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空和戈
认识恒山从悬空寺开始。
玄空寺又名玄空寺、悬空阁,位于山西省浑源县,“吊挂”在北岳恒山金龙峡西侧翠屏峰的半崖峭壁上。距地面高约60米,最高处的三教殿离地90米。远眺上载危岩、下临深谷,楼阁临空、构筑奇思,像一幅玲珑剔透的浮雕,又似蜜匝浮壁的蜂房,镶嵌在万仞峭崖之上。近视大有凌空欲飞之势,柱脚吻石、栈道斜上,洞崖瞄空、飞檐张翅。仰望一线天,白云流峦,寺倾须臾,毛骨悚然。如若攀悬梯,跨危栏,钻天窗,走屋脊,步曲廊,俯首而视,峡水长流,叮咚萦曲,心惊胆颤,腾雾梦境。
据载,悬空寺建于北魏太和十五年(公元491年),那是孝文帝迁都洛阳的时代,朝野礼佛的热潮已催生了云岗石窟,道坛屈居其下,从平成(今大同)迁此,以“不闻鸡鸣犬吠之声”筑就悬空阁。
另有传说北魏天师道寇谦之仙逝前遗训要建座空中道场,以达“上延霄客绝嚣浮”,人临其上与神仙耳语,忘却人间烦恼。于是,弟子们精心选址谋划,经过多年施工落成。由于其建在侧壁凹屈的覆石之下,背依屏障,对峰临谷,左右临拱,遮阳避雨,尽管物换星移千载,依然如故。
悬空寺采木质框架式结构,建有大小房屋40余间,金铸、泥塑、石刻造像80多尊。但面积仅152.5平方米。尽管如此,仍布局以寺院、禅房、佛堂、三佛殿、太乙殿、关帝庙、鼓楼、钟楼、珈蓝殿、送子观音殿、地藏王殿、千手观音殿、释迦殿、雷音殿、三官殿、纯阳宫、三教殿、五佛殿等,使之对称中有变化,分散中有联络;楼中有窟,窟中有楼;曲折回环、虚实相生;层次多变,小巧玲珑;以微见著,让人不觉为弹丸之地。古代文人骚客惊呼:“飞阁丹崖上,白云几度封,蜃楼疑海上,鸟到没云中”。诗仙李白留下墨宝“壮觀”赞叹。
更令人称奇的是在寺院的最高处“三教殿”内,堂中端坐佛主释迦牟尼,慈和安详;左侧伴儒家始祖孔子,微笑谦恭;右侧邻道教教主老子,豁达清高。三圣共处高台,呈现出和乐之美。正是这“三教合一”使悬空寺孤玄独奥有别于其他寺庙道观,给北岳恒山历史文化铺垫了根质命脉。(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追溯恒山,文化渊源。
远古尧帝命羲和氏四子分掌东西南北四岳,和叔为北岳长老。舜帝冬十一月北巡恒山,封“安王石”。《周礼》曰:“正北并州,山镇曰恒山”。《尔雅》称“恒山为北岳”。汉文帝讳改常山。《汉书·地理志·常山郡》载:“恒山北谷,禹贡恒水所出”。究其来源,是山名水,还是水名山,一时难辨。但道教出,遁山居,恒山文化更具发展空间,八仙之一的张果老在此修身,倒骑驴留下仙踪。
细忖道教在恒山地区的兴盛,应在北魏初期的太祖道武帝皇帝拓跋珪以后,尤其是太武帝拓跋焘灭佛崇信寇谦之改良的天师道,在首都平成兴观传播。但到文成帝拓拔濬时又灭佛,至孝文帝拓跋宏时礼佛至高潮,凿就云岗石窟,迁都洛阳。道场移至悬空寺。道教第五洞天张果老说渐入恒山。有宋人的《太平广记》给以佐证。
那么,什么时间三圣“同居”,“三教合一”呢?
有人考证在悬空寺千手观音殿下的石壁上,嵌着两块金代的石碑,距今800多年。碑文中赞颂了三教创始人各自不同的出身和业绩。认为从金代开始即变成“三教合一”的寺庙。更有学者认为,悬空寺第十三室内,二尊北魏太武帝复兴道教前的佛像是法身佛和如来佛,其实是天主教的,分别表示天主的人性权能和主会再来尘世。无论如何,这种信息透露出北魏年间我国已开始了“三教合一”的进程。佛教先入造像,后来道教移居,至唐宋元明清,随着佛教中国化,道教世俗化,儒学大众化,中华民族文化融合发展在北岳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元代陶宗仪的《南村辍耕录》中有段话颇有意思:“孛朮鲁肿子公在翰林时,进讲罢,上问曰:‘三教何者贵’?对曰:‘释着如黄金,道如白璧,儒如五谷’。上曰:‘若然,则儒贱耶’?对曰:‘黄金,白璧,无亦何妨。五谷于世,其可一日阙哉’!上大悦”。
由此可见,“三教虽殊,同归于善”。符合统治阶级政治需求,契合黎民百姓生活愿望,这即是中华民族文化融合发展的源流所在。自然在五岳名山中成就了北岳恒山的玄、空、和相。
仰止恒山,雄关绝塞。我倒听到塞外之音。
恒岳东连幽燕,西接蒙原,南障三晋,北瞰云代,绵延千里,横亘塞上。偏头、雁门、宁武、平型、倒马、紫荆诸关扼塞外高原通平原之要冲,天峰岭、翠屏峰峰峰相望,断崖绝嶂,“人天北柱”、“华夷之限”、“门户锁玥”。
难怪唐代诗人贾岛如此描述:“天地有五岳,恒岳居其北,岩峦叠万重,诡怪浩难测”。
纵览恒山,自古以来就是中原汉民族与北方少数民族匈奴、乌桓、鲜卑、柔然、突厥、契丹、女真、蒙古等少数民族争战拉锯之地,更是农耕文化与游牧文化十分明显地理分野,蕴含着丰厚的战争文化,不妨称之为“戈”文化。
传说上古黄帝战蚩尤的涿鹿之战,黄帝就是先占恒山,屯兵反击取胜。今恒山主峰天峰岭九天宫内就供奉着向黄帝授天书、教兵法的九天玄女神像。
春秋时,赵简子(赵鞅)谋并代,谓诸子曰:“吾藏宝符于恒山,往得者,立为后”。诸子竟往取,无所得。毋恤(其次子赵襄子)还,曰:“已得夷”!简子曰:“奏之”。对曰:“恒山临代,代可取也”。简子曰:“是知符矣”。于是废长立幼,将毋恤立为太子。《国语》赵襄子继位,依恒山天险灭代,并在恒山一线筑赵长城,以攻为守。
汉代著名的白登之围就发生在恒山脚下的白登山。刘邦亲率大军在此被冒顿单于40万铁骑重围七天七夜,多亏谋士陈平献计,用重金、美女图像和反间计给冒顿单于之妻阏氏,才骗得匈奴撤兵。
到现代的抗日战争,平型关大捷、夜袭阳明堡机场等著名战役也发生在这里的崇山峻岭中。
据有关资料统计,历史上曾有24位皇帝到过恒山一带,有13位帝王在此带兵作战。许多著名的军事将领,如赵国的李牧,秦朝的蒙恬,两汉的周勃、卫青、霍去病、李广,唐朝的蔚迟恭、薛仁贵,北宋的杨业、佘赛花、杨延昭i,辽代的萧太后、白天佐,明代的徐达、常玉春等都在此驰骋战场。
《孙子兵法》云:“浑势如率然”。据传率然就是恒山的一种两头蛇,“头尾差大,有色五彩,人物触之者,中头则尾至,中尾则头至,名曰率然”。可见恒山的“戈”利刃古今。
有朋友问我,“为什么兵戈不上悬空寺”?我如此回答:“那并不是说悬空寺离地有多高,而是各时代的精英同仁对先哲的崇敬,对文化的认同”!
时空在变,恒山在“走”,尽管如今学术界还在争论恒山主峰是在浑源还是在曲阳,但我认为,是非争辩为常相,尤其在和平盛世、文化飞速发展的今天,不是从另个侧面又丰富了恒山的文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