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种~我回到家乡
6月,金色的田野向人们昭示着丰收的喜悦,成熟的麦穗籽粒饱满,低头微笑着,微风吹来,频频点头,像娇羞的少女一样,等着人们去收获。布谷鸟“布谷、布谷”地声声啼叫着,杜鹃“不如归去、不如归去”地啼鸣,催示着在外飘零的游子回到家乡去收获夏粮,播种秋实。
家乡是我们的根,家里有我们的父亲、母亲,有我们的牵挂,我们的祖先就长眠在那片地下,不论我们走多远,有多大的成就,都不要忘记我们的根本。
开车在路上,牵牛花肆意的开着,漫天飞舞的蝴蝶和迎风挥舞的树枝,用别样的姿态欢迎着我,欢迎着我这久未回家的儿子。路上满眼都是农民收割完晾晒的麦子,厚厚的秸秆铺满一地,车轮轧在上面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田野里随处可见作业的大型收割机和人们忙碌的身影。
从市区到老家有18公里的路程,半个小时后我到了家。父亲和母亲已经收割了一小块麦田,正在地头水泥路边摊晒,看见我回来了,站起身把家钥匙给我,叮嘱我回家换一身长袖,戴上草帽,拿来一把木锨,扫帚和竹耙,等着收割下一块麦田。我们家共有9亩耕地,1998年中央下文颁布农村现有耕地面积30年不再变的政策时,我们家还有6个人的口粮田。这几年父母年纪大了,干不了重活了,而我又忙于工作,姐姐妹妹又帮不上啥忙,父亲就把6亩耕地转租给别人种经济作物了,每年有6600元租金。这样也好,省去了父母劳作的辛苦,又有一笔收入,损失不了多少。父母共养育了4 个子女,我有两个姐姐,一个妹妹,在那些物资匮乏的年代,把我们姊妹四个拉扯大,供我们读书,上大学,是多么的含辛茹苦。我们一个个的结婚生子,成家立业,像小鸟一样飞出巢穴,而父亲母亲却满头白发,日渐老去......
进了家门,我油然而生出一种亲切的、熟悉的感觉,家里堂屋是三间老平房,房子是1984年建的,是村里最早的预制板平房,和它一起建的还有两间南屋,一间门楼。只不过南屋是砖瓦结构,距今已有33个春秋了。由于南屋地基不牢,墙体年久出现了裂缝、倾斜,已属危房,在我的再三催促下,今年开春父亲才把南屋拆掉重建,堂屋房顶加建一层彩钢简易房,一楼地板铺了瓷砖,室内外墙体粉刷一新,装上了卫浴、净水机,现在感觉焕然一新了。
我砌了杯茶,找到一个旧时穿的长袖,找好农具,顺便找了一本书,仔细一看,是《宋霭龄全传》,就捎上它夹在腋下,以便打发等待机器的无聊时光。(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我来到了父母身旁,把茶水和农具递给了他们,没有什么多余的农活让我做,况且收割机还没有来,父亲去协助乡干部防火禁烧去了,我就来到不远处的沟渠岩上的树荫下,翻开书,津津有味的阅读起来......
这里的沟渠是六十年前毛泽东时代修建的水利工程,是一段主干渠,它原来的渠体有1.5米深,1.3米宽,地基高出地面两米多。渠的右面是取土时挖的很深的排水沟,从村北的澧河里抽来河水,经机灌站调度,再由主干渠输送到各支流小渠,再流到四面八方干枯的田野里。在过去的年代里,遇到干旱的年景,它确实发挥了很大的作用。它和澧河堤连成一起环抱着我们的村子,曾经是一道美丽的风景,听老人们说,是它聚集了我们村的风水,我们村出的大学生,和在外当官的以及一些有本事的人,都少不了它的庇佑。当然这只是一些迷信的说法。我小时候经常在这里玩耍,灌溉通水时,和小伙伴们在那里洗澡、打水仗、捉青蛙。暑假时,我带着一只横笛、口琴,或者一把吉他,有时一个人,有时和小伙伴们,在树荫下,在夕阳里,在夜幕中,和着虫鸣,携着清风,吹奏一曲童年的歌谣,弹奏一曲心灵的乐章,为我少年的时光增添了许多乐趣......
如今它荒废了,曾几何时,这个在那个物资匮乏的时代,国家耗资修建的一处水利工程,随着人民公社的解体被人们丢掉了,机械设备毁坏,或者被人偷走,当废品一样卖掉,连同那个时代的思想一起被人丢掉......
渠体长满杂草,一片荒芜,隐约还能看见几块用水泥、青砖堆砌的墙头,水泥板早让附近的村民拆去垫院子、猪圈了。这里曾是村子东边的最高地,我曾站在渠沿上极目远眺,眺望外面的世界,听大人们说起过,雨过天晴的时候,面向西南,可以望见远山,我却一次也没望见,只望见东北方向漯河城市电视塔,当时是最高建筑,现在电视塔也看不见了,抬眼就能看见高楼大厦林立,一片钢筋混泥土的现代城市形象......
时近中午,母亲打电话叫我回去吃饭,我翻了一下烈日下晒着的麦子,赶回家中。母亲准备好了午饭,也准备好了一些唠叨,和我说起父亲怎么俭省,煤火炉子烂了,跑气了,不舍得买、炒菜锅太薄,一下不翻菜都炕锅了,父亲不让买新的、买菜只买便宜的,“图贱卖老牛”,放一天都坏了,不中吃,等等一些鸡毛蒜皮的生活小事,不过在她看来这就是头等的大事。父亲在一旁也不过多争执,也许听惯了母亲的唠叨,一个人去村室广播去了,说是:接上级通知,明天有中到大雨,让村民抓紧时间抢收抢种,同时注意防火等等。
我对妈妈说:“我给你钱,你去买,菜要买新鲜的,煤火烂了再买个新的,再买一个新炒锅,生活不要凑合,爸爸有退休工资,我们又不缺钱,别为我们存钱,你们要懂得享受生活,没事的时候让爸爸带着你出去转转,看看外面的世界。”妈妈不再说什么了。不过父亲确实一辈子俭省惯了,养育我们四个子女,不舍得吃穿。
父亲是有文化的人,受过中学教育,在他那一代受过中学教育的的人,全村屈指可数。在人民公社时期,父亲担任过村里的民兵连长,还教过几天学,后来被供销社招为售货员,再后来,1972年供销社和烟棉麻公司分家,分到烟草公司工作,是个老共产党员,多次获得单位的先进工作者。退休后回到了村里,村民们相信他,选他为村民代表,曾经四处奔走,筹款捐钱为村里修了第一条柏油路。他为人和善,人缘好,能说会写,村里有红白喜事时,乡亲们请他做婚礼司仪,他总是无条件答应。乡政府委任他为村里的矛盾调解员,每个月50元钱报酬,其他人都不愿干,我父亲不图钱多少,甘愿奉献,一干就是九年,并且干得是有声有色。今天这家建房多占了邻居的一砖地,明天这家的庄稼种过了邻居的地边,昨天陈五家的孩子虐待父母,只要是起了矛盾争执,父亲都能把两家调解好。
午饭过后,我光着膀子在院子里看书,父亲走过来,看见我后背上有一块发褐挠破的皮肤,问我:“这里是怎么了?”“没事,可能是前段时间对花粉和杨柳絮过敏,有点发痒,过一段时间会好的。”我满不在乎地说。“那也得上点药呀!”父亲边说边拿来癣药膏给我涂。母亲闻讯赶了过来,仔细看了一下责怪我说:“怎么脖子上还有一块,你怎么不注意自己的身体呀!万一是牛皮癣,传染一身怎么办!你要抓紧时间去看看,不要熬”。看来,不管孩子长多大,都是父母的心头肉,我此刻正在感受到父母的爱和温暖。
父亲去看收割机,打回电话说是都在远地大方麦田收割,一时半会还过不来,要等到晚上9点以后才能收割到我们村头的麦田,没办法我只好继续边看书边等。
晚饭后,我在家陪着母亲看电视,天气预报明后几天都有雨,这下不好了,老天真会打搅,耽搁了收麦。将近9点时,我开着家里的柴油三轮车,来到地头和母亲一起等父亲和收割机,10点左右,父亲领着收割机终于来了,先收我们的麦子,20分钟后,2亩多麦子割完了。装好袋子,运回家,收拾停当,洗漱完毕休息时已是晚上11点多钟了。凌晨三点半,我被雷雨大风惊醒,母亲起床收拾着院里的东西,以防雨淋。而我不知什么时候,又昏昏睡去。
早上七点钟,我被父母叫起吃早饭,雨仍然下着。我家还有4分地的麦子没收割完。只能等到雨后天晴再收了,剩下的活不用我帮忙,父母都能干,只是收割完的麦子要等雨停了才能去卖掉。我就在家等,等待雨停,看看书,和父母说说话,构思着怎样才能写一篇散文,记录这次回家的历程。
下午,雨停了,我开着柴油三轮车,载着父亲,还有收割完的麦子,驶向村里的面粉厂粮库,这个面粉厂和粮库,是村里的机灌站改造而成,占地三四十亩,原先是公社集体的地,2000年的时候,低价卖给了漯河的有钱人,开了一家面粉厂,建了几栋仓库,后来又开了一家浴池,生意很好。
到了粮库,验质员拿仪器插入口袋的粮食中,读数含水量16.5%,给0.95元一斤,父亲认识那位老板,让他再抬抬价,好说歹说才出到0.97元一斤。一过地磅,1870斤,亩产量合850斤,一共卖了1813元钱。今年麦子受灾了,得了赤霉病,很多穗都是空的,每亩地除去化肥、农药、人工各项投资,净收入500元,这还是好的,有的合600来斤。去年收成好,亩产1300斤,麦价也高,1.10元一斤。农民种地是辛苦的,收入是微薄的,还好现在不交皇粮了,国家还有种粮补贴,这是开天辟地以来前所未有的事,还要感谢共产党制定的三农政策,让农民真正得到了实惠。
粮食卖完了,活也干完了,我也该告别父母,回到城市中的家了,那里有我的爱人和孩子在等着我,等着我回去和他们团聚。母亲帮我收拾着东西,一小袋自己磨的面,儿子爱吃的火腿、核桃露、纯奶等。父母把我送到村口,叮嘱我慢点开车,指导好儿子的学习。直到我消失在田野中,他们才转身回去......
一路上,田野里的麦子大部分都收割完,只剩下麦茬和粉碎后的秸秆,地里空落落的,我想,此刻父母的心情是不是因为我走后也空落落的?我应该带着孩子多回去陪陪父母,多陪他们说说话,以抚慰他们苍老而孤独的心......
想到这,我加大油门向城市的家中驶去......
文/晨风 写于2016年6月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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