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能让我如此伤心(云朵儿GAO)
那年我13岁,认识了老师一家。他是明伟,是我老师的大儿子,年长我两岁,和我同年级(他是正常入学,我是上学早。)。明伟的父亲王老师,北师大数学系毕业的高材生,是我的班主任和数学老师,他的母亲李老师则是高中对面附小的数学老师。
王老师有三个儿子,没有女儿。我去报名时可能是年龄比较小的原因,王老师对我的关爱超出了其它同学。当时师母还没调过来,王老师和他的大儿子明伟住在学校。明伟学习不太好,个子很高,黑瘦黑瘦的喜欢打蓝球。
当时我们班在最西头,他是在最东头,高一就四个班。因此,下课上课都能看得见。
校园里遇到了,他总是高兴的过来和我说上几句话。当时的农村男女学生之间是很少交流的。因此,我们说话时,能感到同学们有目光投过来,可我并不认为有什么不妥,继续着他来说话,我就热情的交谈。
不久,他的母亲调到了中学对面的附中,全家就算搬过来了。
他们兄弟三个,二弟明亚,我大他一岁。也不知道从何时起,他们家人总是叫我去他家吃饭。好多次下课了,明亚就会在教室外等我:姐,我妈叫你去吃饭。也许是从小就不懂拒绝的性格,好多次我内心是不愿意去吃饭的。可是,每次我都会和明亚一起去他家。(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师母的饭做的很好,比学校食堂好的太多了。而且,在我看来她家吃的也太好了,每次去吃的都是在当时看来是最好的饭。
后来才知道是老师家做好吃的了才会叫我去。
每次去老师家吃饭,王老师看到我后表情是很开心的,然后也不和我多说话。师母和两个弟弟则亲的没有任何距离。到他家的感觉,他们不是把我当客人,而我自己却是客人的心理去的。当然,现在想想好像也没把自己当外人。因为,我总是吃完了就走,从没有意识到要帮师母收饭碗。唉,不懂事啊。
我虽然幼稚,还是能看出来,我去吃饭这个家庭是很高兴的。那么,每当老二明亚叫我时,心里有拒绝的原因是来自明伟。不知到从何时开始,明伟在校园里的任何地方,见到我不但不理我,还把脸绷的紧紧的,我到他家里去吃饭时就更过分了。在不搭理我的基础上,吃饭时总是把碗端到外面校园里去吃。
我想老师一家都看到了这些,可是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还要总是叫我去吃饭,而且对我更关心。
有时周末回爷爷家,周日返校时,老二明亚会骑自行车到爷爷家来接我。他太小,坐他的车子我总是害怕,在到公路前的土路上,我们总是推着车子走。
当我们回到学校,会看到明伟蹲在操场边的湖边脸无表情。我纳闷他怎么不去打球呢。
这一家人除了明伟,我都很喜欢。准确讲我也不是很不喜欢他,就是感到他嫌我去他家吃饭是冤枉我。心里虽然有小别扭,他家改善生活的饭,我一顿也没有少吃过。
高一没上完,我随五叔到另一个当时最好的学校上学去了。从那以后到我来西安上学,再也没有见过王老师一家。我也没有联系过他们一家。因为我已经知道了,学校里早都流传,认定王老师一家对我好,是让我给他们做儿媳妇的,也就是嫁给明伟。
当时我那么小,我都知道大人们想错了。王老师一家不是那样想法的,对我好的原因很简单:他们没有女儿,我是远离父母在老家上学,他们一家人善良就对我很好。再说了,明伟对我的态度,能是那结果吗?
因此,我虽然很想他们一家人,但是也不能写信。如果我写了,和他们一起教学的叔就会知道。潜意识认为会对老师一家不好。
这一别就是六年多没有联系。后来听一到消息,老师一家调到了市里,王老师在师范教学。
于是,我通过114查到了学校的地址。过节时挑选最精美贺卡,老师,师母都有。在贺卡上我留下了我的所有联系方式。结果,没有任何反应。我推测地址有误,因为我只知道老师的名字,其它全不清楚。
十多年后。一天晚上,我突然接到明伟的电话,他平静的说:我在火车站,明天就到西安了,去看看你。
这也太突然了!
但是听到他声音那一刹那还是很开心的。可听到他要来西安看我,我就不开心了。而他当时平静的声音,仿佛我们昨天还在一起般熟悉。没有客套,就像当年校园黑脸前一样自然。放下电话,我就和告诉明伟电话的同学联系上,发了很大的脾气,质问他为什么没有经我同意把电话给了明伟。
同学说:他咋会真不着调?我昨天给他时,他也没说要去看你?咋会成这样了!这娃脑子真是有毛病,有家有口的,这是要干啥……
这事对我来说太意外了。他来见我做什么呢?他是有儿子的人了,而且这几年听到他的消息都是负面的。太被动了。被动的我,回忆起的全是那时他黑脸对我的样子。想不明白,在学校时我们都不搭理了,现在来看我做什么呢?我曾经设想过,如果有一天,我联系到了老师一家,去拜访时也给他一个人黑脸,不理他。
烦归烦,基本的礼节还是要有的。无论怎么样,我是要在家里接待他,因为他们全家把我当自己人,我也一定要这样做的。
第二天下午在约好的时间,我在家里楼下等他。
家乡来人我都是高兴的。可面对十几年没有见面的他,心情还是很复杂的。不知道见面时说什么,要不要握手呢?
这时候视线里走近一个瘦高的人,双手端着好多盒子远远的说:往哪里看呢?
“哦?明伟。”真有意思,他平静的说着,我平静的回答。
在客厅里,我们开心的说着家里的事,同学们的事。明伟没有一点拘束和生疏感,非常亲切和质朴,像兄长一样。根本没有听到的那种什么流流光光的,说的话全是中规可矩的,没有任何不恰当。
他说道:那年爸把你的贺卡拿回家,把我们高兴成啥了。爸说他今年最高兴的事,就是收到了你的贺卡……
“为什么不联系我呢?”我伤心的问道。因为王老师已去世了。
“妈说不让打扰你,让你好好的。你别哭了,都过去了,你再哭我走了。”明伟的眼眶也红了。
我这人就是幼稚到可笑的地步。谈话中,我心里始终有芥蒂的,就是当年他冷默对我的小伤害。可是,面对他今天的真诚,我没有问他的勇气。担心问了,破坏了他的心情。
见到我后,他坐上当晚的车就回家了。
时到至今我都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来见我。
四年前,过年开车回老家,我专程到师母家拜访。离开上车时,明伟拍打我肩上蹭的土。在我看来这些很正常,同车的我姐却说:你师母的儿子是不是喜欢你啊,他今天看你的眼神一直不太对。
“说什么呢?他不是你想的那种喜欢,他是个实诚人。”这是我的真心话。感到姐的话是对明伟的不尊重。
刚才师母还说:那天晚上,明伟回来了,告诉我有你的电话了,说明天就去看你。我当时怎么也劝不住,把他高兴的哟。今天知道你要回来,可把他高兴坏了,一大早就回来等着。
知道他很高兴,我也很开心的,因为我见到了师母,略表了我感激的心意。
这几年,我们还是联系很少,一年中也就是两三个电话。但是每次打来电话,他总是说:妈说啥,妈怎么样。
总是几句话就完了。我还给其它同学说:明伟真有意思,总是妈说什么了,妈说什么了。怎么他母亲成我妈了。
说是这样说,在我心里还是很感动的。这世上这么大,有这样一家人对我象亲人一样,怎么能不高兴和珍惜呢。
师母去世他没有告诉我。知道了我生气的问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明伟说:你忙成那样?告诉你干啥,让你回来哭吗?咱们亲不见怪,家里弟兄们都知道你心里有妈就行了……
上一次通话,可能是去年吧。当时是老家同学们在聚会,他席间很开心给我打来电话,我心里有点不高兴。
就是这样,明伟在我心里是有无可无的。
然而,今天上午接到同学电话,听到了他一个月前,酒后下河游泳、溺水去世的消息。刹那间世界安静了,我也安静了,大脑一片空白,像是听到一个与我无关的消息,而后我的泪水就止不住了……
这是怎么了?怎么会是这样啊?我怎么能接受得了啊?
明伟,你知道不知道我是这样的伤心呢?明伟,你知不知道啊……
泪水中全是你深情看着我的年轻面孔。没有想到,你在我心中有这么重的位置。再多的泪水都无法送去我对你的怀念,再多的泪水都无法表达对你的不舍。
万万没有想到,那年过年回去,会是我们今生最后一次见面。你留给我今世的最后样子,是在我们最后分手时,你关切的看着我,拉开车门,我进去时,你手搭在车顶……
明伟,我是这样的伤心、这样的伤心,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