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喜欢那碗酸菜黑圪条儿
前几天,一个经商朋友也是曾经的同学打来电话,说是想聚一聚,我以为是同学小聚,就答应了。都是同学嘛,聚到一起乐乐有何不好呢?况且,这码事,向来是轮不到我拿银子的——没办法,谁叫咱是穷书生呢。
到了约定的时间,朋友把车开过来,说是到一酒店,都在那儿等着呢。到了地方一看,果然已经有人了,我却不大认识。问朋友,说都是平时往来比较多的人。哦,原来不是同学聚,这个家伙,总是这样,事先也不向我说明。今天我算是一脚踏进白虎堂,想退都来不及了。
朋友一一作了介绍,大家彼此寒喧一番,接着就报菜。朋友眼睛都不眨就念了一长溜菜名,看得出,朋友是这家酒店的常客。我再三说,用不了那么多的,可服务小姐只是冲我微微一笑,却并不理我。朋友的朋友们也自在相互打趣,并没人想到吃得了还是吃不了。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静静地喝着我杯里的白开水。轮到点主食的时候,朋友问我吃什么,我说,就酸菜黑圪条儿吧。朋友稍事一症,随即招呼服务员,酸菜黑圪条儿一碗。我说,你呢?他说,我没事哦,我现在吃什么都没有食欲呢。其它的朋友也都报了自己想要的主食。
酸菜在我的老家叫好菜,好菜就是待客的菜,小时候很少吃得上。那时吃的最多的是黑菜,是用黄豆叶做的。先把叶子煮熟压干切成丝,然后逐层放到缸里用砂石压着,再用清水浸上,盖好。吃的时候就挑一筷子,随便冲洗一下,或焖或煮,真的好难下咽哦。偶尔吃上一次酸菜,那简直是一种说不出的享受呢。直到上了高中,隔周回家,母亲总要给我弄一瓶酸菜,再放稍许的炒黄豆,那便是我半月的菜,我却觉得就象是山珍了。不过,每次总是不到两天就吃完了,不是我一个人吃,整个宿舍二三十个人呢。其中分吃的人中间,就有我的这个朋友。不过,我也没有吃亏,我总是尽可能地替他吃掉每周从家里给他捎来的干粮。那个时候,还真的没有感觉到苦,除了有点吃不饱的感觉外,再没有其它的不快乐了。我们的友谊就是那时结下的。后来随着考学,就业,朋友就走散了,再后来大家都稳定了,就时不时的要聚一聚。今天本以为是同学聚,没想到是朋友的朋友,我也只好随之嘻嘻哈哈了。
菜很快就上桌了——现在只记得是满满一桌,菜名却一个也记不来了。朋友说,喝点酒吧。我说,我只能用白开水陪你了。朋友还是叫拿来了几瓶五粮液,给我斟了一小杯,说是让我随意,然后一圈次第斟上,开始碰杯,接着就是打酒仗。室内语喧酒飞,烟笼雾绕,真个一派热闹景象。我呢,用朋友的话说,就是——你不喝酒,就多吃点菜吧。我一边在菜里散淡的挑着——说句有点造孽的话,真的是没有食欲——一边和朋友闲聊。没办法,这一桌我就只和他一个人熟。
朋友这几年走的不错,每年都有一个小进步。可我真不知朋友现在做什么,几次想问,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朋友肯定告诉过我,只是让我这个不长记性的早就忘记了呢。就象朋友说的——你呀,只记得你的那几本书,那几个学生。也是,在学校待久了,说话做事在朋友看起来总是透着一股子的迂。唉,世道变化太快了,真个是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哦。只是不知为什么,朋友却总是有什么事都要叫我。明知我既不能喝,又不能赌,抽也不在行,还这样。是习惯?还是我身上真有仙气?我也不知道。(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一边和朋友聊着,一边心里在盼着那碗酸菜黑圪条上场,我吃了就可以开溜了,反正朋友也见了,大家都还好,这样就行了呢。至于其它,我真的不太适应呢。朋友看出我的心思,小声跟我说,呵呵,是不是又嫌我们俗了?———你不要说,心里还真是这么想的,可不能这么说出来吧,怎么着也得顾点面子嘛。我只好说,你看,我既不能喝,又不能抽,在这儿碍事呢,弄得朋友们也不尽兴,是不是?朋友听着不住的笑,接着与我耳语道,呵呵,你呀,他们才不会这么想呢,他们已经进入状态了呢。那,好吧,就再等一会儿,哎,我要的那碗酸菜黑圪条呢。我把服务员招呼到跟前,小声跟她说了我的请求。她抿嘴一乐,扭身出去。一会儿功夫,我的饭来了。
水色亮泽的紫红的黑圪条慵懒的卧在润泽的青花小瓷碗里,淡淡的披着碎碎的深绿的酸菜,浅浅的含着几茎油绿的芫荽,哦,还衔着几粒白净圆润的芝麻呢——这就是我要的酸菜黑圪条哦。我轻轻嗅着它幽幽散发出来的酸香,慢慢的翻动着那光滑亮泽的柔软的它,一条一条地送到唇边,用唇轻轻含着,略略一吸,那光滑倒到嘴里了。用牙齿细细的嚼,用舌尖密密的触,然后,然后哦,悠悠的把它咽下去。这时,心里便泛出无数的酸香来。那酸香起先只是在心里乱窜,后来便浮着荡着拥着挤着,整个心肺就都荡漾在酸香里了。不由得打个饱嗝,它便欢快的你不让我我不让你的挤出来,连整个人都要浸在那快意的微香里了。
很快,一碗酸菜黑圪条儿便全进了我的肚里。呵呵,真舒服。我悠然地剔着牙,看着满桌的散乱。朋友笑我,你呀,还是原来的样子。是哦,不管去哪里,不管什么场合,如果可能,我总要吃一碗酸菜黑圪条儿。是追忆逝去的少年时光?还是想梦回昔日简单却快乐的生活?我不知道。只是吃着它,心里便有说不出的快感。也许,我天生是个恋旧的人。
吃罢饭,朋友便送我回家。在车上,朋友忽然问我是不是觉得他变了。我怎么说好呢?人呐都在变,因为生存环境不一样哦。朋友半天没说话。快到家了,朋友说,呵呵,每次你都是吃不好,哪天有空,就我们俩个坐坐,哎,真正要找能说话的朋友难呐。这一下,我倒没话了,不知说什么好。莫非,我就是他的那碗酸菜黑圪条儿?
哎,想那么多干嘛,有人请客,我还是要去的,当然,还会要一碗酸菜黑圪条儿呢。
- 雪君,谢谢!2016-04-11 12: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