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有你,岁月静美(五)
有苏丽的日子,我的生活犹如涂上了一层阳光,处处灿烂,芬芳。欢乐的日子总是过得太快,转眼到了2002年的暑假。
期末,在教办室组织的抽考中,大桥初中几乎全军覆没,唯有我的语文和苏丽的历史名列全乡第二名。教办室按各学科抽考成绩给各初中量化积分,并排定名次。大桥初中积了十五分,在全乡倒数第一,吴校长对此大为恼火。
在放暑假的会议上,吴校长让各位教师自查问题出现在哪里,并让教师们当场做保证,以后该怎么做。可是,大部分教师都对吴校长流露出不屑一顾的神情,发言更是无关痛痒地说了一大堆。就这样,会议在稀里糊涂中结束了。会后,吴校长一个人在办公室中,一根接一根地抽着闷烟,不时传来阵阵咳嗽声。
红旗乡中在这次期末抽考中,几乎全线飘红,大部分学科,不是第一,就是第二,积了90分,在全乡名列第一。乡中有几个老师,以前都是在大桥初中任教的,而且每次的抽考成绩总是在后几名徘徊;可是,现在他们到了乡中,每次抽考成绩,不是第一,就是第二。以前,他们在大桥初中的评先、评优、晋级,连梦也别想梦,可是现在却一路绿灯。于是,大桥初中的教师就得出了一条真理:要想有出头之日,必须到乡中,否则,永无出头之日!
由于种种原因,每年暑假都是大桥初中人心最浮动的时候,很多教师争着要调走。这个暑假,大桥初中的人心尤其不稳定,因为大桥初中的陈一飞在春期开学不久,被调到了乡中,给大桥初中的教师造成了极坏的影响。大家曾经为这件事情议论了很长一段时间,最后,得出了结论:谁要想进步,要想调到乡中,一要有关系;二要有钱;三要脸皮厚。
据有社会经验的教师说,“一到暑假,教办室梅主任家的门槛就会被送礼的人踢破。谁要是想调动成功,倘若没有特殊关系,至少需要送一万元。”实际上,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也是市场行情,我早有耳闻。然而,我总认为那只是谣言,不会是真的,教师们就那么点工资,哪有那么多钱送礼,况且为人师表,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吴校长在放暑假的会议上郑重地说:“教办室梅主任在校长会上反复强调,‘谁要是在暑假为调动跑关系,走后门,搞不正之风,我就先批评所在学校的校长;希望各位校长回去了,给同志们准确无误地传达会议精神’。我现在已经把梅主任的会议精神传达了,希望同志们能严于律己,忠于职守,切莫搞不正之风,给我抹黑,谢谢大家了!”
吴校长说罢,大家都在下面小声地议论开了:这梅主任分明是话中有话啊,据以往的经验,这就是正话反说,提醒大家送礼的。紧挨着我坐的刘主任,小声地问我:“你是咋想的?”
“扎根到底!”我想了一下说。
刘主任流露出了不屑一顾的神情。我曾经听别人说过,“刘主任早就想走了,可是他没有关系,又好面子,舍不得送礼,所以,年年调动没有他。”不过,我的确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也不敢有这个非分之想;我总在想,只要上面能给我及时发工资,就谢天谢地了,岂敢有什么非分之想!”
放暑假后的第二天,吴校长喊我去喝茶、闲唠嗑。吴校长说:“志国,像咱们这类的农村初中,迟早都要倒闭,初中往乡镇集中,高中往县城集中,这是大势所趋。梅主任曾经多次在校长会上说,‘大桥初中,只要安全别出问题,就是最大的成绩!’看现在的形势,咱们只能走一步,说一步了。学校真要是倒闭了,也是形势所迫,怨不得谁!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是件好事,你们年轻人不都能到乡中了吗?我老了,该退休了,况且身体总在有病,所以对学校的大事小事,我也不想再操那个心了。 不过,你年纪轻,精力旺盛,工作热情高,我想让你兼职安全管理员,替我操点心。只要安全不出问题,一切都好!教学成绩好不好,无所谓。话虽然这样说,因为咱们学校的成绩差,有时让我在别的初中校长面前抬不起头,我也是有苦往肚里咽。唉——!有些事情也真叫说不清,难啊!”
我也是无言以对,只有聆听教诲的份。因为人家不仅是校长,而且也是长辈,况且平时对我也很不错,即使我有什么不同的意见,也不好意思当面反驳。实际上,即使我反驳也无效,因为吴校长有自以为是这个毛病,说不好听点,就是有点刚愎自用。
为了打破尴尬的局面,我就随便应付了一句:“吴校长这么信任我,我一定努力工作,不辜负你对我的期望。”
“我相信你,你一定能干得很出色!”吴校长坚定地说。
吴校长抽了两口烟,话锋一转,笑着说:“志国, 你也老大不小了,不知道你的婚姻大事考虑了没有?我看苏丽这姑娘挺不错的。男同志吗,就应该积极主动点!”
我迟疑了半天,终于鼓足了勇气,把我和苏丽的事情告诉了吴校长。吴校长诧异地说:“你们这事情可办的不对。婚姻是人生中的一件大事,按道理,应该先和父母商量商量才对。不过,事已至此,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反过来说,现在已经是二十一世纪了,新世纪,新观念,年轻人追求恋爱自由,婚姻自由,这是法律所允许的,我想做父母的最终也会理解的。”
“唉——,吴校长,话虽然这么说,但是要做起来,简直比登天还难啊!你经历的事情多,看这事咋办才妥当!”我无奈地说。
“苏丽她爹苏山,是你们丹水村的支书,以前,我们在一起喝过几回酒,也算认识。我听别人说,他总在和他老婆王芹吵架,前几年还闹着要离婚。苏山和他的老婆王芹都是个眼皮往上翻的人,这家的闲事可真不好管啊!”吴校长吸了口烟,沉思了一会,说,“我看你和苏丽都不错,挺般配,也挺有缘分的。事已至此,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等我凑住机会了,去找苏山好好谈一谈。不过,你父母的思想工作,你可要好好地做一做。”
“那太好了,吴校长,这事就让你费心了!”我高兴地说。
“志国,你又见外了不是,咱们的关系又不是一时半会的,我一定尽力而为!”吴校长笑着说。
放暑假后的第五天,吴校长给我打电话说,“他准备去苏丽家提亲,叫我给苏丽捎个信,好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苏丽老早就在大门外迎接吴校长。吴校长刚一踏进苏丽家的大门,苏山就拿着香烟,笑着迎了出来,说:“老哥,啥风把你给吹来了。咱哥俩好久没在一起喝几盅了,今天中午,咱哥俩就两瓶,一人一瓶,谁也不吃亏,谁也不沾光,你看咋样!”
“不瞒你说,老弟,老哥今天来,就是找你喝酒的,叙叙旧,咱哥俩一醉方休 ,不论瓶数,啥时间喝满意,啥时间为止。”吴校长紧握着苏山的手说。
“老哥说的有道理,喝满意为止,喝满意为止。”
“咱们闺女的工资还有400元,今天我顺便给捎过来了。”
“咱们闺女在学校,多亏老哥你照顾的周到,让你费心了!”
“费啥心,咱们闺女可让人省心了。她上课非常认真、负责,比那正式毕业的大学生都强。这人呢,只要踏实、认真、负责,有敬业精神,啥事都能干好!”
“老哥,你过奖了,咱们这闺女看省心,不省心,她是个认死理,老犟劲。她有做得不好的地方,还望老哥多多包涵。”
苏山说着话,起身给吴校长倒茶。吴校长喝了口茶,定了定神说:“老弟,咱们闺女苏丽的岁数也不小了,不知说婆家了没有?”
“哎——,别提这事,一提我就头疼。说媒的可不少,说这个她不愿,说那个她不中。为这事,她娘俩不知闹了多少别扭,我也真是没有办法。”苏山哭丧着脸说。
“咱们闺女不愿意,自然有不愿意的道理。现在已经是二十一世纪了,恋爱自由,婚姻自主,家长可千万不能包办。结婚是娃们的终身大事,应以娃们的意见为主,家长的意见顶多也只能算个参考。老弟,你说对不对?”
“按理说,应该是这样的。可是,父母也是为娃们好啊,哪有做父母的不疼爱娃们的,再说了,做父母的也绝对不会硬把娃们往火坑里推,你说是不是?。”
“你说的当然对了,不过,婚姻大事关键是要以娃们的意见为主,父母的意见为辅。家长的观念也要与时俱进吗!”
“老哥,你说的这个道理,我懂!不知老哥手里有合适头没有?”
“不知老弟和弟妹有啥条件?”
“你弟妹希望找一个家境富裕,且有三层楼房靠大路边的,我认为她那太离谱;我认为,只要人好,家境中等偏上,有两层楼房即可。”
“老弟啊,俗话说得好,‘屋宽不如心宽”。只要人有志气,踏实肯干,不要说三层楼房,就是十层楼房也能盖起来。”
“老哥说的,我爱听。只要你手里真有合适的,没房子也行,只要闺女愿意。”
“谁说行!我不同意就是不行!”只听从门外传来了一个怒吼的声音。吴校长猛地惊了一下,茶水溅到了手上。
王芹话音刚落,便走到堂屋了。她见来了客人,立即变了口气说:“我以为是她爷俩在说话哩。你可千万别见怪!”
苏山给王芹介绍说:“这是大桥初中的吴校长。”
王芹笑了笑,说:“我早就听苏丽说,‘吴校长人可好了’,多谢吴校长对苏丽的照顾。”
“说不上照顾,都是咱们闺女人缘好!”吴校长笑着说。
“好个屁,死劲起来,能把人活活气死!”王芹忿忿地说。
正在这时,苏丽从灶火拎来了一壶开水,把吴校长和苏山的茶碗都给倒满了,又给王芹倒了了一碗。
王芹动了动嘴角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只是瞪了苏丽一眼。苏丽假装没有看见,只是呆呆地坐在一旁。
吴校长看了一眼苏丽,笑着对王芹说:“弟妹,苏丽的婚姻大事,刚才老弟都给我讲了,不知你现在是怎样想的?”
“她爹说的不算帐,这个家他也当不了。没有三层楼房,不临大路边的,就是不行!再说了,当妈的不都是一心为闺女着想吗!”王芹越说越激动,并白了苏丽一眼,刚好苏丽也白了王芹一眼。王芹看到女儿竟然也敢白自己的眼,就气呼呼地说:“白眼也没有用,我这个当妈的不同意,谁说也不行!”
苏丽一听王芹这样说,火气也上来了,就回了一句:“只要我同意,谁不同意也没用!”
王芹一看女儿竟然敢当着外人的面顶撞自己,就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指着苏丽的鼻子骂道:“你这鳖女子,现在行啊,长志气了,翅膀硬了,敢和老娘顶嘴了!”
吴校长一看这阵势有点不对头,就赶紧站起来劝王芹坐下,说:“弟妹,别和娃们一般见识,有话咱好好说,没有过不去的坎,只要肯想办法,啥事都能解决。”
王芹喘着粗气坐了下来,一时间空气好像凝固了。苏山给吴校长点了一支烟,红着脸说:“唉——,她妈就是这火爆子脾气,我俩三天两头生气,我看她这一辈子是改不了了。”
“死了就改了!”王芹怒冲冲地回了一句。
吴校长喝了两口茶,又抽了一会烟,嘴角动了动,想说什么,可又没说出口,眼睛却只往苏丽那里看。只见苏丽气呼呼地背对着王芹,不言语。吴校长心里暗自思忖:这可如何是好!
正在吴校长反复琢磨如何开口时,苏山让苏丽去做中午饭。吴校长拦住苏丽不让去,并佯装要走。苏山紧紧拉住吴校长,说:“咱哥俩好久没有喝几盅了,今天中午,说什么也不能让你走。”
吴校长只好说:“恭敬不如从命。”也就顺势坐下了。
王芹呆呆地坐着不说话,也不去灶火帮苏丽做饭。苏丽手脚挺麻利的,不大一会,就炒了七个菜。
中午吃饭时,为了避免不愉快的事情发生,吴校长就没有再提苏丽的婚事。可是,吴校长的心里一直在不断地琢磨这件事。
吴校长、苏山、王芹,他们三人喝了两瓶酒。王芹喝有四两左右,已经微醉,脸涨得通红。吴校长和苏山看样子没有问题,只是话更多了。
饭后,苏丽给他们每人重新泡了一碗茶。吴校长喝了两口茶,看了看苏山,说:“老弟啊,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我是专门为苏丽提亲来了。不过,你们是干部家庭,我怕你看不上,把老哥的脸放这,所以,我一直没有敢开口。”
“老哥,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可千万别挖苦我。我这干部最多也是个级外干部!老哥,老弟我拜托你了,以后你可千万别这么说了,倘若让外人听见了,那多不好意思啊!”苏山红着脸说。
“老弟,你看钟庄的钟志国咋样,他是我们学校的总务,不仅课教的好,而且为人也很不错。”吴校长盯着苏山说。
“他爹叫钟正刚——老支书,人送绰号“硬过火”。那老家伙,扒了他的皮我都认识。我看他就是一个“活二球”,这形容他再贴切不过了。前些年,村支部进行换届选举,我给他送了两条烟,让他投我一票,他说啥也不肯,脸也够青的。以后你别提他,一提起他,我就来气!”苏山忿然地说。
王芹撇了撇嘴,说:“吴校长,你可千万别提那钟正刚,那‘清水衙门’,俺们可高攀不上;话又说回来了,钟正刚就是那茅厕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现在他钟老包就是跪着求我,我也坚决不答应!况且他还是穷鬼一个!”
“钟正刚是钟正刚,钟志国是钟志国,千万不要把父辈的恩怨和子女联系在一起。志国和他爹可大不一样,这娃踏实能干,进取心可强了!话又说过来了,现在咱们都不愁吃不愁穿的,不就图个人吗?”吴校长认真地说。
王芹忿忿地说:“吴校长,你说谁家的儿子都行,就他家的儿子不行!”
苏丽在旁边,一边听着,一边黯然伤心垂泪,突然冒出了一句:“反正就是他了,你们不愿,我非愿不可;若再逼我,我就不活了!”
王芹一听苏丽这样说,立马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指着苏丽的鼻子骂道:“你这鳖女子,反了你不成;你要是真愿意,我就不是你妈,以后你就别再蹬这苏家的门!”
苏山苦笑了一下,说:“老哥,你的好意我领了,只不过这个不行,以后咱们闺女的事,还得老哥操心啊!”
“那是,那是,咱哥俩不分你我,你的事,就是我的事,闺女的事,我一定管到底!”吴校长说罢,就站起身来要走。苏山和苏丽一直把吴校长送到村口。
第二天,苏丽给我讲了吴校长去她家提亲的情况。实际上,昨晚吴校长已经把他去苏丽家的大致情况告诉了我,我听后也很无奈。苏丽红着眼问我:“给你的爹妈提了咱们的事没有?”
“没有。”我忧伤地说。
“这事也急不得,走一步,说一步吧!看你爹妈有何反应,然后再做打算!”苏丽含着泪说,“老天爷啊,你可千万别让俺俩两头受气,若是这样,俺俩可真成了苦命的鸳鸯啊!”
“唉,这事真是让我头疼啊,咱们只有走一步,说一步了!”我叹了口气说。
“不哩,也叫吴校长去你家说说。”苏丽盯着我说。
“不用了,我自己说吧!”我无限惆怅地说。
到了晚上,我把谈恋爱的事情先告诉了母亲,但是没有敢提和苏丽办结婚证的事。母亲说:“听别人说,苏丽这姑娘很贤惠,没啥可说的;可是,她爹妈都是势利眼,在村中为人很臭。这事,我怕你爹不同意,你再去给你爹商量商量。”
这时,父亲正一个人坐在外面搭的简易棚里抽烟。我搬了一把椅子过去和父亲闲聊。我东一句,西一句,可这正经事,想了半天也没敢开口。父亲好像看出了我的心事,就问:“你有事吗?”
“有......有......一点......小事。”我吞吞吐吐地说。
“有就快说,别吞吞吐吐的,有啥见不得人的事!”父亲不耐烦地说。
“结婚的事。”我压低了声音说。
“好事啊,不过婚还没有订,八字还没一撇呢,结啥婚啊,你这不是胡说吗?”父亲盯着我说。
“真的,我没有胡说。”我极认真地说。
“谁家的闺女?”父亲诧异地问。
“苏支书的闺女——苏丽。”我讷讷地说。
“谁?苏山!你可别提他,一提起他,我就来气。他那村支书是咋干上的,村里的人谁不知道!他姓苏的,两面三刀的“笑面虎”,嘴上说人话,背后不做人事,老百姓谁不骂他!再说了,人家是干部家庭,咱们是贫农家庭,咱们两家可‘门不当,户不对’啊!谁家的闺女你看不上,就偏偏看中了他家的闺女呢?你真是作孽啊!”父亲说着话,把吸了半截的烟给扔出了老远。
为了把我的想法给父亲解释清楚,我就硬着头皮说:“苏丽这姑娘很贤惠,跟她爹妈大不一样,你可以问问邻居,何况咱只是娶他家的姑娘,跟她爹妈也没啥关系。”
“没啥关系?关系可大了!志国,你也老大不小了,咋就那么糊涂呢?你若娶了苏家的闺女,他们一家人不就骑在咱们头上拉屎拉尿,你能受得了吗?即使你能受得了,我和你妈可受不了,这门亲事说啥也不行!”父亲越说越激动,嗓门也越来越大。
“那我......已经和苏丽谈......”我吞吞吐吐地说,也不敢也不愿意顶撞父亲。因为父亲已经为这个家付出的太多,太多!我真是无以报答啊!
“已经怎么了也不行!以后不准你再和苏家的闺女来往;若再来往,你就......你就......”父亲气得直哆嗦。
母亲听见父亲在大声嚷嚷,就赶紧出来劝父亲说:“他爹,娃只是给你说说,不行就算了,何必发那么大脾气哩!咱们娃又不是那不懂情理的人。”母亲说着话,顺手搬了把椅子,坐在了我跟前,“志国,你爹也是为你好,苏山和王芹这夫妻俩,咱们村里的人,谁不在背后捣他们的脊梁筋!和这样的人家做亲,丢人呢!唉——,苏丽这姑娘确实不错,没啥可说的,只可惜生在他们家了!”
我只是耷拉着脑袋,也没再言语,因为我知道再解释也是无用的,只觉得头在嗡嗡的响,也没在意母亲继续说些什么。我也不知道又过了多久,也不知道父亲啥时间已经走了,母亲还在我跟前坐着,时不时地开导我两句,我也是心不在焉。我越来越觉得浑身燥热,就跟母亲说:“我去外边凉快一会就回来了。”
今晚的天气,异常的闷热,没有一丝风,我身上的衬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湿透了。人们三三两两的在马路边的大树下乘凉、闲聊。我也不想和谁搭话,就一个人沿着田埂上的小路,漫无目的地走着。我的心里早已经乱成了一团麻,怎么理也理不出头绪来。眼泪任凭怎样控制也控制不住,顺着脸颊往下淌,我也懒得用手去擦它。我心里在反复琢磨一句话,“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难道我和苏丽就不能吗?为什么总要把父辈的恩怨强加到我们头上呢!我越想越没有思路,脑袋也涨得越来越大,只觉得口干舌燥,心里急躁烦闷。
不知不觉间,我走到了当年的树林边,这里离家已经几里远了。眼前的景象是一片模糊,只听见哗哗的流水声和不知名虫子的鸣叫声。我倚着一棵树呆呆地站着,苏丽那充满期待和忧伤的眼神又出现在我的眼前。我只觉得心在被什么东西一点一点地撕扯下去,仿佛自己正在往一个无底的深渊中坠落。
我觉得烦躁之极,多么想跳到河里洗个痛快啊!我不自觉地就把脚步挪到了河边。可是到了河边,我只感觉浑身瘫软无力,就顺势躺在了河边的草地上。我呆呆地望着那黑沉沉的夜空,任由思绪随河水流淌。这一躺,我也不知道究竟躺了多久。当我醒来时,只感觉浑身筋疲力尽,骨头像散了架一样。
我也说不清自己究竟在什么时候回的家。回家以后,我就感觉到头晕目眩,而且还恶心呕吐。我一连几天发高烧,吃药、打针、输液也不见好转。这中间,我饭也没吃一口,水也没喝一嘴,这可把二老给吓坏了。母亲天天守在我的床边,不断地给我热敷,并擦酒精降温;父亲也是不住地唉声叹气,抽闷烟。村里的张医生只是说:“水输上,按道理说,烧是应该退的,咋就不退呢!我再换换药,调调配方,约摸就会控制住病情的。”张医生一直到底都没有建议父母送我到大医院看看。我也没有心思去看病,眼睛也不想睁开,觉得头疼得厉害,只想往墙上碰。
苏丽这几天的心情也不好,没有给我联系。后来,苏丽听邻居说,“我病了”,就赶紧跑到我家来询问我的病情。母亲简单地给苏丽说了我的病情。我听见苏丽来了,急忙想睁开眼,只觉得头疼得厉害,连睁眼都非常吃力。苏丽一看我病成这样,眼泪立马就滚落了下来,豆大的泪珠滴到了我的脸上。我感觉到了苏丽的泪珠都是滚烫的。只听苏丽说:“大伯,大娘,志国病得这么厉害,你们咋不给他送到县医院看看呢?”
“俺们家的事,你别管!”父亲生气地说。
“大伯,这回我管定了!志国的事,也就是我的事,你拦也没有用!”苏丽一边生气地说着,一边拨打“120”急救电话。
时间大约有一个钟头的样子,救护车来了。随行的医生,看看我的眼,又号号脉,说:“病人的病情相当严重,若再耽搁,怕有生命危险。”母亲和苏丽一听此话,都吓得哭了起来;父亲也慌了神,赶紧招呼大家把我往车上抬。
后来,我听苏丽说,我被送到县医院后,经医生检查,是重感冒引起的急性脑膜炎。我在医院昏迷了两天两夜,到第三天才慢慢地清醒了过来。
清醒过来之后,我看见母亲和苏丽都在我旁边坐着,她们的眼睛都哭得红肿着。我看见她们这样,眼泪就滚滚而下。苏丽赶紧用手巾帮我擦眼泪,并带着哭腔说:“志国,你醒过来了,我们就放心了;你都快把我们给吓死了!”
母亲动情地说:“志国,你这一回多亏了苏丽啊,她楼上楼下的跑,我不认识几个字,有时连门都找不着。这些天花的钱也是苏丽垫的,我给她钱,她说啥也不要。苏丽可是咱们家的大恩人呢!多谢老天爷,让你遇到了苏丽!”
“大娘,你可千万别这么说,这是我分内的事,是我应该做的。”苏丽红着脸说。
母亲也不知道怎样说才能表达此时此刻的心情,只是说:“你这闺女真好,俺们真不知道该怎样感谢你才好!”
苏丽一听母亲这样说,就不断地给我使眼色。我想了一会,说:“妈,你啥都别说了,都是儿子不孝啊!”我简单地给母亲说了我和苏丽领结婚证的事。母亲听着听着眼泪就流了出来,拉住苏丽的手说:“闺女,大娘我真不知道说啥才好,你嫁给志国,是志国前世修来的福分啊!”苏丽看母亲同意了,过来抱住母亲就放声哭了起来,母亲也陪着苏丽哭了起来。
正在这时,父亲和姐姐乘车从家里赶来了。母亲含着泪,把我和苏丽的事给父亲和姐姐讲了一遍。父亲凄凉地说了一句:“儿大不由爷啊,既然已经这样了,我也没啥可说的。”父亲说罢,一个劲地猛抽烟。
姐姐看了看苏丽,说:“妹子,太谢谢你了,志国多亏了你,要不是......,唉——,你可真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呢!只要你不嫌弃志国,俺们已经知足了;不过,我们家太穷了,真难为你了!”
苏丽含着泪说:“姐姐,穷我不怕,穷又没长穷根,只要人踏实肯干,走正道,不愁没钱花;只要你们能答应我和志国的婚事,我就别无他求了!”
下午,姐姐要留下来照顾我,让父母先回去。苏丽说:“志国已经清醒了,我一个人伺候就足够了。再说了,在这吃住都不方便,你们都先回去吧。”姐姐看拗不过苏丽,也就不再言语了。父亲临走时,给了苏丽三千元钱,苏丽说啥都不要,没办法,父亲就把钱压到了我的枕头下面。苏丽送父母和姐姐下楼时,我还听见母亲在说一些感谢苏丽的话。
苏丽在医院这几天,瘦了一圈,面容也十分憔悴。我知道苏丽有满腹的心事,可她为了不让我伤心,却强装笑颜,尽给我聊一些过去幸福美好的事情。我只在心里默默地想我俩的事,也不愿意说出来,因为我也不愿意看到苏丽伤心流泪。
我不断地在心里反复琢磨:毕竟我的父母已经同意了,结婚的事情就算成功了一半;她的父母迟早也会同意的,那一半我相信也一定会成功!
苏丽也好像看透了我的心事,不住地劝我说:“志国,我爹妈的事情,你就不要再想了,‘车到山前必有路’,现在你的首要任务是安心养病,病好了,其他再难的事情也好办!”
我在医院住了将近10天,费用可真贵!一共花了五千多元,是我将近一年的工资。我整个人瘦了一大圈,本来就瘦,这一下,可真成了皮包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