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叔/2
吴大牛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乡卫生院脏兮兮的病床上，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难受，嘴角是肥皂那辣辣的腻腻的味道，一个熟悉的中年男人的身影正在门口一张病床上坐着抽烟，看见他醒过来，走过来对他说，大牛哥，你咋那么想不开哩，好死不如赖活着，一个大男人咋娘们一样喝药寻思哩，幸亏我去找你干活，也幸亏你喝那药时间长药劲小多了，吴大牛这才看清楚是和他一同跟着父亲学泥瓦匠的德川，说起来和他还有点偏亲戚，他老婆和德川老婆是姨表妹，以前还逢年过节经常走动，后来他越来越自暴自弃，日子过的一天不如一天，两家也就断绝了来往，不过这一次德川在县城的一个亲戚给他承揽了一个建学校宿舍的工程，因为暑假必须完工，不能影响学生开学住，他就四处找人，想起来这个小师弟，也想起师傅活着的时候对他的种种好处，就来找吴大牛，没想到无意中救了他一命。
人家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其实吴大牛 没有死成，倒有了好好活下去的意愿，在一家小酒馆里，德川对他说，你才不到三十岁，老婆孩子没有了，可以以后多挣钱，什么都会还有的，男人只要有了钱，要什么要什么，然后德川领着他去了传闻里的洗头房，那里五六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一看见德川就围上来，这个喊哥哥，你咋这么长时间不来，那个说哥哥是不是又去别的地方潇洒去了，把妹妹忘了，那些女人穿着几乎透明的衣服，粉红色的胸罩带子看的吴大牛眼珠子都掉下来了，德川好像对这里非常熟悉，以前吴大牛也只是听村子里的年轻人嘻嘻哈哈说过，不过从来没有来过这个地方。
德川对几个围着他转的女人说，这个是我兄弟，第一次来这个地方，你们好好侍候他，然后领着一个有大胸脯的女人进了一个用木板隔开的小房间，小房间就一张床，有一米那么宽，门口吊着一个脏兮兮的布帘子，吴大牛几乎是被一个嘴唇抹得如同吃死小孩的女人挟持着进了另一个房间，进去手足无措的站在床边，脸憋得通红，那个女人一伸手就抓住了他的下面，人的欲望是一个很奇怪的生理反应，以前他和老婆几乎是天天做，老婆说你好像把弄这事当成了吃饭，后来生活突发变故，一天到晚都是忙着给人家找钱，回到家衣服不脱就躺下，躺下也睡不着，两口子翻来覆去唉声叹气，发愁十万块钱的赔偿从哪里弄，有一次下雨，他借酒浇愁，躺下后突然有了欲望，等他趴到老婆身上，突然发现他举不起来了，两个人鼓捣了半夜也没有入巷，老婆说算了吧，天天愁得吃不下饭，哪还有心思弄这个，老婆孩子死后，他天天靠酒精麻醉自己，饥一顿饱一顿，更没有那个心事，他一直觉得自己的东西已经成了废物，不能用了，没想到被这个女人一摸，马上就一柱擎天了。
那个女人自己脱得一丝不挂，猪肚子一样肥腻腻的小腹，有一个很长的刀口，还有很多花白的妊娠纹，女人躺在窄小的单人床上，一个劲吹促他快点，没有三两下，他就完事了，女人拿出卫生纸自己胡乱擦两下，亲昵的摸摸他的脸说，我叫金花，以后记住过来找我啊，两个人出来去了对面一个烩面馆要了两碗烩面，两个火烧加肉，也许是刚才出力了，他感到很饿，吃了一碗，仍然觉得没吃饱，德川说你瘦骨嶙峋的样子，挺能吃，就又要了一碗，然后对他说，你跟着我好好干，一个月我给你一千块钱，你看看有钱 多好，有肉吃，有bicao,别再寻死觅活娘们一样，那一天花了多少钱，德川没有说，他也不好意思问，月底发工资少给了他一百块钱，后来他自己去那个美发厅几次，才知道做一次才十块钱，他一算德川至少赚他八十块钱，不过那时候他身在屋檐下，后来和德川经常在一起喝酒，他奇怪的问，你老婆也是四邻八村有名的美女，你咋还出来干那个，女人不都一样摸，德川笑笑说，你信球，再好的女人你天天弄，也没有意思了，这叫做享受生活。
有时候人穷了，就会觉得与外面的世界脱节，因为外面的世界是需要钱来打开的，俗语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在以前这个德川给他的印象就是老实，对人非常实受，父亲死那一天，这个德川跑前跑后，到最后饭都没有吃一口就走了，让他和老婆过意不去，他把人打残废，为了赔偿人家钱，去德川家借钱，他二话不说拿出来一千块钱，两口子非常感动，德川的那个漂亮的老婆说，谁没有个难处，再说了，咱不是外人，帮衬一下是应该的，在村子里，德川是you名的怕老婆，据说天天晚上给老婆洗脚，洗下面，想不到德川很多都是伪装的，其实他不知道，人是会变的，德川这几年因为有一个在城里当教育局长的表哥的拉拔，干了不少赚钱的工程，初中毕业的老婆也被安置进了县一高做后勤，据说他老婆和这个表哥有一腿，也有人说是两口子做的故，当场捉奸在床，不然那些肥的流油的学校工程，轮不到他，后来吴大牛才知道，德川不仅现在有百十万的存款，在城里买了两套房子，而且还有一个情人，是一个非常漂亮，比他老婆还年轻的一个外县的女人，这个女人的老公出车祸成了残废，后来在商贸城租了一个柜台卖皮具，据说都是德川拿的钱。
德川非常信任吴大牛，总是以恩人自居，每次去见那个情人，吴大牛总是仆人一样跟着两个人，德川对那个女人非常大方，每次去都会给这个女人买很多东西，吴大牛手拿肩扛，累的气喘吁吁，两个人喜欢去一个咖啡厅喝咖啡，他就只能坐在咖啡厅外面光滑的大理石台阶上，一边看着马路边车水马龙的人流，一边透过咖啡厅硕大的落地窗，看见里面一大群穿着光鲜的男男女女相依相偎的优雅的喝着咖啡，他问过德川，咖啡好喝吗，德川撇撇嘴，不好喝，和马尿差不多，苦苦的，他脱口而出说，你喝过马尿，德川不高兴的瞪他一眼，说你懂个屁，喝咖啡是一种情调，叫什么骡子蒂克，什么骡子蒂克，后来吴大牛才知道那叫做罗曼蒂克，没文化可怕，可是德川比他还没文化，他好歹读了几年初中，而德川小学没有毕业，以前父亲活着的时候，德川经常挨父亲的骂，因为他笨手笨脚，学了一年，别的徒弟都会独当一面了，他顺着线也会把砖砌歪，可是这个人会来事，父亲歇着他不是递烟倒茶，就是给父亲捏肩捶背，这样本来想把他撵走的父亲只好留下了他，直到他也能独当一面。(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人一辈子就是个命，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那个以前天天讨好他的德川，现在对他颐指气使，以前那个吃饭蹲在一边的德川，现在可以进乡下人有钱也不敢进的咖啡厅，那个以前村子里的女人看见他就吐一口，喜欢偷看女厕所的德川，现在搂着一个如花似玉和他女儿差不多大小的女人，两个人走在一起，他经常百爪挠心一样看着德川长满毛的手，在那个女人丰隆的牛仔裙后面揉来捏去，当他听说这个女人还是一个大学生时，他的心有了一种想杀掉德川的冲动。
德川比吴大牛大十来岁的样子，以前父亲总是让吴大牛喊德川哥，吴大牛总是用喂来代替，德川也不恼，他有一个儿子，在大连一个海军基地服役，据说德川没少花钱，现在混了个少尉，德川的儿子他见过，长得和德川一样猥琐，一般二十多岁的男孩子，无论长得多么丑，只要穿上军服，就会有一种英俊之气，可是他儿子穿上军装，怎么看都像是以前的皇协军，这大概一个人骨子里的东西是天生不容易改变的，可是因为德川有钱，他儿子娶了供销社主任的女儿，那个女人他见过两次，好像一只骄傲的白天鹅，头总是扬得高高的，他去添箱，连个表叔都不喊，他总是想，怪不得老人们说好汉没好妻，赖汉娶个娇滴滴，你看看德川爷俩，一个个人模狗样，娶的老婆却是四邻八村数一数二的大美女。
吴大牛在德川的工地干了半年了，学校食堂完了以后，又开了两个工地，他买了一个桑塔纳轿车，以后就不让吴大牛跟着了，吴大牛后来才知道，别的小工一天是四十块钱，就他给一个月一千块钱，还是亲戚，还是父亲的徒弟，这人有钱后，就变得六亲不认了，不过吴大牛不敢和他闹翻，毕竟是他救了他，而且在他走投无路时候给了他一份工作，他有木有出去打工的经验，也没有什么技术，离了德川，他还真觉得无处可去，不过在他的心里已经埋下了仇恨的种子，社会的不公平，他自己不幸的遭遇，让他更加仇恨这个社会，性格也更加孤僻，就是干活，都是四邻八村的熟人，别人一边干活，一边说一些村子里的风流韵事，他从来不插话，只是机械的干活，歇着的时候，一边掏出来一个酒瓶子猛喝一口，一边目光阴鸷的看着天空，没有人知道他想什么，久而久之，干活的人就把他当成了一个干活的机器，不管是吃饭，还是没有活的时候去喝酒，从来不喊他。
吴大牛住的那个房子被乡政府征用盖商品楼了，本来那个房子就是生产的临时租赁给他的，不过考虑到他的实际情况，乡政府从拆迁补偿金里给了他一万块钱，拿到钱后，他先去那个咖啡厅喝水一样喝了几杯苦咖啡，然后去了那个美发厅，找了两个小姐昏天黑地的干了两个小时，干的两个小姐说大哥，你的钱 俺不要了，你放过俺俩吧，酒后的他两眼通红，目光里是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仇恨，两个小姐疼的眼泪都流出来了，然后他回了两家，去棺材铺买了一大一小两口石棺，老婆和儿子一起喝药死后，他连给老婆儿子买棺材的钱都没有，用一个父亲留下来的大木箱子埋葬了两个他最亲的人，那天他坐在新埋的老婆儿子的坟前，一个劲的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