,张飞张飞张飞。
乙:什么叫张飞啊?
甲:张开了来飞啊。张飞张飞,突然它不飞了,落在一棵松树上。
乙:什么松?
甲:武松。
乙:关羽落在武松上,好嘛,又一个关公战秦琼。
甲:武松吗,梁山上的松啊,可是这时候一阵风吹来了。
乙:什么风?
甲:雷锋。
乙:这还是有名的风。
甲:这羽毛让风一吹,又离开了武松,正好落在不远处的莲花上。
乙:落在莲花上,什么莲?
甲:潘金莲。
乙:这不是什么好莲。
甲:就是啊。我心想这关羽是最要名气的人了,怎么就落在了这潘金莲上了呢?
乙:这不是鲜花插在牛粪上吗。
甲:就是啊,我觉得很可惜,就追 过去 抓起那片羽毛用嘴一吹。
乙:那是关羽,你抓是住吗?
甲:说的是啊,我一吹,坏了,羽毛不见了,我的嘴巴却过敏了。
乙:嘴巴过敏。是过的哪一种敏?
甲:一种是毛阿敏,一种是郭凯敏。
乙:瞧瞧,这过敏还与众不同。
甲:说着话我们就来到了海南岛的最南边。
乙:那是 天涯 海角啊。
甲:是啊,我们一家人住下来以后,美美地做了一桌菜。
乙:都有哪些菜?
甲:有蔡鄂,蔡元培,最好吃的要数蔡(菜)文姬(鸡)。
乙:那可真是些好菜。
甲:吃完饭,我们一家人就在这美丽的海滨散步。
乙: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
甲:我们走了一会儿,突然看见前面有个地方人还真不少。
乙:是什么地方?
甲:仔细一看,才知道那是一座尼姑庵。
乙:什么庵?
甲:只见那尼姑庵上上书三个大字。
乙:是怎么写的?
甲:施耐庵。
乙:还是个几百年的古庵。
甲:据说这个古庵比《水浒传》还早呢。
乙:可不是吗,没有施耐庵哪有《水浒传》。
甲:这尼姑庵内坐着的全是些泥塑的人物。
乙:都有哪些人物呢?
甲:有宋江,有鲁智深,还有林冲。
乙:这还是《水浒传》中的人物。
甲:在尼姑庵不远处,有一处外国风格的建筑。
乙:外国建筑?
甲:是啊。主要是那个门很古怪。
乙:什么门?
甲:杜鲁门。
乙:美国总统做的门。
甲:看你这一惊一乍的,再说这也不是什么好门。最奇特的要算是这个建筑之外的两棵松树真是各有特点啊。
乙:哪两棵松树?
甲:一棵是尼克松,一棵是郭颂。
乙:还是不同国家的两棵松树。
甲:我们在这两棵松树下照了相就算是结束了这次旅游。
乙:你们多玩一会儿,怎么就回去了。
甲:不行啊,家里有人等着我呢。
乙:谁在 等你 啊?
甲:宋教仁。
乙:还是个政治家。
甲:我们一家的照片洗出来后,嚯,太美了。我端端正正把它挂在正厅,嚯,这照片正闪闪发光呢!
乙:发的什么光?
甲:李四光。
乙:嗨。
《报人名》一说完,台下响起了更加热烈的掌声。观众们交头接耳,纷纷称赞这个相声写得好,说得好。我虽然不能听清楚观众的评论,但是,从大家的掌声和笑声里,我完全可以感受到。
虽然我们发挥的不错,可是,我深深明白,庐江的人民是十分热情的。我突然想起了高站长,在我来到庐江的五个月之内,竟然让我陪着他吃过几次饭,我只不过是给防疫站写过几份材料,虽然那材料据说很是出彩,可是,我也没有想到高站长会这么热情。
第二天,高站长让人把我和萧方叫到他的办公室,他对我们大加赞赏,说以前只是听说,这次他真的感受到后生可畏了。他还说:“你们,为防疫站,不,为卫生系统争了光,可以说,你就是一个小姜昆了。”我让他说得脸红起来,因为我深深知道,我根本没有他说得那么优秀。是庐江的人民对我太好了。
高站长是个老相声迷,据说,他年轻的时候在部队也说过相声,所以,他对我还真是惺惺相惜。高站长和我说起了侯宝林给毛泽东说相声的事情。我惊讶于他懂的东西真多。
高站长表扬过我之后,他问:“你的住处太小,这次呢,给你换一个大一点的,有十二个平方米。”我兴奋地说:“那太谢谢了,我给站里添了麻烦了。”高站长说:“没事的,这不,萧方调到县医院去了,县医院给了他一套房子,他的房子就退出来了,你呢,刚好可以搬过去。”我刚刚还很兴奋,听见萧方马上要调走了,感到很可惜。这个结识了不到两个月的好朋友,突然要分手了,我十分惊讶。防疫站到县医院是县城的两个极端,有三公里地呢。唉,都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可是,我们这么谈得来的人,才有这么两个月亲近的缘分,实在是太可惜了,以后和萧方联系起来可就少多了。
想到我来报到的第一天,我和萧方的误会,我感到很对不起他。那一天,我拿着报到证,来到防疫站,最外面的两个办公室就是检验科的,我对着萧方的背影喊:“哎,同志,站长办公室在哪里?”结果萧方理都不理我,我有喊了一句。萧方还是不搭理。我仗着自己曾经是学校的“名人”,也就毫不客气地嚷嚷着大喊:“哎,你聋了。”结果,萧方马上转身,把办公室的门用力一关,大喊:“滚,滚。”我和他的第一次相识就是以这种方式开始的。后来,才知道,那一天,是萧方的哥哥判处十二年徒刑的第二天,而且,那一天,他妈妈也住进了医院————因为儿子的判刑,这个南下老干部给气病了。
高站长看到我落寞的样子,点化我说:“你知道我们防疫站旁边的大楼是哪单位的吗?”我摇摇头表示不知道,高站长说:“你啊,还真是个书生呢,两耳不闻窗外事,不过你来的时间也很短。这旁边就是县医院的主大楼,要不了几个月,你又可以和萧方在一起了。”我喜出望外,说:“真的啊,那太好了。”
第二天,萧方到县医院上班,我说要去送送他。萧方说:“你这兄弟还真好,我又没有离开县城,不就是远点吗?你还给我送行。”我说:“也就是个意思,没别的送给你,萧哥,我这本子是同学送给我的,我觉得,它比什么都珍贵,今天,我把它送给你,略表寸心。”萧方也不客气,收下本子,说:“这样,我送你个相册。”我说:“你的相册怎么能送给我呢,你自己那光辉形象还不得自己留着。”萧方说:“什么自己的形象?你啊,在省城都见过大世面,你这是怎么了?相册,它就是给你放照片的,不是我的影集。”我说:“哦,是这样啊,我谢谢了。”
把萧方送到县医院之后,等他一切安顿好了,我要走了。萧方说要送送我。我说:“就这三公里地,还来个十八相送,这样送来送去,那要送到什么时候啊?”萧方笑着说:“也是!这样,我把你送出一百米之外,总可以吧。”
送走了萧方,第二天,防疫站开展全县食品从业人员身体大检查,我们卫生科的人有富余,检验科的人手不够,于是,高站长让我帮帮检验科。我到检验科去,被分配做采血的事情。其实,这是所有体检工作中最繁重的工作,我觉得自己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体检,人家分配什么就干什么,没有二话可说。可是,检验科那个科长很不好说话。这人姓毛,因为个头小,四十岁了,人家还是喊他小毛。小毛很早以前是个上海的下放知青,后来,因为拍马屁,虽然业务不算很专业,还是被站领导安排了个科长的位置。高站长来了之后,他觉得这小毛业务不熟练,光会拍马屁,对这个小毛并不喜欢。可是,因为没有太大的冲突,高站长也不想换下这个科长。
小毛觉得对于高站长拍马屁简直是水泼不进,所以,慢慢地对高站长就有了仇恨的感觉,可是,他又不敢和高站长对着干,他看到高站长和我关系挺好,小毛觉得十分妒忌,所以,他对于我工作很不满意,其实,我可以说,在我萧方学习采血以前,我的确做不来采血的工作,可是,我经过十天的练习,已经是很 熟练了,可是,小毛竟然对着我鸡蛋里挑骨头,说我这也没有做好,那也没有做好。我想等他再说一句的时候,和这人比三寸丁枯树皮大不了多少的小毛大吵起来。可是,不等我发作,从防疫科临时调来检验科帮忙的赵萍看不惯,她一拍桌子,大喊道:“小毛,你不要欺人太甚。”她本来还要说得更难听一些,但是,她觉得小毛毕竟防疫站多年了,就忍住了下面的话。是啊,在赵萍看来,我虽然毕业不久,业务虽然说不上拔尖,可是,我对于文艺的爱好,特别是我的相声,让赵萍这个全县有名的歌星十分欣赏;而小毛,要不是凭着拍马屁,连一个科长都做不了。小毛在我面前咋咋呼呼的,可是,赵萍的一句话,他马上就像是乖巧的小兔子,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了。
从赵萍身上,我感觉到“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道理。从此以后,我对于赵萍大姐的好感更进一步了。是啊,国庆节那一天的演出,赵萍的歌曲《高天上流云》、《血染的风采》本来就已经让我十分喜欢,现在,面对着对我那么友好的大姐,我觉得她的歌曲越回味越有韵味。
是啊,赵萍的拔刀相助是有理由的,我一天给八十多个人采血,而且几乎是针针见血,没有什么拖泥带水,对于我这公卫专业毕业的人来说,已经是不容易的,小毛挑剔,让我十分讨厌这个看着都有些恶心的人。
全县食品从业人员体检之后。卫生科迎来了例行检查——————县城各大学校的学生体检。我负责视力检查。在这检查中,我认识了庐江一中的一名漂亮的女校医。她的名字叫左吕布。一个大姑娘,叫一个吕布的名字,让我觉得挺有相声的因素,所以,他们的谈话就从她的名字开始了。说实话,我来防疫站几个月了,我身边的同龄老乡、朋友,都纷纷有了女朋友,只有我一个人还单着,所以,我对于左吕布有种说不出的好感。我甚至想和她交个朋友。可是,没人给我牵线,我还是说不出口。
左吕布说:“我看过你说的相声,挺好。”我说:“你那个独唱也很不错,都快赶上赵萍的歌儿了。”左吕布说:“你也认识赵萍?”我说:“你这话太有意思了,我怎么能不认识赵萍?我们一个单位的啊。”左吕布说:“真的啊,我一直以为你是县医院的呢。”我问:“是不是这学生体检原来是县医院做的?”左吕布说:“那倒不是,不过,防疫站也忙不过来啊,所以,常常会聘请一些县医院的医务人员来帮忙。”
我决定对左吕布发起攻击了,可是,我不能自己去,我得找个介绍人,也就是媒人。我觉得,婚姻大事不是儿戏,不管到了什么时代,我觉得,还是有必要请一个中间人,不然,总觉得不严肃。
我提着买好的几斤水果,什么葡萄、荔枝什么的,反正什么贵就买什么。赵萍的丈夫把我引进了门,说:“你赵大姐在洗碗呢,赵萍,快出来,你干弟弟来了。”我虽然对赵萍的印象很好,可是,我并没有人赵萍做干姐,既然她丈夫这么称呼我,我也十分高兴,这不,白捡了一个这么优越的大姐,她爸爸是南下干部,现在是县人大主任,虽然还有一年就离休,可那是以后的事情。
赵萍说:“来,快坐,坐啊。”她转身对她丈夫说:“你也真是的,怎么不让座啊。”我和她们夫妻说着文艺的事情,对于对象的事情一点也不提,我毕竟开不了口啊。赵萍说:“听说你和那个校医很谈得来,怎么样?我给你们牵牵线吧。”她的话让我如同喝了蜜。赵萍丈夫说:“现在得到年轻人,还用着你牵线啊?”赵萍说:“你少插话,我乐意。你没有听说吗,牵一根线,胜造七级浮屠。”赵萍丈夫说:“你还真会篡改语言,那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什么啊?”赵萍说:“婚姻大事,未来肯定是要新生孕育出来的,给人保媒,不是再造生命吗?其实和救人一命差不多了。”
我想了想说:“真要是有您给我牵线,我真得谢谢您啊。”赵萍说:“这八字还没有一撇呢,先别忙着谢我,成不成还要看你们怎么相处呢?”赵萍丈夫在一旁说:“没关系啊,万一不行,把我小姨子介绍给你啊?”赵萍说:“闭上你的乌鸦嘴。”赵萍丈夫说:“哦,你妹妹不嫁人了?”赵萍说:“嫁人当然是要嫁,我妹妹好歹也是一朵花啊,不敢说县城最美,起码在县一中是不错的。要嫁人,也不能让别人挑完了再挑吧!”
赵萍的一番穿针引线,我和左吕布——————我的第一个正式约会人一起到电影院看电影。当时,我们看的电影是《快乐的单身汉》。看着看着,左吕布竟然大笑起来,噢,这左吕布还真是个乐天派。
可是,我怎么也弄不明白,多情善感的左吕布对于现实问题还是不一样的,看完电影,左吕布几乎要和我说分手了。
这主要是我和左吕布的人生观不一样,她原先对我的好感是喜欢看我的相声,可是,当他得知我只是一个中专毕业生的时候,脸上露出了一些难看的神色。我们又接着聊天,左吕布知道我老家还是在农村的,她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她和我实话实说,说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我老家在农村,她说不要说是一个来自农村的人,就是城市里的青年人,大城市的年轻人,又有几个懂得相声的,那可是阳春白雪的高雅的事啊。
左吕布难看的脸色提醒我,我们之间不会有太多的话题啊。我似乎听到了左吕布的画外音:她似乎在说,你要是没有农村的那些亲戚什么的,那还差不多。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会对她大喊一声:如果不要我的娘,她就是公主,哦,按照现在的话来说,就是高干的女儿,我也是绝不会答应的,绝不。
我想:爱情是不能勉强的,不然,我觉得还是趁早分手的好,好在我们还刚刚认识,即使分手也互不伤害。
我和左吕布的认识就这样匆匆开始,又匆匆结束了。上班的时候,我和高站长同时到达防疫站,还没等我打开办公室的门, 高站长问我和那个校医的相处得怎么样?我感谢高站长对我的关心,干脆又多走了几步,来到高站长办公室坐了会儿,在这儿,我认识了卫生局医政股的股长陈何滔。我也顾不得陈何滔在,大声对高站长说:“吹了,我们谈不来,我们看的电影是《快乐的单身汉》,看来,我还是当我‘快乐的单身汉’吧。”高站长说:“你啊,还年轻,婚姻其实就是个缘分,这样的事情,遇着呢你就抓住它,没遇着,也别急。你啊,倒不如参加自学考试,现在的年轻人对于自学都很积极呢,还可以拿大专文凭,噢,要是大专起点,还可以拿本科文凭呢。”我惊喜地说:“真有这个事情啊?也怪我孤陋寡闻,太好了,这总得办什么手续吧?”高站长说:“要的啊,这个啊,你具体到教育局问一问就清楚了。”陈何滔说:“是啊,你去问问,我有个小舅子在教育局呢,他还是招生办的,正好就管这事。”我看着陈何滔一连茫然的神色,让高站长有些吃惊:“怎么,你不认识我们陈股长?”我摇了摇头,不好意思地笑笑。陈何滔说:“他就是新分配来的大学生吧?”我说:“不是,我不是大学生,我是中专毕业。”陈何滔说:“都一样,都一样。”接着,陈何滔转向高站长说:“他不认识我也很正常,他来的时间本来就不长,我呢,这段时间出差了一个月,连面都很少露。”
我这个人,平时很少抽烟,所以,身上自然不太放香烟,可是,这一次,我因为趁着一个方便的机会,在山里买了些木料——————结婚的话必须准备些家具什么的。所以我求一个管交通的老乡给我买的木料放行,所以特地买了几盒好烟。这不,还剩下一盒半。我赶紧给陈何滔递过去一支烟。陈何滔说:“我不抽烟。”接着,他拱了拱手,做了个谦虚的动作。我心想:这股长还真谦虚,不抽烟还对我那么客气,他毕竟比我大出去十来岁,这样的礼遇我还真是遇的不多。
等陈何滔离开之后,高站长笑嘻嘻地对我说:“你啊,还真会做人,平时不抽烟,遇着他吧,你就敬烟。你还真作对了,说不定啊,他以后就是防疫站的站长了。”我说:“站长不是你吗?”高站长说:“我都这把岁数了,还能干几个月啊?不管是不是他,和他搞好关系,没坏处。”我点头称是。
我跑到教育局,不但问清楚了参加自学考试的程序,我打算把自学考试当成我的初恋情人了,这样一来,有了自学考试,我的生活更充实了。我对于老家——————那个三百六十五里地之外的联系,以前常常是靠着书信联系,现在可以用自学考试来填补我的业余生活。
我来到招生办,说要报考自学考试。人家问我报考什么专业。我说我报考中文专业。给我办理手续的人很是吃惊,问我为什么不报考医学方面的专业。我和这人可从来没有打过交道啊,他知怎么认识我呢,我感到有些奇怪,问他怎么知道我是卫生系统的。他说:“你不知道吧,我也是个相声迷,你的相声我很喜欢呢,所以,我知道你在防疫站工作,你还知道你的外号————小姜昆,对不对啊?”我和他解释说:“我其实是天生学文科的人,倒是学习医学有些勉强,哎,赶鸭子上架,也这么多年了,按照现在人健康的标准,我离开三十岁还有好几年呢,要改行都还完全来得及。”那人点头说:“那是,那是,就你这嘴巴,要是能够通过中文自学考试,那你可是文科的全才,能写能说,以后的前途可不得了啊。”对于这个陌生人,竟然能对我说出这么客气的话来,我内心很激动。我不过是演出过一次相声,防疫站的业务我虽然不能说不熟练,但是,我天天想的是改行改行,所以说,我算不得一个好的防疫人员,可是,即使这样,仍然有人记得我,这让我心里十分高兴,也十分欣慰。
我办完了自学考试的手续,正兴冲冲地往外走,冷不丁和一个大高个撞了个满怀。这是谁啊,那么冒冒失失的。原来是萧方。萧方也是来办理自学考试手续的。我问:“萧哥,你也来办自学考试的手续吗?”萧方说:“你把这也字去掉好不好?我已经考了三次了,算老考生了。”我问:“萧哥,这考试难不难啊?”萧方说:“对于你肯定是难的,对于我吗…………嘻嘻,我说错了,对于我是很难的,对于你就容易了。”我很了解萧方,应该说,他在舞台上相声的确不如我,但是,生活中,我说笑话远不如他。
我问萧方考的是什么专业,萧方说:“我考法律专业。”我正疑惑不解的时候,萧方看出来了,他拉着我的衣袖,走出招生办,让我到一边说话,他说:“我哥哥就是因为不懂法律,本来是有道理的事情,就因为他过激,反而变得没有道理了。这不,判刑了啊。唉。”
我说:“你哥哥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一些,大家都说你哥哥是冤枉的,说你哥哥是一个好人。”萧方说:“我哥哥是不是好人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我哥哥在对越自卫反击战中还是立过功的,他虽然在前线受过伤,他从来没有犯过糊涂。可是,我哥冤啊,我哥真冤啊,他没有倒在前线,却在这和平的环境下被判刑了,我无论如何要学好法律,说不定,我以后还能当一个法医呢。”停了停,萧方又说:“你说,就我们这样的家庭,爸爸是老资格的南下干部,妈妈也是当年的支前模范,而且为革命还受过伤。可是,我哥哥……唉,不说了吧。”我和萧方挥了挥手,就告别了。
报名之后,我就开始到处去买自学考试的书籍,县城里,开始有了私家书屋了,可是,自学考试的书籍还真不好找,我找了好几个书屋,还没有买齐。有一本书在县城买不到,我只好专门跑到省城去买。到省城,我和我的老家擦肩而过,到我的故乡也就是三十公里罢了,我多么想中途回老家看看,可是,时间不容许啊。一是自学考试,二是马上就要开展的工业卫生测量,据说,工业卫生测量的任务很重。高站长一再嘱咐我这段时间可不要随便请假,工业卫生有大量的工作在等着大家去做。
就是这次擦肩而过,我几乎要成为不孝之子————我母亲因为脑溢血,差点就离开这个世界,可是因为抢救及时,娘终于活过来了。对于娘的身体情况,我竟然一点也不知道,老家的长辈都说要通知我回去一下,可是,娘坚决反对,她说:“人就是个命,既然命运让我多活几年,又何必麻烦儿子,他那么大老远地去工作,我当时反对是不假,可是,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了,要是经常回家,影响工作,单位上说不定会批评他呢。再说,他刚刚工作,也没有几个钱,回来又要花不少路费,反而是个浪费,也帮不了什么忙。”就这样,娘硬是挺过来了,她竟然慢慢恢复了健康。
回想起这次到省城买书,给了我深深地思考和感叹,哎,多少年喊着人类要发明千里眼和顺风耳,可是,到如今通讯还这么不发达,我竟然连三十公里外的母亲住院都不知道。这是多大的悲哀啊,我深深地为没有回到老家工作而深深自责,世上如果有后悔药,我一定要买下几颗。
仅仅是五年以后,大哥大成为流行的通讯工具,又过了八年,大概是1995年的时候,条件稍微好些的中国人用上了手机了,BB机也已经慢慢落伍了。这都是后话。
更为悲惨的事情是,就在我找女朋友之前的一个月前,我差点被埋在煤矿底下。话还得从头说起。
1989年3月,我们在一个矿工的引领下,由我扛着煤炭粉尘采样器,下到离开地面十米高度的地下——————煤矿采矿工作面,我们开始测量粉尘————煤炭粉尘。记得我们是唱着歌曲下到煤矿底部的——————我们唱《我为祖国献石油》,毕竟我们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虽然,煤炭和石油是两回事,可是,对于我这个第一次下到井底搞粉尘测量的人来说,我无法抑制由新鲜感带来的兴奋。在学校,粉尘测量虽然也见习过,可是,我们从来没有到过煤矿底下。我的老家——————那个三百六十五里路的地方,更是没有听过煤矿,那里本来就是个鱼米之乡,和有煤矿的地方简直是两个世界。
我想:要不是因为粉尘检测,我可能一辈子都没有下煤矿的机会。人就是这么怪,多少煤矿工人从内心来说是不愿意下井的,可是,各种各样的原因,大都是为了高额的利润,
唱完这歌这歌之后,我心里还是有些害怕的,我跟着卫生科的钟腾华科长,在一个煤矿熟练工的引领下,一起朝深深的井下走去——————我们都佝偻着腰,那只有一两米宽的夹道显得十分狭窄,此时此刻,兴奋早已经被担心所取代。我担心这煤矿即使在矿灯的照耀下,仍然是黑洞洞的,总是心里忐忑不安的。钟腾华是个热心肠的人,对我关心也很多,他和我是从同一个学校毕业的,所以,我报到的时候,我们就一直以校友相称。钟腾华长着一张娃娃脸,但是他工作起来比任何人都仔细认真,对待同志也很客气。我就是在他的一步步的引领下慢慢熟悉了各项工作的。突然,从头顶上黑黑的壁上掉下了一块小煤块,把我吓得腿一哆嗦,我几乎站不直了。我不想往前走了,甚至想打退堂鼓,可是,我又怕让人家笑话我,所以,我还是强打起精神,继续硬着头皮往前走。我的担心还是让钟科长发现了,他对我说:“别怕,这一带我来过多次了,安全的。”其实,他也只能这么说,只能给我们信心。他固然来过多次,可是,事情都是在不断变化的。那个引领我们的煤矿工人说:“其实你们两个对于我来说,都不算陌生,一个是钟腾华同志,卫生科科长;一个是说相声的,据说也是省卫校分配来的吧,我其实看过你的演出,很好。哎,什么时候你也为我们煤矿工人写一段相声好不好?”我几乎是哆嗦着说:“好……好啊。只是…只是我还不熟悉这里的生活。”刚刚说过这句话,我又十分后悔说这样的话————天啊,连这一趟下井我都有些害怕,要是熟悉这里的生活,那得来多少次啊。可是,话既然说出口,我又不能收回来。
突然,一声打雷似的的声音,我知道这下是全完了,我、钟腾华和那个煤矿工人都被埋在煤矿底下了。在地底下,我感到从未有过的与世隔绝,我恐惧得要命——————天啊,自己这是怎么了,连个女朋友都没有来得及谈,就这样去见马克思吗? 很快地,眼前的矿登不知道怎么也慢慢暗下来了,巨大的黑暗接踵而来。看样子,我们似乎要等待死亡的到来了。
哎,吓死也是死,被饿死也是死,同样是死,我为什么要被吓死呢,真是让人知道我们是吓死的,那可死得比鸿毛还轻啊。于是,我尽量地想这二十多年来的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使地狱般的生活充实一些。我不由得想到了到北京游玩。是啊,对于一个南方青年来说,我能够有机会在1986年到北京玩,那应该是我最大的幸福。我进一步想:就在1986年的北京之行中,我不但远远地看到国家领导人在人民大会堂东门外广场会见埃及总统穆巴拉克,而且,我还有机会欣赏了国民党元老于右任先生的书法。更让我高兴的是,那一次,我看到了《地道战》中的地道。那些货真价实的地道,和现在自己身边脏乎乎的煤层,不都是足以让人窒息的东西吗。我想到这里,觉得,人好像都应该在地下生活一段时间,所以,我心情好些了。是啊,不要说是现在,就是那时候,人们为了消灭鬼子,不是也不得不躲到地底下去吗?和我们现在的处境是多么的相似。既然同样的在地底下,现在还怕什么,这样的事情,几年前我就见识过。果然,这样想着,恐惧的心理慢慢有所变化,觉得这其实就是老天给我们的一次考验。
我绝望地对钟腾华说:“钟科长,要是我们当初带一些吃的东西到地下来多好啊,至少不会饿死。”钟腾华说:“你真是个说相声的,要是知道会埋在地下,我们根本就不会下来,这黑洞洞的煤矿采煤区,你以为是好玩的。”我说:“我不过是说着玩的,也好过过嘴巴瘾,不然,就这样等死,那可太冤了。”那个煤矿工人胆子却很大,他不但没有太多的悲哀,他甚至让我说一段相声给他听。我说:“亏你说的出来,我这心情,还能说相声吗?再说,相声也是两个人说的,我一个人,不可能的。”那个矿工说:“不用怕,我跑相信,百分之九十九有人会来救我们的,这样的事故最大的悲哀就是当场砸死,或者瓦斯爆炸砸死,现在,我们这样的事故是煤矿事故中最好的了。”
我想:唉,我们好歹是医务工作者,可是,别的医务工作者是救人的,我们这两个人却要等候别人来救我们,我觉得这是对自己最大的讽刺。我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了。钟腾华说:“这时候还考虑讽刺不讽刺,能够出去就是天大的福气。”矿工似乎是指着我对钟腾华说:“你可别怪他,他本来就是个文艺型的人才,说相声的,怎么浪漫都说得过去。也可能,你们就这样多谈谈也许是转移注意力最好的方法。”
钟腾华说:“别看你才刚刚毕业,你好歹还和美女有过约会,唉,我呢,虽然毕业了好几年,可是,我连女朋友是什么样都不知道?要是就这样去见马克思,那可太冤了。”我说:“什么美女啊,不就是一个校医吗?”钟腾华说:“我虽然没谈过恋爱,可是,我知道,你小子是太傲气了。你可能以为你自己挺能的,能写文章,还能说相声,是不是?可是,你睁开眼看看这社会上,那不是学校,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你有你的本事,可别人还有别人的长处啊。”这话对我的冲击力很大,我从钟腾华的话里感受到,以后要在做人上谦虚一些,于是,我在黑暗中把手搭在钟腾华的手上,用力按了按,表示我已经听懂了他的话。钟腾华接着说:“我们毕竟都是从农村一步步走出来的,我们的自身条件其实并不算太好,所以,什么事都要小心才是啊。”我说:“唉,是啊,我也觉得没有把握好机会,错过了和那校医认真相处,她说一句稍微苛刻的话,我就不理她了,现在想来,还是可惜了。可是,过去的事情已经是泼出去的水了。再说,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要是能够活着出去,不要说校医还是个美女,就是……就是……”钟腾华赶紧接上来说:“就是丑八怪你也要了,是不是啊?哈哈哈。”我说:“那也不至于,要是能够让我出去,不要说是校医,说不定任何一个相貌平平的女人我都不挑剔。”钟腾华问:“要是没工作你也要了?”我说:“没工作怎么了?没工作总还有一双手啊。总是可以创造财富的,你说是不是?可是,我们现在怎么样?连……连……出去都……”说到这里,我突然想起那个矿工来了,咦,他怎么半天没有一点动静啊。我问钟腾华:“哎,那矿工去哪里了?”钟腾华说:“嘿,还能去哪里?他刚刚跟我说了,他到那边方便去了。”我说:“天啊,就这么个地方还能方便,那得多臭啊?”钟腾华说:“哪有什么办法?我们在这地底下都呆了五六个小时了,唉,我们能忍受饥饿,可是,总不能忍着不方便吧?”我苦笑着说:“那倒是,那倒是。”
我在地底下想:这是什么运气啊,这半年来,自己这一家子怎么总是走霉运啊。唉,哥哥的村委会书记被撤了,回家当农民了,我那个一奶同胞的堂弟东宝赔了别人一大笔医药费。这还不算,我自己又被埋在这黑咕隆咚的煤矿底下。也算阴错阳差,就因为娘不愿意麻烦我,我还不知道我娘得脑溢血的事情。不然,我可真要伤心死了。
那个矿工回来了。钟腾华那他开玩笑,说:“老兄,你好像连屁股都没有揩干净吧?”那矿工瓮声瓮气地说:“嘿,不可能,我都用了两大张报纸啊,怎么能揩不干净呢?”钟腾华一句玩笑话,竟然惹得这矿工正儿八经的回答,逗得我们大笑起来。我说:“你是不是也太跟不上时代了,现在都什么年月了,你还用报纸当卫生纸啊。”那矿工说:“嗨,我们长年累月在地底下干活,大部分都是农民改行的,农民啊,哪能像你们坐机关的,有些上了岁数的人,连报纸都弄不到呢。”钟腾华说:“哎,什么不好说,净说些拉屎撒尿的事情,换个话题吧。”我说:“唉,现在都被打入地狱了,还什么话题不话题的,说什么也是等死啊。”矿工说:“小兄弟,你这么一说,可让我难受死了。本来下矿井弄成这样,我就有歉意,你这么年轻轻的,连婚都没结吧,就死啊死的,我可罪该万死啊。”我真没有想到,我的一句话,竟然引起了这矿工如此感叹,我觉得过意不去。不是吗?在井底下,出现这样的事情,和他一个引路人一点关系也没有,他不也是受害者吗?对于如此淳朴的工人,我觉得刚刚那句话是不应该说的,为了换一个氛围,我马上转移话题说:“哎,你们说,今年的春节晚会哪个节目最好看?”钟腾华说:“哦,这个嘛,我看就是姜昆的相声《电梯风波》最好看.”我说:“姜昆的相声倒是蛮好的,可是,这不是给我们上眼药吗?”矿工说:“你这话说的,你们别看我是一个矿工,对于相声,我可喜欢了,特别是姜昆的相声。”他的话让我很少惊奇,是啊,相声在这十几年还真是红火,连一个普通的矿工都这么喜欢。我本身也是个姜昆迷,有一年,我还打算到北京去找姜昆,甚至想不揣冒昧地拜姜昆为师。不过,对于《电梯风波》,我还是有我自己的看法的,我说:“姜昆的相声不能说不好,很多相声都是他自己编排的,这水平,在中国是凤毛麟角的,可是,就这《电梯风波》我不喜欢。”钟腾华说:“那你得说说你不喜欢的理由啊。”我说:“理由很简单,他这相声说的就是人关在电梯里出不来,这倒好,就他这相声火了以后,我们这三个人也打入地狱,这和关在电梯里有什么区别啊?所以说,《电梯风波》就是我们的丧门星。”钟腾华说:“嗬,真看不出来,你年纪不大,还这么封建啊。”矿工也说:“是啊,是啊,真看不出来,这两件事根本就不挨边,我们的倒霉怎么能怪到姜昆的相声上呢?”我说:“逗你玩,逗你玩啊。实话说,我主要是看看大家对于姜昆喜欢到什么程度。现在我高兴了,我追的明星还是追对了的。”钟腾华说:“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还高兴得起来吗?”矿工说:“倒霉事就不说了,还是继续说春节晚会的事吧。我觉得万沙浪的歌唱的最好,很动情啊。”钟腾华说:“这节目的确不错,但是,我觉得彭丽媛的歌更好。”我说:“哦,你说的据说那个《我们是黄河泰山》吧。”矿工说:“对对对,那歌真的太大气了。”我说:“依我看,我觉得最打动我心灵的是包娜娜的歌……”不等我说完,钟腾华忙抢着说:“你不是不太喜欢港台的歌吗?”我说:“那得分什么歌。”钟腾华说:“哦,是这样啊。”我说:“是啊,我最喜欢她的《三百六十五里路》,说实话,倒不是内容有多好,而是歌名和我的生活太巧合了。”矿工点着一支烟,问我们抽不抽,我们都不抽。他就静静地听我们说话。钟腾华问:“这有什么巧合的?”我说:“你不知道吧,我老家到庐江啊,刚好三百六十五里路,我刚刚来了几个月,这歌就有了,这不是巧合是什么?”…………
在这样的一种环境下,地底下的我们对于文艺晚会竟然还能津津乐道,可见艺术在人们心目中的分量能有多大。
我们就这样聊着,一会儿天上一会儿地下地,慢慢地,时间过去得很快。我们终于等到了救人的讯号——————一道亮光从头顶上闪过,我们看到了希望,心情更好了些。又过了六、七个小时,人们用镐头等各式各样的工具,一点点地挖啊,挖啊,头顶上的泥土、煤矸石被揭开,亮光越来越大,我们终于被上百个人给救起来了。
我们虽然没有出现什么大的身体情况,可是,为了安全起见,卫生局长还是执意把我们送到县医院观察治疗。第二天,县政府的副县长梁冰花同志亲自懂啊县医院对我们进行慰问,并且详细地过问了治疗的情况。其实这个时候,别说是没有多大的问题,就是有再大的问题,我都不想呆在医院了,因为现在离开自学考试的时候只有十二天了。因为最近二十多天的业务工作太多,我很少有时间看书了,俗话说“临阵磨刀,不快也光。”我如果再不在自考上下点功夫,这第一次自学考试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情况呢。我想着迫在眉睫的自学考试,我要求出院,可是卫生局以命令的口气说:无论如何要在县医院住满一个星期的时间再说。我说:你们不知道,我有特殊情况。
县医院把这个情况反映到卫生局长那里去。卫生局长又来到县医院,说:无论什么情况,七天的时间一定要住满,因为你们是因公负伤。我哭笑不得地说:“什么负伤啊?我根本就没有伤者哪里?只不过是在地底下忍受了一番寂寞而已,再说,我马上就要参加自学考试,这第一次自学考试事关我的信心问题,所以,我无论如何要全身心地投入,争取考出一个好成绩。卫生局长说:哦,说了半天是这么回事啊,那好办,我和县医院打个招呼,我们给你改善一下病房条件,你就把这病房当成书房好了。我感激地说:“那好,谢谢组织的关心,不过,局长,我私底下和你求情,能不能让我三天以后出院?医院的条件再好我也不能集中精力看书啊。”卫生局长想了想,最后说:“这样,你也不要讨价还价,考虑到你们的情况的确比较好,对你一个人给于特殊处理,五天后,让你一个人出院,其他两个人继续观察,好不好?”我觉得这中庸的办法还是比较可行的,就说:“既然同意我五天以后出院,我看,病房条件就不用换了,好不好?”卫生局长说:“答应了你的话,我怎么能随便收回呢?你们安心下来,不要有什么歉意,你们因公负伤,不管程度重不重,都应该得到最好的照顾。”我想着自己刚来不到半年时间,在这里举目无亲,却能够得到政府如此热心的关照,我心里热乎乎的。
我在县医院住了五天院,可是,我看书的效率还是很小的。因为我总觉得医院就是看病的地方,和学习总是相差很远的。再说,这几天,天天有人来看望我,防疫站的高站长,赵萍,县医院的萧方。他们都带些水果来,而且来了都要坐上半个小时甚至一个小时的,所以,我虽然感谢他们,但是看书几乎是不可能的。这些水果,对于我有价的,但是,它的意义是重大的,因为我没有告诉老家的亲人,没有写过一个字,也没有打过一个电话,所以,我感受到了庐江人民的可亲可敬。倒不是说家乡人民无情,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
终于盼到了第五天,我出院了。这六天以来,我先是被无情地压在地下,接着,我又被好心地挽留在医院,总之,和我的自学考试是背道而驰的。
第三章
我第一次自学考试报了四门功课,当然这也是准许报考的最多数目——————凡是自考生,一次最多报考四门,最少是一门。
1989年4月,我参加了第一次自学考试。这一次自学考试,在偌大的考点,在熙熙攘攘的考生中,我不但看见萧方,而且,我再一次遇上了那个高傲的公主————————校医左吕布。左吕布考的竟然也是中文专业,最让我吃惊的是她的第二场考试和我同一个考场。
铃声响过之后,我们几乎是同时走进考场。我问左吕布:“真没有想到,你也在这里啊?”左吕布说:“你什么意思啊?难道就你可以自学考试,我就是没资格吗?”这话要是在庐江说,我肯定有些受不了,可是,我们是在庐江报考的,考试的地点是在一百多里地的隔壁县的县城,出了门了,我没呢就算是老乡了。我解释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们竟然在同一个考场,这真是太巧了。”事实上,我这个学医的改行从事文学考试,那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因为我从小就喜欢文科,只是农村中学很少有文科老师,我这才和大家拼命挤在理科的考场上。可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怎么也放不下文科。可是,左吕布是个校医,我估计,她一定也是理科出身,竟然也学文科,这确实出乎我的意料。
左吕布穿着一件红色的夹克,显得特别好看,她对我说:“你复习的怎么样?一会儿,给我传传纸条怎么样?”我说:“你那么好的思维,用得着我给纸条吗?”左吕布说:“嗬,看不出,你怎么那么小气呢,不就是抄个纸条吗?至于那么认真吗?”我知道左吕布是开玩笑说的,再说,从上一场的考试中,我粗略地估计,就我所在的那个考场,有抄袭行为的人不少于五个,个别人被取消考试资格,那些侥幸逃过一劫的,就算是犯罪未遂。这样的形势下,虽然有被处罚的,但还是难免有作弊而逃过处罚的人,何况是开开玩笑呢。
左吕布坐在靠窗的位置,而且是最后排。我在最中间的位置,要是回头才能看到她。考场上依然是两个监考老师,一个男的,有五十多岁,看样子最起码是初中的老师,女的很年轻,打扮得很妖艳,她倒不像是来监考,而是来相亲。我心想:这样的老师还能监考吗?这不就是一个现代版的花瓶吗?估计也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可是,后来的情况让我对她刮目相看。
开考的预备铃响过之后,那男老师宣布了考场纪律,也难怪,女老师虽然年轻,但是,她不多的话语中让人觉得她的普通话不好。女老师逐一对着大家的身份证、准考证和科考证检查了一番,就开始发试卷了。
在考试中,女老师不但喜欢走猫步,而且时不时地走到教室门口,脸对着门外,我更加坚定了对于这个女监考老师不好的印象。
考试就差二十五分钟就要结束了,就是那个打扮得像是模特、走路像更像模特的女监考老师,睁着铜铃一般的大眼睛朝最后排扫射过去。我回转头来看了看,天啊,那个方向不正是左吕布的位置吗?我想:想不到,原来左吕布并不是开玩笑,说作弊,她还真作弊,眼看着,左吕布该要倒霉了。因为那个女监考老师的眼神几乎是处罚考生特有的。
我只听到这女老师喊道:“那个穿红衣服的考生,你出来一下。”穿红衣服的考生还能有谁呢?不就是左吕布吗?可是,半天也没有动静,估计是左吕布考虑到我在场,不好意思吧,所以没动。这样,我不敢再往后看了,我怕看得左吕布很不好意思。那个像模特的女老师只好走过去,看样子,这不可小看的老师真的发怒了。只听到从身后传来了像极了左吕布的声音:“我作弊?这不是笑话吗?”监考教师说:“你作弊还不承认?还顶嘴?你以为你那是高科技啊,还抓不了你了?”又是左吕布的声音:“你要是厉害,你过来看啊?你要是污蔑我?我可和你没完。”这时候,虽然有不少考生回过头来看这尴尬的场面,但是,就是全考场的人都围着看,我也不能看啊,毕竟,我和左吕布不但认识,而且还有过一次约会,我怎么也不能不顾她的面子啊。后面的声音,明显是监考教师把手伸进考生抽屉的声音。接着,“啪”地一声,估计的书本甩在桌上的声音,监考老师说:“你看看,不是作弊?你这是什么?你的考试作废了。”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天啊,左吕布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啊。又是左吕布的声音:“算了,我不考了,我出去总可以吧。”监考老师说:“时间也只有二十分钟了,干脆,你就坐这儿等到铃声响。”监考老师毫不客气地扯下一份试卷,匆匆地返回到前面的讲台上,接着,后面的声音再也没有了。我不知道,左吕布将怎样渡过这二十分钟。我觉得这监考老师过分了,甚至有些变态,既然试卷都撤销了,还让人家留在考场干嘛啊?我所经历的考试中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监考老师。我差点要拔刀相助了,我想说:既然取消了这一门的考试资格,为什么不让人家出去。可是,我又担心这样难免会弄巧成拙———————让左吕布更加难堪。我还是忍住了到嘴边的话。我真的希望那个受到处罚的不是左吕布,虽然我们的爱情不在了,可是,我们毕竟来自同一个地方——————我的第二故乡庐江。可是,红衣服,还有那说话的声音,不是她还能是谁啊?
其实,等到二十分钟后,结束考试的铃声响过之后,我才发现,那个作弊的还真不是左吕布。在左吕布的身边,坐着一个穿黄衣服的女考生,因为那个模特似的监考老师的发音不标准,她说的“穿黄衣服的考生”被我听成了“穿红衣服的考生”,至于声音像左吕布,后来有精神科的专家告诉我说:人在先入为主的情况下,常常会有一种错误的感觉,比如幻听或者幻觉,这其实很正常。我一定是因为过于注意了左吕布,所以,才把别人的声音听成了左吕布的声音。
在回来的汽车上,萧方、我、左吕布三个人谈起了自学考试的事情,萧方说:“哎呀,这个自学考试啊,还真不容易,也不知道这次考试情况怎么样?”左吕布说:“嗨,自学考试,就像是爬山,要是全部及格的话,那才到达了山顶。”我说:“是啊,到了山顶,才能眼观六路,眼界就开阔多了。”萧方说:“对,像爬山。不过,有的时候,自学又像是渡河,运气好的时候,就像是顺风,不花什么精力也能过河;要是运气不好,就像是逆风,任你怎么努力,也是白搭。” 左吕布说:“不管顺风逆风,有六十分就万事大吉,多一分也用不着。”萧方说:“是啊,自学考试,一百分和六十分都是一样的。”我说:“要我说,自学考试,有的时候还像恋爱。”萧方说:“你这太有意思了,学习能像恋爱一样轻松吗?”左吕布说:“什么啊,恋爱轻松吗?我看,恋爱就是活受罪。”萧方听着左吕布的话,似乎很不投机,他转脸向着我说:“哎,兄弟,你这话越想越有道理。自学考试啊,当学子们对于她紧紧追求的时候,她却躲我们远远的,犹抱琵琶半遮面;哎,有时候啊,准备放弃的时候,她又捧着鲜花向你微笑。”其实,我的意思并不是那样的,我本来是说自学考试的科目五花八门,都是因为爱好,谁爱好哪方面就报考哪一门专业,不也像是恋爱吗?萝卜白菜,各有所好。可是,经过萧方的这么一番解释,他的话似乎更有道理,也更加详细,毕竟,他是老资格的自考生。我信服地点点头。
和左吕布虽然不能再谈感情方面的事情了,但是,我,萧方左吕布毕竟是自学考试的同学,我们三个人住在同一个旅社,最后,我们又坐同一部车回家。我们说了很多自学考试的事情。我一个劲地说自己不如左吕布,通过自学考试的比例只有百分之五十。左吕布说:“你不要要求自己太高了嘛,你这样的额情况已经是很好的了。”我说:“好什么啊好?你和萧方通过的比例都比我高,说来惭愧啊。”萧方说:“也不能那么说,你毕竟还负伤了吗,能有这样的成绩已经很不错了。”左吕布说:“是啊,你没有看见成绩差的呢,有些人考的那叫惨不忍睹,只有二三十分,这可是自考,知道吗?难着呢。”萧方说:“什么?三、四十分?这不算最差的呢,有一次,我到地区去买自学考试的书籍,嗨呀,门外就放着自学考试的分数,便于自考生来查询,那个分数低得啊,你都没法想象。”左吕布说:“难道还能二、三十分?”萧方说:“什么二、三十分啊?要是二、三十分就好了,八分的,九分的,呵呵,那个惨啊,别提了。”他们的话对我倒是一个很大的鼓励,我觉得自己的自学考试也不是最差的,所以,我对于今后的自学考试更加有了信心。
突然,翻车了,车子从一座并不高的桥上掉到了并不深河里,那河虽然不是很深,可是,也足够淹死人的。我水性很好,我拼尽全身力气,砸破了车窗玻璃,从里边游出来了,然后,我再一次冲向水里,把萧方和左吕布一个个都救出来。我奋不顾身地救起了他们,也顾不上谁先谁后。萧方救出来早些,很快就恢复了,可是,左吕布在水里多呆了几分钟,当时人已经很危险,必须采取人工的口对口呼吸。我也顾不了许多,急着爬下身子就把嘴巴靠近左吕布。我刚刚对着左吕布的嘴巴做了一次人工呼吸,萧方冷不丁地把我狠命地拉开,他像是发怒的狮子似的对我大喊:“你这是干什么啊?”我因为萧方的拉扯,差点摔倒在地下,我莫名其妙地问:“我这是给他做人工呼吸啊,你拉我干什么啊?”我一万个不理解,好歹我刚刚还救过萧方啊,他不但不帮助我救人,还阻止我救人。萧方又一次大喊:“你知道吗?她是我的女朋友,我自己都没有亲过她呢。”我这才如梦方醒,看着萧方那委屈的样子,我实在哭笑不得。我疑惑地说:“哦,我怎么不知道呢?”萧方说:“不要说你不知道,我爸妈都不知道,我们谈恋爱才半个月时间。”我迫不及待地说:“不过,再不救人,可就晚了。你是要纯洁的死人,还是要一个被人亲吻过的恋人?”萧方说:“你这人,我们是不是朋友?”我差点急哭了,说:“你怎么这么啰嗦啊?救人要紧。”萧方说:“不管怎么说,我既要纯洁的女朋友,也要活着的女朋友。”我说:“那你就另请高明,不过,时间可等不及了。要不,我教教你。”萧方马上变了一个人似的,赶紧拉着我的手说:“那太谢谢了。”萧方在我的引导下,很快知道了人工呼吸的方法,不过,还是有些不标准。好歹,经过十几分钟的人工呼吸,左吕布终于缓过来了。
看着我救过来的两个人,想着这两个人的神秘关系,我不禁哑然失笑。我想:我这是做了什么啊?就活左吕布是我心甘情愿的,可是,萧方竟然和左吕布是朋友关系,的确让我很失望。虽然左吕布不太爱我,她主要是不喜欢我的那个三百多里地的乡下老家,可是,不管怎么样,我对于左吕布的牵挂还是时时刻刻存在的,只有她有一天回心转意,我一定会好好待她的。可是,我把萧方也给救了,这不是救了个情敌吗?而且,这两个人,我还先救了情敌,唉,我这是干什么啊?
我仰天长叹:萧方啊萧方,我们虽然曾经是好朋友,我们还是相声的最好搭档,可是,你,你这家伙,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你竟然和左吕布谈起恋爱来,这县城里,女人多的是,就是美丽的姑娘也不少,你和谁谈恋爱不好啊,非要和左吕布恋爱,你这不是横刀夺爱吗?
我甚至有些后悔救起了萧方,至少后悔先救他。从内心深处来说,我不可能见死不救,可是,我倒是希望这车不是掉到河里,而是让萧方摔个腿瘸或者手残,这样,我这个情敌不就没有竞争力了吗?我想起这一次考试,因为不知道萧方和左吕布谈着恋爱,竟然一直陪着他们,做了几个小时的电灯泡,就像是吞下了几个苍蝇。不过,萧方和左吕布还是知恩图报的。等到回家的时候,他们竟然双双要给我买好些礼物,说是报答我的救命之恩——————说对我左右开弓。我说:“你们这是怎么了?噢,我救了你们,你们还对我左右开弓,那以后谁还敢救人啊?”左吕布让我说得大笑,萧方更是笑岔了气。我让他们的笑弄得全身起了鸡皮疙瘩,我想:这一对活宝是怎么了?萧方说:“老弟,你怎么还是一个说相声的呢?左右开弓都不知道啊?在我们这儿,左右开弓的意思就是对你啊要双重感谢。什么是双重感谢呢?这第一呢,至少是要请你吃饭,而且不是一般的宴请,这二呢,吃饭之外,还要买点东西给你。”左吕布说:“什么叫‘东西’啊?那叫礼物。挺大个人,说话都不会说。哼。”看左吕布说话的口气,我估计他们的关系发展得很迅速——————不是一日千里,起码也得是快马加鞭,正所谓,爱之深,责之切。
想着他们爱情上的加速度,我心里一阵一阵的发凉,别说仅仅是要宴请我,用一句夸张的话说,现在就是给我喝云南白药,也弥补不了我受伤的心啊。真的,虽然左吕布单方面宣布和我断交,可是,我这还剃头挑子一头热呢。我想:要是左吕布也知道我将会是一个作家,甚至有些名气的作家,她一定会面对潘安而不动心,单等我的到来。可惜,这萧方长得太潇洒了,至少在我心里,他比潘安还帅几分呢。
萧方虽然很帅,可是,也架不住左吕布很美啊。所以,左吕布的话,萧方几乎是俯首帖耳。萧方连连说:“就是,就是,所谓左右开弓,我们除了请你吃饭,还得买些礼物送到你府上。”左吕布指着我对萧方说:“什么府上啊?现在他临时的住房都是单位上的,还府上?”这话让我很是尴尬,也明显是对左吕布鸡蛋里挑骨头,这女人怎么会这样?如果说直率是一个人的优点,可是,这样的直率,谁也受不了。而且,左吕布过于泼辣,刚刚还说萧方把“礼物“说成“东西”太粗了,现在萧方说“府上”本来是很客气很雅致的词语,可是,左吕布又说他不实事求是,这女人,哦,应该说,这恋爱的女人怎么就那么霸道呢。我想:萧方在庐江可以算是高干子弟,而且,还一表人才,连萧方她都这样批评,要是我和她相处,我还不得被她批的体无完肤,骂的狗血淋头啊。不过,真要是能得到美丽公主的爱情,也许我宁愿让她骂一骂呢。对于左吕布和萧方的小小冲突,我甚至有些幸灾乐祸。要是他们不分手,我梦寐以求的爱情从哪里来啊?是啊,甜美爱情从哪里来?我突然想起了一首动听的印度尼西亚歌曲《哎哟妈妈》。是啊,甜美爱情从哪里来,还得靠别人说拜拜啊。是的,你做得初一,我就做得了十五,你能横刀夺爱,我就能趁火打劫。我此刻的心情和萧方、左吕布他们要宴请我是绝对格格不入的。
萧方听到左吕布的话,似乎并没有气愤,却像是一阵耳旁风刮过,他们各说各的。萧方说:“这礼物呢,有的时候是水果,有的时候是衣服。”我想:左右开弓,庐江还有这么个风俗习惯,我来了半年了都没有听说过。也难说,不是有句话叫做:十里不同风吗。
听到萧方热情大方的絮叨,我也不好完全剥了他们的面子。于是,我说:“这样吧,你虽然刚刚离开了防疫站,可毕竟在防疫站那么多年,因为食品检测,你也熟悉了很多餐馆,要是请我吃一餐饭,我也就不客气了,不过,什么礼物,你就免了,不然的话,我连你们的饭都不吃了。”萧方说:“嘿,就为这一餐饭,你至于说那么绕嘴吗?”哼,萧方这家伙,刚刚还府上府上的,现在又要说我太唠叨了,我也只好摇摇头,权当一笑。我说:“不过,要是你们请我吃饭,我不还得当电灯泡吗?”萧方刚想解释什么,左吕布反应似乎特别快,她又一次抢白道:“美的他,我和萧方?就是恋爱也八字还没有一撇,是不是啊?萧方。”萧方点点头,转向我说:“是,我绝对不让你当电灯泡,这个你放心。”我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等着答案。
萧方和左吕布摆了一桌,让我有些受之有愧。虽然是 ,可是对于我,不过是举手之劳。
这是一家名叫“三家村”的酒店,这已经是离开文革十二年后的时候了,别说是叫“三家村”,就是叫“孔家店”也没有关系啊。我们被小老板引进了一个小包间。萧方和左吕布非要安排我坐在最上的位置,我客气了一番,坐在了最上位置的旁边,他也就不再坚持了。大家纷纷落座,刚刚那个最上的位置却留着,一直没人坐。这位置到底留给谁呢?我很像知道结果。
更让我兴奋的是:问题不在于萧方用了多少菜,最要紧的是他们把赵萍请来了,是啊,这个对我个人问题很热心的大姐,她才是应该请的呢。萧方曾经多次和我提起过她,说他自己的唱歌,完全是赵萍引导下慢慢进步的,现在,他的独唱,他和赵萍的二重唱,都成了庐江舞台上的一道风景。
另外,萧方和左吕布还请了两个姑娘来。从第一眼的感觉看,那两个姑娘,论气质,论长相,论身高,都是我比较满意的,而且,也不会像左吕布似的,过于阳春白雪。我估计,我和她们也许是有缘的。从萧方那神秘的眼色看,他无疑是要为我介绍对象,也许我的缘分就在这两个姑娘里边。可是,我也不可能同时和两个姑娘对话吧。左吕布又一次快人快语,她对我说:“你以为一下子给你介绍两个啊?美的你。”到底是有过一次约会,我已经习惯于她的直性子,甚至,我喜欢左吕布用这样的口气和我说话,因为我觉得亲切。萧方也配合着左吕布说:“是啊是啊,你要站在地头上,胸怀全世界,不要光想着我们自己,还要想一想,我们这个地球上,还有三分之二的人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呢。”我被他这一大套语言彻底逗笑了,因为两个姑娘的在场,我的脸腾地一下也跟着红了。这都是什么时候的语言啊?对于我这个年纪的人,只是儿童的时候才听过,后来,文化革命一结束,就很少再有人说这样的话了。现在突然提起这话,由于时空的差异,我感觉到十分滑稽和幽默。
这是一家名叫“三家村”的酒店,这已经是离开文革十二年后的时候了,别说是叫“三家村”,就是叫“孔家店”也没有关系啊。我们被小老板引进了一个小包间。萧方和左吕布非要安排我坐在最上的位置,我客气了一番,坐在了最上位置的旁边,他也就不再坚持了。大家纷纷落座,刚刚那个最上的位置却留着,一直没人坐。这位置到底留给谁呢?我很像知道结果。
我不好意思地用手拍了一下萧方,嬉笑着说:“你说什么呢?我可什么也没有想啊.”左吕布说:“不要不好意思,萧方的话倒是不少,可就是这两句话,很实在。”萧方尴尬地摇了摇头,说:“这么说我的其他话就不实在。”左吕布说:“差不多吧!你们看,谁来了?”我们都向着包间的门口看去,原来是卫生科的钟腾华。是啊,钟腾华不但是我的科长,而且,我们两个人在煤矿地下因为那惊心的塌方,我们几乎成了患难之交了。所以,看见钟腾华,我自然喜不自禁。
萧方站起来介绍说:“你们知道他是卫生科的科长吧,可是,你们也许不知道,他还是全省自学考试的先进分子啊。”左吕布说:“是啊是啊,这可不是说说的,钟腾华大哥是有这方面的荣誉证书的。他只用了一年半的时间就通过了所有的自考科目,而且,门门优秀。”我更加吃惊,原来,天天和钟腾华在一起,他怎么一个字也不吐露呢,这人为人太谦虚了。萧方继续说:“钟腾华同志现在又在向本科文凭发起挑战。看来,这已经不是什么难事了。”左吕布说:“所以啊,这个上座,现在请钟腾华坐,大家说好不好啊?”大家鼓掌,一致喊好。
萧方一口气要了十六个菜,六六大顺嘛。就这么七个人,要了这么多菜,吃也吃不完啊,我真感到过意不去。萧方举起酒杯,说:“来,大家举杯吧,我先敬德宝一杯,因为,没有德宝,我,还有左吕布,也许早就在河里喂鱼呢,这个救命之恩,我一定要报。有道是,大恩不言谢,我也没有什么更多要说的,一切都在酒中,我先干为敬。”说完,萧方一仰脖,把满杯的酒给喝了,我也只好跟着干了这一杯。左吕布说:“这样,我也敬一下德宝,我先干为敬。”说着话左吕布也是一仰脖,满满的一杯酒也下肚了。天啊,这一杯酒可是二两啊,她一个女人这么会有这么大的酒量呢。
左吕布问:“哎,钟哥,今年的奥运会怎么样?”钟腾虎是体育方面的强将,他看起来一张娃娃脸,瘦高个,外表有些弱不禁风,可是他是县篮球队的主力,所以,以往,和他谈起体育来,他兴趣很浓。可是,这一次,提到奥运会,钟腾华有些不高兴地说:“算了,换个话题吧,这一次的奥运会啊,我们中国还不如上次的成绩啊。”我感到,钟腾华的话合情合理。我觉得,多少爱国的口号都不如钟腾华的这几句话来得实在。
我们的话题终于转到了艺术方面。大家对于单田芳的评书又是好一番评论,七个人内边,个个都对单田芳伸出大拇指,都夸他是语言艺术家。接着,大家又谈到了费翔。对于费翔,那两个姑娘表现出了特别的兴趣。不光是因为费翔年轻英俊,而且,两个姑娘都姓费,一个叫费霞,一个叫费琳。原来这费霞和费琳是亲姐妹呢,不过,这两姐妹只是相差一岁,而且都长得水灵灵的,只是五官各有特色,各有各的美,不太像是一个娘生的。
我和那两个女孩,对于费翔谈了不少,慢慢地,我知道费霞和费琳也在卫生系统:费琳是县医院的护士,费霞是保健站新分配来的工作人员,只是,保健站和县医院很近,到防疫站的路够远的,所以,我和费霞虽然是同时分配的,同在一个系统,可是,因为接触少,我根本不认识他。可是,费霞却说,她认识我,因为她看过我演出的相声。
真想不到,一次自学考试,生出一次意外,一次意外,让我成了别人的恩人,而且,我很快认识了两个优秀的姑娘。看得出来,费琳对于钟腾华更感兴趣。而我和费霞却似乎有说不完的话题。
接受了萧方的宴请,我感到高兴的,不是桌上的美味佳肴,更多的感受到一股浓浓时代气息,认识了我应该认识的人。
从此以后,我和费霞有了第一次约会。费霞之所以对我感兴趣,其实并不是因为我说的相声,而是,他对我脖子下面的那颗痣很感兴趣。我们第一次约会是在保健站的院子里,我们一起打羽毛球。看不出来,身体略显单薄的费霞打羽毛球的水平真不错,我这个长于文艺、短于体育的人,我这个膀阔腰圆的男子汉也不是她的对手。打了一会儿羽毛球,我很热,我一件件地脱衣服,脱完春秋衣又脱衬衣,就光剩下一件背心。
我手臂上的伤疤,就像是一块强力吸铁石,把费霞的注意力很快吸引了过来。看着我脖子上的痣,看着我手臂上的伤疤,。她说:“我原来总不敢相信,一直以为世界这么大,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呢。所以,我虽然永远也忘不了德宝这个名字,可是,我一直不敢相信那个德宝会和你联系起来,现在,我看到你的痣,看到你手臂上的伤疤,我必须问问,1976年,你是不是因为救人而被人砍伤过。”我毕竟是个凡人,对于费霞的提问,我也不想做个无名英雄,所以,我深深地点了点头,于是,我和费霞一起都陷入了深深的回忆当中
不仅是我,我眼前的费霞也永远忘不了十二年前的情景。
1970年,费霞的爸爸费宝城因为说错了一句话,被打成反革命分子,判刑十年。费宝城劳改的地方就在我老家的对面,离开我老家那个村子只有三公里。1976年4月,费宝城已经在监狱了呆了差不多六年了。费霞的妈妈因为听信了别人的谣言,说费宝城在劳改农场表现恶劣,还有逃跑的动机,加上家里只有 三个丫头片子,她妈妈总想着在生个儿子,就这样,费霞妈妈一气之下,改嫁了。当时费霞只有十二岁,费霞的二姐费琳十四岁,费霞那个十八岁的大姐带着两个小妹妹过着孤孤单单的生活。1976年8月,经不住费霞的软磨硬泡,费霞哥哥带着费霞到劳改农场去看望在劳改农场服刑的父亲。在路上,费霞和大姐遇见了两个特殊的年轻人,他们是万里迢迢地从唐山到劳改农场看望服刑的父亲的。这两个人,一个是十五、六岁的女孩,一个是十七、八岁的小伙子。他们看不出有什么不悦的神情,甚至还喜形于色。这样的局面让费霞和她的哥哥感到很奇怪。是啊,唐山地震仅仅十天时间,唐山人有几个不是伤心极了。可是,他们完全没有悲伤的情绪。费霞大姐问:“你们真是唐山人吗?”那个女孩快人快语,说:“这还有假?”费霞大姐问:“那你们……”那小伙子看出来她的意思,连忙解释说:“是,我们那儿是惨了,死亡的人太多了,可我们一家很幸运,我和我妹妹只是伤了点皮毛,我妈妈也只是残了五个指头。这样的人家在两百户人家都难有一家啊,都是…………唉,不说了,不说了,太惨了。”说着话,这小伙子的眼泪都下来了。他擦了擦眼睛,又抹了抹脸上的眼泪,继续说:“有句话叫做什么来着,‘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爸爸又阴错阳差,被送到了这个农场,这样一来,他不可能遭受地震的损害。现在我们是接父亲回去的,万幸啊,要是我父亲再早十天被放出来,也许就没有这样好的事情了。所以,我爸爸真是福大命大。啊,世界上的事情还真是很难预料啊。”费霞大姐这才恍然大悟。
到了劳改农场总部,两个当地的混混小青年看着费霞大姐,看着她那紧绷而又高挺的胸部,看着她白嫩的脸蛋和颀长的身材,他们的眼睛马上射来色迷迷的兰光。他们多么想冲上来摸一摸她那诱人的胸部。即使在这劳改农场,在这处理犯人的地方,这两个混混也常常色胆包天,也不止一次地被带到农场总部讯问。正所谓江山易本性难移,再严厉的讯问也挡不住那色狼的祸心。他们想去放肆一把,可是看着和费霞一路说话的两个唐山人,他们以为费霞姐妹和唐山人是一起的,所以,不敢肆无忌惮。
看望了爸爸,第二天,费霞姐妹要赶回去。回去的时候,她们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这一回,那两个混混好像在专心等着这两个女孩,这还不算,他们又多邀了一个玩世不恭的年轻人。两个混混看着费霞大姐,冲上来就要猥亵她,其中一个瘦猴似的伸手就朝费霞大姐的胸部摸,把只有十二岁的费霞都吓哭了。这时候,我和那个刚刚退伍两年的大哥到农场总部买东西——————那年头,生产大队部的小卖部常常物质短缺,远远不如农场总部的商店里的东西多。这一幕,让我们看见了,我大哥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他冲上去就给了瘦猴似的人一拳。瘦猴一挥手,三个混混一起上,朝我哥哥打过去。瘦猴竟然掏出水果刀,我一看大事不好,我顾不了许多,用力拖住那个操刀的瘦猴。瘦猴一看,恼羞成怒,对着我的脸上肋下就是一刀,我一躲,这一刀虽然没有砍在我的肋下,可是,在我右手臂上留下个深深的口子,鲜血直流。可是瘦猴,还不罢休,大喊着:“打,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接着,我哥哥也被三个混混打倒在地。这时候,那两个唐山人接了他们的父亲出狱,刚好看到这个混乱的场面,他们三个人和刚刚爬起来的我哥,还有费霞的大姐一齐冲上去,外婆也虚张声势要往上冲,这阵势,把三个小混混给吓跑了。最后,哥哥因为伤势重,再一次倒在地上,是三个唐山人把我们送到不远的县医院。我只是简单包扎了一下,我哥哥在医院里躺了两天,才慢慢好起来。费霞的大姐也跟着到了县医院,在她的一再追问下,才知道我们兄弟俩一个叫金宝,一个叫德宝。
一晃十二年过去了,想不到,在这三百六十五里地之外,在庐江,我们————我和费霞竟然会以这种方式再次会面。我一阵感叹嘘嘘,只觉得,人生真的太快了,十二年就在一眨眼之间。
我和费霞后来成了恋人,我们甚至热恋过,就差拿结婚证了。可是,因为一件突发事情,我们的婚姻搁置在半路上。
1989年7月,农村正是抢收抢种的时候,我接到家里的一封电报,说我父亲受了重伤。至于怎么样受的伤,因为电文只有寥寥几个字,我不得而知。我和高站长请了假,告别了热恋中的费霞,卷了几件衣服,就匆匆地回到老家了。
原来,四婶家的事情忙太多了,几个孩子都在大学读书,四叔长期在学校工作,重一点的农活他很不熟练,所以,四婶只好让父亲过来帮忙,她让我父亲替她拉车。那可不是一般的车,是装了满满一车稻谷的平板车。因为是下坡路,父亲没有刹住车,沉重的平板车从身后高高的土坡上冲下来了,把父亲给重重地伤着了。我到县医院守望了父亲三天,算是尽了一份做儿子的孝道,其他的时候,都由我几个在老家的亲人照料。
可是,就这三天时间,我和费霞的故事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