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不负(一)
三月烟雨笼罩着江南水乡人家,老夫人坐在二楼门前的摇椅上,看外面雨丝飘飘。瓦檐上积聚的雨水,以水滴的形状匀速落下来。我又拿来一件小毯子,给老夫人披在身上。老夫人闭着眼睛,我不知道她是睡着了,还是休憩一下,只是隐约看到她的眼角还有一条浅浅的泪痕一直延伸到耳朵后面的白发里。
天色有些暗了,还没到傍晚,但已有些寒气。我觉得老夫人应该睡着了,便把门窗关起来,估计她快醒了,再来把门窗打开。以往每次都是这样,因为老夫人不喜门窗关着,她总是坐在这里看着外面的天空。
我也喜欢看着外面的天空,晴天,雨天,阴天,有云的天,无云的天,灰蒙蒙的天,每一种都给人带来不一样的感觉。可是,再也没有儿时与慕容毅一起看的天空了。我点燃蜡烛,房间里亮了一点,这样老夫人醒来时便不会不安了。
下楼后,轻声推开奶奶的门,看到奶奶正在缝制寿衣,自从老夫人的寿衣缝制好后,奶奶便开始缝制自己的了。我抢过来寿衣,皱着眉头责怪奶奶,明明还会多活几年,干嘛这么早就给自己准备身后事。奶奶笑着说,怪孙女儿,还有最后几针了。
我把寿衣递给奶奶,坐到奶奶身边。奶奶边缝边说,最近总是越发感到冷了,夜里也会常常醒来几次。我看着奶奶的脸说,那我晚上跟你睡吧,给你暖暖。奶奶把最后一针缝好,打好结,抬起头,慈祥地看着我说,槿儿啊,如果我先去世了,你要照顾好老夫人,等老夫人也走了,你再去京城找你的父亲。我的眼泪一下涌出来,哭着说,奶奶你不会死的,我不要你死,老夫人也不会死的,你们不会丢下我的。奶奶把我涌入怀里,轻拍着我的后背,等我止住了哭声,抬起身子,看到奶奶缝好的寿衣已湿了一大片,不禁有些羞愧。奶奶说,晾一下就好了,让我去准备晚饭。
晚饭准备好了,我把饭菜端上楼,轻声地叫了几句“老夫人”,但没有应答声,便走上前去,摇了一下老夫人的手臂。老夫人依然没有动一下,我心中有一种异样不安的感觉,就像是当初看到慕容毅躺在床上那般。于是,我轻轻地手靠近老夫人的鼻孔,没有鼻息。一瞬间,我不知如何是好,站在那里动弹不得。奶奶已爬上楼了,有些喘气,老夫人之前就让奶奶住到楼上,不要下去做事了,但奶奶觉得,仆人怎能与主子住一起呢,便不答应,依然每天爬上爬下。(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我看着奶奶,想说话,却张不开口。奶奶走过来,轻声地说,我们把老夫人放进棺材里吧。老夫人的棺材就在旁边,放在地上,靠着墙壁。老夫人说过,这样做的原因是,我和奶奶能够在她死后把她放进棺材里,而不让别人看到她的样子。我看着奶奶转身走到老夫人床边,看了一下,又走到老夫人的箱子那,打开箱子,找了很久,我想是在找寿衣,但还没找到。我低头看了一下老夫人,发现老夫人今天穿得很厚,便用手把外衣拨开一点,看到了里面的寿衣。“奶奶。”我叫了一声。奶奶走过来,看到了老夫人的寿衣,便开始脱老夫人的外衣。我帮着奶奶一点点脱,最后把老夫人抱起来,老夫人的外衣便滑落下来。
奶奶示意我把老夫人抱进棺材里,我抱着老夫人,感觉她是如此的轻,是不是魂灵走了,躯体便没有了重量。我把老夫人半抱半拖地放进了棺材,这时奶奶也拿来了老妇人的胭脂水粉。我看着奶奶给老夫人化妆(应该算是补妆吧,因为老夫人本来就已画好了),慢慢地觉得老夫人年轻了,从那么安详的面容中看到了固执,看到了当年随军征战的威风,还有一丝儿女情愁。
画完妆,奶奶走到老夫人的床前,从老夫人的枕头下拿出了一把小刀,然后走来,准备放到老夫人的手边。我突然拉住奶奶的胳膊,奶奶看向我,时间仿佛停止了一般,一会儿,我松开了手。但奶奶没有继续把小刀放下,而是拿起来,放到我的手里,握着我的手,使我的手握紧这把小刀。我站在那里,看奶奶开始把棺材盖住,奶奶显然有些吃力,盖不住,便叫我道:“还不快来帮忙。”我把刀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帮奶奶把棺材盖住。做好一切后,便坐下吃饭,奶奶交代我去梨园找李叔,他会找人来帮着把老夫人埋在不远处那片梨园内。
饭后不久,奶奶便回房睡觉了。我把碗筷洗好后,轻轻推开奶奶的房门,屋外的光线涌了进去,借着微弱的光,我看到奶奶已躺在床上睡觉。关上门,准备把灯熄了,回房睡觉,心中却感到恐惧与不安。想要和奶奶一起睡,但自从十岁之后,奶奶便不许了。
外面的雨像是停了,我打开窗子,一股冷气袭来,便又立即关上。和衣躺在床上,看着手中的小刀,告诉自己,不怕,不怕,还有毅哥哥陪着我。可是脑海中又浮现出慕容毅死去的那一天的场景,快哭晕的陈氏,一脸严峻的慕容将军,悲痛却无泪的慕容夫人(现在的老夫人),还有一旁安慰的杨氏和李氏,慕容毅的哥哥慕容华站在一旁,面无表情,看向了我。那时,我躲在奶奶的后面,偷偷看着慕容毅以及房中的一切。
一会儿,陈氏晕过去了,丫环赶紧把她送回房去,慕容华也跟着出去了。慕容将军不经意间看到了我,我吓得赶紧从小门跑出去了。站在小院子里大口呼吸,却看到慕容华站在我的面前,他看着我一字一字地说:“你以后跟着我吧。”我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快速跑开,回到房间,躺到床上,用被子把自己包起来。
不觉中就是第二天早晨,我在奶奶的轻拍中醒来,奶奶说:“槿儿,起来吃饭了。”往后的日子依然如从前,只是夫人越发安静,常常看着慕容毅生前随身带的小刀,这是夫人送给他的,奶奶也显得沉默,夫人院里的下人们也都轻手轻脚轻声讲话。我不知道慕容毅去了哪里,只是知道他死了,这是在他生病时听下人们说二公子快死了。那时,我问奶奶什么是死,奶奶说,就是你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找不到也看不到他了。于是,我跑到慕容毅的床前,告诉他,他不可以死,因为我不想以后看不到他。慕容毅强撑着笑,说我还会看到和他一样的人。我哭着说我不要其他人,慕容毅握着我的手,看向后面,说:“大哥来了。”我抽出手,向慕容华行礼,然后从小门出去了。
将军府里开始流传一些留言,说将军夫人克子,自己生的几个孩子都早夭,连过继来的孩子也早早死了,还有说将军夫人是悍妇,以前常常对将军发火,而将军也比较怕她,所以才比较宠爱陈氏,现在都将管家大权交给陈氏了。开始时,他们不敢挡着我的面讲,怕我会告诉奶奶,继而夫人会知道。现在管家权不在夫人手里,他们便肆无忌惮了。这些都是我后来想明白的,在当时,我不懂得他们在讲什么,但是知道,最好不要去问奶奶。后来,才知道,管家权是夫人自己放弃的。
不久的一个晚上,奶奶问我是回家,还是跟着她。我当然选择跟着奶奶,因为回家便会受到欺辱,没有父亲的爱,也没有母亲的庇护。三岁那年,姨娘难产死去,我还不记事,只知道母亲让下人把姨娘的东西都扔了出去,然后姨娘的房里便住进了一个年轻的新姨娘,而我则成了家里无人管的孩子。不久后,奶奶突然来了,把我抱走,此后我便生活在将军府。后来,奶奶告诉我,姨娘死前曾拜托产婆去找过她。其实,奶奶也不是我的亲奶奶,她是我亲奶奶的妹妹。自从将军府一步步扬名后,奶奶便也照顾着她的家人,自然也包括亲姐姐的儿子一家。在我出生后不久,亲奶奶去世,奶奶也就很少到我家,但姨娘见过奶奶,所以在知道自己会死时,拼尽所有的力气与头脑,为自己的女儿谋求一条生路。
很多事情对于我而言都只是模糊的存在,这些存在很难激起我感情的涟漪,可是总让人莫名的伤心难受。奶奶说我心里埋藏着太多的事,如果不能得到解决,此生难得快乐。我不知道此生有多长,但快乐的确是难以得到,因为得到后,我会一直害怕它会失去。三岁之前我拥有娘亲的爱护,可是娘亲离我而去;五岁之前我拥有慕容毅给的快乐,可是慕容毅也早走了;十五岁之前我拥有奶奶的爱,可是奶奶又能再陪伴我几年。老夫人已去,奶奶怕是也要去了,这个念头猛然清晰地出现在脑海中,吓得我立马坐了起来。这才发现,自己满脸泪痕,出了一身汗。此刻由于惊醒,感觉有些冷。
披上一件衣服,打开窗子,雨还在下。春雨无声,除了屋檐雨滴低落的声音,天亮之前的时间格外静谧,或许正是由于这个时间段是人类睡得最沉的时光,雨滴的声音才如此清晰。水滴石穿,任何事情都不是一蹴而成,任何结局都能追溯到最初的那个因。老夫人在这十年的时间里,一身青衫伴古灯,常常自言道:“如果没有那日跑到擂台观看,那么一切是否会不一样。”但接着又会说:“如果没有那日跑到擂台观看,又怎会有那些年快乐的时光。”
奶奶告诉我,老夫人出身名门,是王将军的女儿,自小喜爱练武,常常女扮男装,结交了很多江湖人士。虽然知道老夫人及其受王将军的喜欢,其母亲也是正室,但达官贵族的公子不敢娶老夫人。于是,老夫人的婚事就这样耽误下去了。但老夫人自己并不着急,她告诉奶奶,她要等一个能打得过她的人。
18岁那年,还是小姐的老夫人跑到城东看擂台赛,15岁的奶奶跟在她后面。两个人像往常那样女扮男装,静静地站在擂台下看比赛,如果小姐没有不顾劝阻上台比赛,往后的一切或许真的会不一样。只是永远没有如果。18岁的小姐一不小心就被年轻气盛的慕容沣用剑挑掉了帽子,于是擂台上血气方刚的公子一下子变成了无助的小姐,又转变成恼怒的小姐,一心想要将对方置于死地。慕容沣步步退让,小姐紧紧相逼,眼看这场闹剧没有停止的迹象,奶奶上台拨开了小姐的剑,拉着小姐的胳膊走了。是的,奶奶也习武,这是王将军的决定,他要求奶奶勤加练武,以保护小姐安危。是以,小姐只知道奶奶也习武,且打不过她,却不知道奶奶的武功远远高于她。擂台上被奶奶拉走的小姐在生气辱骂之后才反应过来,但小姐自有侠气,便也不生奶奶的气,此后更是喜爱奶奶。所以,自我到将军府之后,奶奶便开始教我练武,让我以后能暗中保护慕容毅,但除了奶奶和夫人之外,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后来,拿着小姐掉在擂台上的帽子来到王将军府的慕容沣被王将军相中,留在家里做客。但拿到帽子的小姐,却是无比生气,因为这顶帽子意味着那场比赛她输了。于是,小姐让奶奶约慕容沣在西郊的小树林再比试一场。那天,小姐要求独自前去,奶奶不放心,便等小姐走后不久,也去了小树林。她看到两人正在激烈的决斗中,小姐的一招一式都在进攻,慕容沣一直在后退闪躲,直至无法逃开时,慕容沣开始反击,然后小姐输了。输了的小姐并没有很生气与失落,她向慕容沣告辞后,便飞奔回家。奶奶在跟我讲到这里时,叹了一口说:“其实,小姐是故意输给慕容沣的。”后来,回家后的小姐告诉奶奶,她找到那个能够打败她的男人了,就是慕容沣。奶奶并没有点破小姐的心思,只是替她高兴。听说慕容沣打败小姐的事情后,王将军高兴地立即招慕容沣进入军队。不久后,由王将军提议,两人的婚事就这样定下来了。因为慕容沣父母因战事双亡,他又是家中独子,所以,两人成亲后便住在将军府了。
天空已微亮,雨也在不知不觉中停了,我有些害怕,害怕黎明的到来。十年前,我无比期待每一天的生活,总是很早起床,练武之后,跑去找慕容毅。如果你要问我,为什么记忆中没有娘亲的影子,我只能感叹记忆与感觉是分割的。我不记得娘亲,但能感受到在娘亲怀里的感觉,它是埋藏在心中的一种渴望,与奶奶对我的爱和夫人对我的照顾是那么的不同。在这十年间,我常常在奶奶的指导下继续练武,奶奶说,这次练武是为了你以后可以照顾好自己。我不知道,或者可以说是不愿明白,为什么我以后要自己照顾自己,却也只能按照奶奶的要求来要求自己。因为不想让奶奶和夫人失望,我便努力地做好一切。可是,以后呢,往后的日子该怎么办?我又该为谁努力,守护谁?
整理好衣服,洗漱完毕,我拿着一把伞,走向梨园。虽然雨停了,但是天空和周围的一切,都让人感到压抑。远远地看去,梨园是繁茂的,虽不及夏日,但却是给人一切向好的希望。它又像是本不该存在这世间,却偏偏存在,给人一种想要毁灭的冲动。夫人曾告诉奶奶,当日她和将军比赛的小树林里有几棵梨树,将军就是站在一棵开满梨花的梨树下等她。奶奶说,夫人给她讲时,一脸幸福,那时她们正随军在沿海一带杀敌,军队驻扎的地方刚好有一片梨树林,夫人抑制不住地给奶奶讲了这句话。奶奶听完夫人的话后,才知道,原来是那棵开满梨花的梨树。奶奶也见过那几颗梨树,她说在小姐走后,风吹梨花飘舞,俊朗的少年在原地站了很久。我问奶奶,为什么站了很久。奶奶说,你还小,还不懂,以后会明白的。那一年,我快6岁,和奶奶与夫人来到这里一段时间了,奶奶正牵着我的手看梨树树苗全部已栽入土中的场景。
李叔听到老夫人去世的消息并没有吃惊,只是让我先等一会,自己出去找人了。一会儿,便有几个年轻人跟着李叔来了,我立即起身,走向门外。一行人静静地走着,雨又开始下了。我莫名地开始厌烦,厌烦这沉寂的空气,厌烦这不能让人痛快淋湿的细雨,厌烦不知所措的人生。
自慕容将军被调往南边,继而被罢免的消息传来后,老夫人就更加沉默了。那段时间,她和奶奶常常在房间议论着什么,李叔也来了几次。那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现在想来,应该是在安排后事吧。两个月过后,慕容将军因病去世的消息也传来了,老夫人听到消息后便和奶奶互相搀扶着去了梨园。她们让我待在家里,做好晚饭。到了晚饭时间,她们回来了,仿佛她们在这一下午经历了好多年,两个人都显得苍老了很多,但我也在她们的脸上看 到了一丝让我不解的喜悦。于是,那个晚上,我失眠了。奶奶曾说,我是一个敏感、聪明的孩子。我想是的,因为那时我便感觉到老夫人和奶奶要离我而去了。
回到家,我让李叔到楼上先把老夫人的棺材抬下来,自己去了奶奶的房间。站在奶奶的房门前,我不敢抬起手去推开门,明明知道如果老夫人不在了,奶奶也会随她而去。只是我真的不敢,害怕面对,面对一个人生活的世界。老夫人的棺材已被抬下来了,李叔看我站在奶奶的房门前一动不动,便过来,轻声说,还是他进去吧。我跟李叔说,谢谢,还是我先进去吧。便推开了门,然后反手关住。
房间有些暗,朴素的装饰让一切显得有些飘渺。我径直走到窗前,打开窗子,外面的世界便涌入房内,房间里立刻有了生活的气息。奶奶的床铺依然那么平整,只是放着一沓纸张和一个小包裹。我知道那是什么,那是地契,房契,银票和金子,是老夫人和奶奶为我做的最后一件事。转眼,看到了盖了大半的棺材,我看到平整的床铺时,就明白了奶奶最后要做的事情。10岁那年,风雨过后,梨花落了满园,奶奶牵着我的手走过一棵棵梨树。我跟奶奶说我发现了一个问题,奶奶说过那年慕容将军在夫人走后在站了很久,那么奶奶应是也待了很久喽。奶奶听完我的话,愣了一下,说,她也不知道当时自己怎么就那样躲在树后看了他很久,直到他的背影消失不见。奶奶说,花开花落,一切自有定数。
我看着奶奶的脸,最后一眼,怎么也舍不得把棺材盖住。人生就是走向死亡,已知的死亡。李叔推门而进,我反射性地把棺材盖住,让李叔先出去。留出几张银票,我把剩下的都装到包裹里,然后把包裹放到床下。擦干眼泪,整理好衣服,开门让他们进来把奶奶的棺材抬走。我让李叔他们抬着棺材先走,自己一会就追上他们。
待李叔领着他们走后,我简单地收拾好了几件衣服,和奶奶整理的包裹装到一起,打包背着。拿上慕容毅的小刀,关上门,快速走向梨园。雨又停了,但空气依然潮湿。我到达梨园时,老夫人和奶奶的棺材已放好了,只需掩埋立碑了。看过最后一眼,李叔就命令他们开始铲土掩埋。一切都是准备好了的,她们早就把一切都准备好了的。我的心感到很痛,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我想这应该是我的错觉,因为她们所做一切都是在减轻我的痛苦。在她们准备离去的时候,便开始暗示我,她们不可能陪我一辈子,注定是要由我来送走她们,自私也罢,真心也罢,注定不会一直照顾我了。
爱我的人一个个都离去了,未来的路我走向何方。收拾好行礼,背着行礼的我,并不知道答案,只知道,我要离开,要开始一个人的生活。把银票放在李嫂的手里,嘱托她照顾好梨园。李嫂说,奶奶已给过她们钱了,这些钱还是我自己留着用吧。我说,照顾好梨园就好了。说完,便转身走了,此生,估计再也不会回来了吧。
- 欣赏品读,问好!2016-02-28 08:10
- 拜读佳作,推荐阅读!2016-03-01 16:10
- 欣赏,祝好!2016-03-02 19:35
- 欣赏佳作,问好朋友。祝福猴年吉祥如意。2016-03-03 10:58
- 回复@笔墨丹青:谢谢!猴年如意!2016-03-04 20:22
- 回复@玉洁冰清:谢谢,祝好!2016-03-04 20:22
- 回复@木谓之华:谢谢!2016-03-04 20:23
- 文庄:欣赏,推荐。2016-03-07 22:07
- 文庄:欣赏,推荐。2016-03-07 22:07
- 回复@文庄:谢谢拉!2016-03-09 15:20
- 回复@文庄:谢谢啦!!2016-03-09 15:20
- 很好文章,有幸拜读,为你点赞!2016-03-21 22:49
- 回复@成飞烟:谢谢谢谢~2016-03-22 18: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