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蜗牛壳里的记忆》——消失的牛

从老蜗牛还没有去世，中蜗牛还在傻傻地生长，小蜗牛还没有来到世界上，这个故事就在蜗牛壳里开始上演了。无法用最好的语言将故事表达，只有默默地写下来。

那是在文革期间，十年动乱，许多人都遭遇了不同的心灵的伤害，还有的人实在受不了这个打击和冤枉就投井的投井，上吊的上吊。到处都处在生与死的边缘，没有死去的人比活着的人更痛苦。

肖飞是零县的一个小地主，他首当其冲地被抄了家，没收了全部的财产被豪华的房子给赶了出来。昨日还在房子里面温暖，今日就远离了里面的幸福。流落街头，无处可去。谁叫他是地主呢？可恨的地主。

地主！这个词在那个时候是一个非常刺目的字眼，人人得而诛之。说起来，肖飞算不上一个地地道道的地主。他十二岁就离开了家乡，离开了有十个孩子的父母的怀抱，孤身一人来到了零县，举目无亲的他只有当了一个篾匠师傅的学徒。这个篾匠生意好，生活逐渐变得衣食无忧了。在解放前，人民的生活都异常艰难，能坚决温饱是很不错的，何况衣食无忧？

学徒是一个特别的苦差事，说白了就是人家的奴隶，什么事都要帮助师傅去做。

师傅家的柴火没有了，飞子啊！去山上砍一捆柴来，师母等着烧呢！肖飞二话没说就拿起砍到上了山，去砍柴去了。如果尿桶满了，一声飞子啊！飞子就必须放下手中的活儿，去挑尿桶浇进菜园里；假若是猪饿了，那也是飞子去喂的，十二岁的人，什么事儿都要去做。(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砍柴是一分力气活，就那把大砍刀就有三四斤重，用自己瘦小的胳膊抡了几圈，失去了力气了，浑身冒着臭汗。稍微歇一下，必须要接着干，否则太阳下山了，他回不了家，就甭想吃饭了。咬着牙，挥着汗，他将一小捆柴火绑了起来，放在了背上，一唉一唉地下来山来。晚上洗脚的时候发觉，脚根本下不得水，那是冰冷刺骨的水，脚都成了胡萝卜了，如何去下水。只好不洗脚！

臭气轰轰地睡在牛圈里，里面到处是牛粪。他只能小心翼翼地找到了一个稍微干净的地方，用那比较湿的稻草铺在干爽了的地方，就呼啦啦地睡了起来！此刻的他还是一个孩子，此刻他多么想妈妈，想着想着就流下了泪水。妈妈，现在你是否也在想着飞儿呢？也许弟弟妹妹将你的爱全部瓜分了去。属于我的那丁点儿的爱，都所剩无几了。泪水已经模糊了双眼，他不停的抽噎，渐渐地沉入梦想。

那只老牛十分憨厚，长长会用凉凉的鼻子蹭过来，伸出暖和的舌头舔一舔飞子的手和脸，感受他一天的疲倦。此刻，飞子才会感觉到一丝幸福，从肌肤表面滑过，逐渐进入了甜蜜的梦想。

谁曾知道，老牛给飞子带来了很苦恼的经历，你看，他已经睡的很熟了。

半夜里，一阵粗犷的嘈杂声将肖飞惊醒了。师傅打着马灯走进了牛圈，一把揪住了飞儿的衣领子，啪啪地就是两个耳光，火辣辣地疼，不断地渗进熟睡朦胧的脑细胞里，醒了。他睁开气恼的双眼，盯着师傅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牛！牛到哪儿去了？你这个死瘪犊子，还相睡觉。”原来师傅半夜醒来闹肚子，去牛圈附近方便，瞅见了牛圈的门打开着，他顺便去查看一下肖飞是不是在睡觉。一看，吓了他一跳：牛没了。

肖飞茫然地环视四周，发现自己闯祸了，牛是这个家的全部家当，一旦丢了，拿命都无法偿还的。肖飞睡意全无，立即朝着外面跑去，去找牛。

“找不回来牛，要你 的命，好端端地将圈门打开.......”师傅的话消失在了身后，恶狠狠的样子。

在大陆上的青石板上，他将月亮的光影斑驳了不少，惊散了不少星星的梦。也触碰了黑夜的安静。他不停地哞哞地叫着，在焦急地呼唤着牛。

不知走了多少里路，他累倒在了一个池塘旁边。水面平静地如一面镜子，寒气却十分逼人。肖飞的鞋子也没有一双，打着赤脚在冰冻的地面上行走，一点都不觉得冷。此刻累了，他却觉得很冷。牛还是没有找到，他茫然地感觉到了上天的不公，以及死亡的孤冷。他的泪水再一次滑落：天啊！我难道找不到牛，就非要死在这里不可么？妈妈，你在哪儿？我好想你，你可以接我回去吗？

孤独的寒冷在镜子似的水面上都翻不出一点水花，池塘是那么无情。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爹娘生地太多的子女，养不活，我就是一个多余的弃儿了。他勉强将泪水擦干净，决定扑入池塘的怀抱，了却一声。伸出脚丫子，在冰寒的水面上试探了一会儿，好冷，刺入骨髓，神经又开始犹豫了。死，是一个多么恐怖的字眼。

忽然池塘的另一边有一道影子在动，他的眼睛并没有花，在枯瘦的柳条边，确实有一道影子。顺着月光斑驳进去，正好有一头牛儿在悠闲着！

牛！他的目光锁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