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遥长篇小说《平凡的世界》续集第四部第三章
路遥长篇小说《平凡的世界》续集
第四部第三章
傅国河/作
武恵良告别双水村突发混乱的揭彩现场,和县上几个领导一起挤上了乡里的破吉普车,一路颠簸来到石圪节乡乡政府。这个时候已经过了午饭的时间,食堂的师傅正在收拾碗筷打扫卫生了。乡长刘根民看到这般光景,心里多少有点打鼓。县委书记武恵良毕竟是第一次来石圪节乡,还有其他的县政府要员,要是随便糊弄着对付,情面上多少有点过意不去。
武恵良看到乡长那尴尬无措的表情,知道他心里犯了难。上午的揭彩本来是喜气洋洋的,因为秀莲的病倒,搅乱了大家的心绪。一路上大家有一言不发,车厢里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沉闷。武恵良见此情景,不想自己的下属因为一顿饭搞的心里七上八下的,就想着调侃下气氛,忙笑着对食堂的师傅招呼道,“师傅,不要为难,把剩饭多舀几勺水,放点菜叶、豆腐啥哩,来个珍珠翡翠白玉汤吧。”
众人见武恵良这样随意,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尤其是刘根民,悬着的心咚的落地,脸上炸开的笑容瞬间爬满了眼角,把本不大的眼睛挤成了一条缝。他忙吩咐食堂师傅抓紧做,也不忘忙着招呼武恵良等人围拢到一个大方桌跟前。“武书记,珍珠翡翠白玉汤,可是皇宫御膳啊,平时我们都吃不到,想不到你第一次来石圪节就让你尝到了哩,我们沾光!”大家听毕,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是的,珍珠翡翠白玉汤确实是一道皇宫御膳。
相传,朱元璋少时家贫,从没吃饱过肚子。17岁那年他又因父母双死于瘟疫,无家可归,被迫到家乡皇觉寺当了一名和尚,以图有口饭吃。但是,不久家乡就闹了灾荒,寺中香火冷落,他只好外出化缘。在这其间,他历尽人间沧桑,常常一整天讨不到一口饭吃。有一次,他一连三日没讨到东西,又饿又晕,在街上昏倒。后为一位路过的老婆婆将他救起带回家,把家里仅有的一块豆腐块和一小撮菠菜,红根绿叶放在一起,浇上一碗剩米饭一煮,给朱元璋吃了。朱元璋食后,精神大振,问老婆婆刚才吃的是什么,那老婆婆苦中求乐,开玩笑说那叫“珍珠翡翠白玉汤”。后来,朱元璋投奔了红巾军,当上了皇帝,尝尽了天下美味珍馐。突然,有一天他生了病,什么也吃不下,于是便想起了当年在家乡乞讨时吃的“珍珠翡翠白玉汤”,当即下令御厨做给他吃。那厨师无奈,只得用珍珠、翡翠和白玉入在一起,熬成汤献上,朱元璋尝后,觉得根本不对味,一气之下便把御厨杀了,又让人找来一位他家乡的厨师去做。这位厨师很聪明,他暗想:皇上既然对真的“珍珠翡翠白玉汤”不感兴趣,我不妨来个仿制品碰碰运气。因此,他便以鱼龙代珍珠,以红柿子椒切条代翡(翡为红玉),以菠菜代翠(翠为绿玉),以豆腐加馅代白玉,并浇以鱼骨汤。将此菜献上之后,朱元璋一吃感觉味道好极了,与当年老婆婆给他吃的一样,于是下令重赏那位厨师。那厨师得赏钱后,便告病回家了,并且把这道朱皇帝喜欢的菜传给了老家凤阳父老。从此,这道珍珠翡翠白玉汤就变成了一道皇宫御膳。
人在贫穷和落难的那刻光景,别人的一点同情、施舍都会让我们感激涕零。朱大皇帝都有这样的心肠,生活在当下的人也难免有此感触。
刘根民现在就是这样的心境。亲爱的读者,我们在前面的章节里已经了解,他是少安的小学同学,给少安不少的实际帮助。他性格随和,脑子利索,在石圪节这块黄土地上,是个实在、有为的好青年。武恵良上午和刚才的一连串的表现,让刘根民打心里钦佩这位年轻的县委书记,没有丝毫的官架子,谦逊随和,又善解人意。这样想着,刘根民自然地朝武恵良那边看过去,一脸真诚的笑意,“武书记,我来给大家倒茶!”说完就忙着张罗去了。
饭后,武恵良等人没有挪步,就围着食堂那张大方桌召开了一次别开生面的座谈会。除过县长周文龙因为有会议未能参加双水村新校舍落成典礼,县乡有关部门的大头小脑,一呼隆全来了捧场。
这个现场座谈会是由武恵良首先提议的。当这个提议一出他口的时候,大家都面面相觑,感觉这个会议实在有点不合常规,乡会议室就在旁边,走上几步就到,何不到会议室来开呢?现在这样围着个大方桌,宾主不分地坐到一起,自然有点意外,也感觉有点不习惯。有人想离开大方桌,移到后面去坐,被武恵良用手势立即制止了。
武恵良的开场白很简洁明了:“同志们,我今天来双水村一来参加揭彩活动,二来也是为了到石圪节乡走走,看看,了解下基层实际情况。我来原西工作时间不长,走了一些乡镇。这次来石圪节,目的也是了解点情况,听听下面对我们县委工作的建议和要求。更主要的,是对农村承包责任制实行后,农村出现的新情况、新问题,做一点调查,以便我们县委、县政府找到切合形势的措施和对策,促进我县农村和县乡经济稳定发展。”
没有官话、套话,武恵良的开场白显露出朴实和真诚,他热切的眼光扫视着周围,又说道:“今天我带来了三件东西,一双眼睛,看;一支笔,记;一双耳朵,听。希望大家,开诚布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因为事先没有思想准备,不清楚县委书记是灵感乍现,还是心血来潮开了这么个座谈会,大家的心里都没底,各自怀着心思,有的闷头抽着烟,有点低头喝着茶。听完武恵良的开场白,大家才明白武恵良召开的座谈会真正意图,有了一种如释负重的感觉。
刘根民的心里想的却不是这么简单。他没抽烟,手里把玩着茶杯,转来转去,嘴里咀嚼着几缕茶叶,不停地蠕动着腮帮。他的脑子在飞速的转动着,思考着该如何汇报石圪节的情况。既要全面、得体,又要融入思考和对策。这不是他要在县委书记面前蹭脸表现下自己,确实是这么多年的乡长经历,工作中面临的一些严峻的现实问题困扰着他。
武恵良热情的眼光扫视了大家一圈,刻意在刘根民的脸上停了下来。大家以为武恵良会立即点将刘根民,让他首先发言,目光都不自觉地聚焦到他的身上。然而,县委书记的眼光只在刘根民的脸上停留了片刻,看到他思考的样子,好像要留给他充足的时间,出人意料地移开了。
他的眼光坚定而又热情地聚焦在了对面坐着的石圪节原武装专干、现任副乡长杨高虎的脸上。这副脸有着鲜明的特色,好像过剩的营养都堆积到了脸上,不仅饱满红润,那油水还一个劲地往外渗透,泛着光亮。他的爱好永远也不会改变,只要有闲暇,就喜欢下乡跑到山上放上几枪,打点山鸡野味下酒。
武恵良的眼神毫无悬念地传达出要高虎开头炮的信号。为了发出的信号更强烈些,武恵良眼睛带着笑意,朝高虎又点了点头。
高虎有点受宠若惊,清了清嗓子,接着又喝了口水,“武书记,各位领导,我在乡里主要分管治安和计划生育,都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语气中似乎蕴含着一丝的怨气和无奈,“我认为农村承包制实行后,治安问题更加突出了。盗窃和治安案件明显地呈上升趋势,土地纠纷和分水,还有计划生育、农民负担的纠纷,也不少。”说到这,高虎忙弯腰拿起放在脚边的破旧黑公文包,从里面翻出一笔记本,翻了几页,找到了一组数据。“去年,石圪节乡共发生偷盗案件58起,一个月5起;邻里宅基地大的纠纷11起;夏季用水纠纷46起;计划生育纠纷38起;社队提留纠纷26起。”“乡治安队5个人,每人一年的工资就300多块钱。有时候一天几起案件,实在忙不开。队员都赤膊上阵,挨过打,受过伤,很多人都不想干了。”说完,高虎重重合上笔记本,红润的脸庞因为激动变成紫色,实在有点不堪入目。
他的激动不是没有由头的。在人民公社时,他就是武装专干,当年双水村搞农田基建大会战时,他就是副总指挥,身上背的可是真枪实弹的钢枪;他也曾协助公社主任徐治功镇压过孙玉亭和王彩娥“麻糊事件”引起的那场大动乱。那个时候无产阶级人民民主专政的威力让阶级敌人和破坏分子闻风丧胆。现在社会上的不法分子气焰十分嚣张,偷鸡摸狗的勾当竟然敢明目张胆大白天公然示威。除过这些,让他难过的是,有时要对乡里乡亲的“专政”,下不了手。就说夏季分水,石圪节这个地方常年降雨就不多,分单干这么多年,大集体搞的水利大多年久失修,抢到水就是抢活庄稼,抢到收成。水紧张的时候,抢得头破血流是常有的事,引发群体性事件的也有。计划生育也是让人苦恼头疼的事情。计划生育是国策,黄原和原西都制定有严格的人口控制指标,和干部的考评挂钩。因为计划生育超标进了“笼子”被追责的领导不能提拔,撤职的也有。为杀一儆百,下面普遍采取了“高压”政策,对超生的“黑户头”不给上户口,拉牲口,抢粮食,甚至扒窑洞的时有发生。联产承包责任制搞了五六年了,农民也只是解决了温饱问题。个别的家庭因为劳力和疾病,生活的困难还不如大集体时候的年景。社队提留加重了农民的负担,一些交不上提留的农户,除过拖欠或是借钱缴纳别无他途,为此背负了沉重的债务,青黄不接时断粮断顿的不是一家两家。乡里也实在想不出好的办法,和计划生育一样,动员乡里干部分片包村下乡“清剿”。每当这个时候,乡治安队都被派到冲锋一线,和乡民冲突起来,呼天号地的情景真的惨烈。村民现在见到他们下乡都躲得远远的,还送他们治安队一个绰号“二五队”。这种污损绰号,让高虎心里憋屈的无处发泄,就逮着机会去山里放上几枪打点野味,喝点闷酒。
武恵良一边聚精会神地听着,一边在自己的笔记本上不停的记着。高虎反映的问题,作为县委书记他不是没有听过。他从黄原来到原西,不是为了逃避自己那场失败的婚姻,而是带着一股激情一份担当来的。刚一上任,他还没在县委舒服的办公椅上捂热,就匆匆带着有关部门的领导,跑了几个乡镇,多少也了解到基层普遍存在着这些问题,只是高虎详实的数据,让他真切地感受到了这些问题的真实和严重。
“还有要补充的吗?”武恵良凝重而深切的眼光直射高虎,希望他能再继续发言。
“没了!”高虎的语气有点生硬,显然他还没有从刚才激动的情绪中走出来。
会场的气氛戛然沉默了。
一阵咳嗽打破了会场的宁静。大家的眼光齐刷刷地又聚焦到了坐在桌边的一个高个子中年人身上。对于自己咳嗽打破的宁静和大家直射过来的眼光,中年人似乎一下子没适应过来,本是灰土的脸色,突然间泛起了润红。
他是乡教委主任石栋梁。这个人物一直在书的前面章节里没有出现过,他早年是石圪节公社中学的老师,对了,他还曾经当过孙少平和金波的班主任呢。后来,他当了中学的校长,因为近年身体不太好,从教学岗位退到了二线。乡里要配备教委主任,他自然是最佳的人选。他爱孩子,也爱着学校那几排石窑洞。好在还在教育口,又不离乡,他还是爽快答应了。
看着年轻的县委书记认真的听记,石栋梁审慎的眼光逐步变得明亮起来。他觉得自己有份责任向原西县当家的一把手直言目前教育存在和亟待解决的问题。“武书记,各位在座的县乡领导,我是乡教委主任石栋梁。作为一名在教育战线奋斗了36年老同志,可以说见证了石圪乡建国以来教育发展的每一步。36年了,依然有孩子上不起学,没完成学业就退学,我真的心痛啊!”
石栋梁发自肺腑的动情叹息,把会场的情绪带入了更深的沉默。武恵良本不舒展的脸上爬上了更多的愁纹,凝重的川字眉就像黄土高原被暴雨冲蚀的沟壑。县教委主任更是把头压的低低的。
石栋梁似乎还不满足,他要把自己制造的冲击波威力再放大些。“黄原地区穷在原西,原西又穷在石圪节。全乡中小学在校数831人,眼下辍学率高达13%;除过双水村孙少安新建的小学窑洞,农村小学从联产承包制到现在,没建一孔窑洞,很多窑洞漏水、滑坡,看孩子们在那些危险的窑洞里念书,我们揪心哩!”
他说的是实情。自农村搞了承包制后,大家只顾忙着自己的庄稼地,争当“冒尖户”,“万元户”,“发家致富”的口号,就像一个上足了劲的发条,驱动着人们朝“钱”奔进。家里缺劳力的,很多都不想让孩子继续读下去,觉得识几个字就行了。公办老师也不安心窝在山里,寻思着有机会调到县里。大量的民办老师依然存在,也让教师队伍的整体素质堪忧,他们“亦工亦农”的尴尬身份,使他们更倾心于当个农民,俟弄好地里的庄稼。教书,似乎成了他们的副业。
刘根民和武恵良一样,始终在倾听着副乡长杨高虎和乡教务主任石栋梁的激动发言。作为一乡之长,对高虎和石主任反映出的问题,他是肚子里安电灯装着明亮。可眼下这么多的困难,但凭乡里的力量是不可能一下子得到解决的。缺资金,缺人才,缺政策,一时半刻就是把他一副身板卖了也填补不了这巨大的窟窿。但这并不能阻止他大脑的思考。
根民欠了欠身,挺直了腰板,把眼前的茶杯轻轻又略带响动地朝前移了移。他的这一举动,无疑引来了武恵良的注意。武恵良稍微偏了下头,对着坐在侧边的根民投来了赞许的一瞥,鼓励他谈谈自己的认识。
“武书记,各位领导,大家好!刚才高乡长和石主任的发言,所言情况都是真实的,反映的问题也是严峻的。作为乡长,我刘根民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愧对石圪节的父老乡亲,也有负上级领导的信任。”刘根民一开口就检讨自己的工作。这让高虎和石栋梁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他们为自己在第一次来石圪节的县委书记面前反映问题让根民承受如此压力感觉过意不去。武恵良用鼓励的眼光看了下根民,他为下属有如此担当感到欣慰。
“原西是我们黄原地区有名的贫困县,石圪节又是我们原西有名的贫困乡。自从石圪节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后,除过个别家庭因为自身和多病等因素,绝大部分摆脱了贫困,有了余粮、余钱,但也仅仅是停留在温饱线上,新矛盾和新问题层出不穷。国家的粮食合同订购价格还是很低,农民增加收入有限,增收的路子也很窄;还有集体经济受到严重削弱,水利大面积失修,种子和化肥成本加大,这一切严重挫伤了农民生产的积极性。原西是个农业县,石圪节也是个农业乡,农业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如何因地制宜开展农村多种经营,开辟多种渠道集资建路,发展运输,增加农民收入,稳定农村形势,这是我们眼下最为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 ”根民一番宏论,政策性强,逻辑严密,让不停记录的县委书记武恵良不停地点头,下属思考的问题与自己的调查不谋而合,这让武恵良对根民的认识又加深了一步。
会议一直持续到日落时分。节令已是清明,石圪节的山野跳入眼帘的荒凉,因为春天的来临,不再让人有悲凉之感。白天湛蓝的天空,这时变的有点灰白,巨大的落日悬挂在天际,周边点缀着朵朵晚霞,把整个石圪节都笼罩在一片温暖、安详的氛围里。落日的余晖,透过食堂西边的一扇窗户暖暖地投射到开会的人群中,武恵良这才意识到下午的会议已经持续了好几个小时。这是一次务实的座谈会,也是一次富有成效的座谈会。他的心灵感受到了电击般的触动,满足于会议的收获他川字眉也早舒展开来,决定再呆石圪节两天,到乡民中走一走,了解下更为实际的情况。
武恵良把自己的决定告诉了刘根民。根民立即就忙碌开了。他首要的事情是把县委书记的食宿安顿好。
杨高虎也加入了忙碌的队伍。他告诉根民,自己去山里打的野鸡和野兔还有几只用老卤腌过了,存放在食堂里,这个时候能派上大用场了。
啊哈,你小子还留有这手啊!根民也相跟着乐了起来。他赶紧差人把石圪节有名的大厨胡得福找来,亲自给县委书记一干人马做晚饭。中间,他又亲自打电话给乡招待所,让服务员留好房间,并叮嘱一定要把卫生打扫干净。
武恵良的心情这时就跟天边的晚霞一样灿烂。他打心眼里是反对铺张吃喝的。但一想到县乡几个属下今天跟着自己一番奔波遭罪,特别是从早到晚大起大落的郁闷心情,他也想借机释放下。对于根民和高虎的忙碌,他也就没加任何阻拦。趁着做饭的这刻功夫,他心情愉快地由根民和高虎陪同,欣赏石圪节街景去了。
晚宴在夜幕完全落下的那一刻热闹开始了。胡得福使出了看家本领,精心烧了一大桌丰盛的菜肴。红烧肘子是他的绝活,自然少不了这道石圪节“国宴”名菜。肘子被摆放在一个大盘碟子里,色泽红润明亮,水煮过油后的肘子看不出一点油花,立马让人想到它的酥烂软糯,香醇不腻。桌上还有干菜烧野鸡、黄豆烧野兔这样的野味山珍。
武恵良酒量有限,他不想扫了大家的兴致,倒了一点,加入到了这支“吃喝”大军。见县委书记喝酒,大家也顾不得吃相和避讳,大呼小叫闹腾开来。
晚宴在大家尽兴中持续到晚上近9点才告结束。县上的几个部门领导摇晃着晕乎乎的脑袋,由乡里那辆破吉普车送回了县城。
石圪节的街头又恢复了宁静。不足百米的窄街,只有零星的几家商铺还在营业,街面上几乎没了人影,两旁的路灯泛着橘黄的光芒,使得寂静的街道有了丝融融的暖意。武恵良和刘根民肩并肩朝招待所走去,路灯把他们俩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他们俩没有多少言语,迈着节奏一致的步伐朝前走着。
明天,还有许多工作等待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