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文艺青年的灵魂重塑史

07-12 作者:內在小孩

《一个人的西部》

这是一个人的战斗史,而对手,是自己。

这是一个人的成长史,而果实,是人格。

这是一个人的命运史,而密码,是心和行为。

“我们终此一生,不过是要窥破虚幻,在变化的世界里,成就一个完善的自己。”

雪漠首部自传体长篇散文,带你走进西部,走进另一种活法,领略另一种成功。(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雪漠:写给灵魂寻觅者(跋)

写这部书的过程很有意思,因为我不得不翻阅过去的记忆和日记,这时,很多往事就像小溪一样流过了我的心。那感觉很美,既像是看一些遥远的、跟我无关的故事,又明明能感到一丝一缕的温馨。毕竟,它们曾经滋养过我的生命。有些事情,还真的很难忘呢。但不管多么难忘,被岁月的风一刮,也就显出了一种昏黄的色彩。时光就是这样。只是,发生过的事,在一个人的生命中,定然会留下它的印记,或是感悟,或是滋养,或是温馨,或是一种淡淡的记忆。消失的是什么呢?是经历时的感觉,也是一种情绪——一种强烈的,甚至能左右心灵的情绪。但,再强烈的情绪,也会过去。

最初的我,当然也有过诸多的情绪。从这部书中,你就会发现这一点。你会发现,雪漠不是一个塑像,不是一堆标签,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也曾经像很多人一样,有过彷徨,有过无助,有过痛苦的寻觅,有过长夜里的哭醒。不一样的,是他始终在向往,始终在自省、自律、自强,最终,他战胜了自己。这些故事,大多记在了这部书里。

过去,我没有想过写这样的一部书,但是我保留了自己的日记。我总是不把自己当成一个单独的个体,从很小的时候,我就觉得自己承担了某种使命。很奇怪,那么小的孩子,就有了一种历史的意识。所以,我总是下意识地保存自己的一些生命印记,像日记,像考勤表,像手稿等等。现在看来,那是对的,因为在若干年后,记忆已封存在我脑海里的某个地方了,轻易出不来,但这些记录就会提醒我,在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曾经发生过什么故事,我是如何从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成长为今天的雪漠。假如有人问我,我就能说给他听。

我不喜欢诸多的宗教标签,不喜欢被人神化,但我喜欢当老师。我当了二十多年的老师,这已经成为我的一种生命习惯了。所以,只要有人问我啥,我总是会回答的。有时,恨不得倾囊而出,唯恐有一点点的藏私。我知道,很多看起来属于自己的东西,其实并不属于自己,它其实也属于社会。所以,我从来不觉得自己在教育谁,而仅仅是不愿把滋养了自家的宝贝,自己“私吞”了而已。我总是觉得,要是太阳能照亮我,我就不该把它藏进自己的口袋,而应该叫别人也能晒晒太阳。这种个性,让我做了许多年的堂吉诃德。今天,我其实还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堂吉诃德。

或许,堂吉诃德已经成了我的一种宿命,而这本书,也是我舞动着长矛冲向风车的记录吧。虽然,在很多人眼里,这样的行为都很傻,但正是因为这种傻,我才走到了今天。从很小的时候,我就发愿,绝不做那种非常精明的庸人。

其实,一些非常精明的人,在最初的时候,也可能有过堂吉诃德的心,但他们最终都变成了“大多数”。为啥?因为他们守不住那颗心。当群体念力不断告诉他,他真的很傻,他坚守的梦想根本不可能实现,他必须向物质生活低头的时候,他就有可能放弃,一旦他放弃了,就会丢掉梦想,这时,他就丢掉了自己的灵魂。因为,灵魂其实不仅仅是——至少在我眼里——物质的东西,它更是一种精神追求,而且是一种不会死去的精神追求。你可以坎坷,可以迷惑,可以在无数个魔桶中穿梭,历炼你的生命,因为,这是没有彻底觉醒的人必然走入的命运。但是,你不能认命,你必须在长夜里苏醒,必须听到自己内心的声音,不能放弃挣扎。那么,有一天,你就会大梦初醒。此外的一切是什么呢?是考验你的道具,是试炼梦想的道具。只有经得起考验,有所追求,有所担当,为了这种担当不惜牺牲自己的人,才是严格意义上的有灵魂的人。而更多的人,其实并不关心自己有没有灵魂。

不关心灵魂的人,是没有资格谈论灵魂的。因为,真正的灵魂非常高贵,它不容亵渎。

你或许还记得,《野狐岭》里的木鱼爸是如何守护木鱼歌的,实际上,他守护的不仅仅是木鱼歌,也是他自己的灵魂,是他所认为的使命和尊严。有了这个使命和尊严,他就成为真正的人;丢了这个使命和尊严,他就会成为行尸走肉。为了这个使命,木鱼爸用家里唯一的田地换了木鱼书,结果一家人穷得连裤子都穿不起,当他因为没有穿裤子,被当众羞辱的时候,他选择了自杀,但活下来之后,他仍然守着木鱼书,仍然用所有的生命去谱写木鱼歌,即使因为在木鱼歌里说了真话,遭到了报复,失去了谋生的本钱,他也没有放弃木鱼歌。在生命受到威胁时,他首先保护的也不是自己,而是木鱼歌。他以民间艺术的形式,留下了一部又一部的百姓史书,但在他死后,其作品才成为巨著,养活了许许多多研究它、传播它的人。他的这种坚持,让人一旦想起,就会觉得非常心痛。心痛的原因,不仅仅是他的尊严受到了践踏,也是他虽然受到了践踏,但仍然守住了自己的尊严。

精神意义上的灵魂,是一个曳血带泪的梦想,是一种令人心酸的守候。而这种梦想和守候的背后,是一个生命所能实现的最大的尊严。生命是必然会结束的,肉体是必然会消失的,能留下的,其实只有这种承载了大美和大善的行为,以及这种行为背后那个鲜活的灵魂。所以,木鱼爸代表了无数个文化传承者鲜活的灵魂。

这部书其实也是这样。百年后,书中所有人物的肉体都会消失,留下的,也是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灵魂,以及一段又一段关于灵魂的故事。它会告诉后人,一个人的灵魂是如何走向寻觅,如何守住寻觅,如何脱胎换骨,如何实现重铸的,而许许多多的灵魂又是如何死亡的。当然,你也可以名之为两种命运的轨迹,但是,对很多东西,我并不觉得是定数。我一直认为,只要人还活着,一切就没有成为定局,还有着无数的不确定性。关键是,你在寻觅吗?你能守住自己的寻觅吗?

真正有信仰的人,有四个特征:第一,他有清晰的梦想和向往;第二,他能保持自省和警觉,拥有智慧;第三,他必须进行真正意义上的持之以恒的生命实践;第四,用智慧和利众行为照亮世界。

当然,在一个人的专注力不足时,他也可能有所迷惑,但是,他一定要及时地醒来,放下一些虚幻无常的东西,给灵魂一点滋养。因为,沉睡太久,灵魂是会死去的。这个世界上,最悲惨的事情不是肉体的死亡,而是灵魂的死亡。

我见过太多叩问灵魂的人,他们在世俗的裹挟下,在欲望的毒害下,最后都中断了灵魂的寻觅。他们曾经的叩问,并没有改变他们生命的本质,而仅仅留下了一段又一段令人心酸的记忆。或许难忘,或许沧桑,但仅仅是记忆。我虽然明白,很多东西是天性使然的,自家也能淡然处之,但我的心里,总是免不了孤独和沉重。不过我的孤独和沉重,并不是一般人所认为的孤独和沉重,它是一种非常复杂、因而饱满的情绪。

当这种情绪涌上心头时,我无法用言语来表达,只能写作,这时,它就会变成文字,从我的灵魂深处喷涌而出。我没有计划过它的样子,因为我没有办法控制——也不想控制——灵魂中所有的真诚。我只想为鲜活的灵魂、为仍然在寻觅灵魂的人们,写一部关于灵魂的书。

这部书,或许我会不断地写下去。它不仅仅是《一个人的西部》,也许有很多的书,甚至是我所有的书,而百年之后,构成了雪漠的,也不会是雪漠的眼睛、鼻子、耳朵、胡子等等,而是这些书。能够给这个世界带来一点清凉,能够给这个世界带来一点温暖的,也不再是雪漠的肉体,而是雪漠写下的这些书。这就是我为啥要尽量多用一些时间,尽量多出一些书的原因。我希望,自家曾经的存在,能让现在的、以后的人们,触摸到一个或许能给他们一点希望、一点温暖的灵魂,这时,他们或许也会拥有一个鲜活的灵魂,能够实现自己最大的尊严,能够拥有一个自由灵魂所能享受的安详和意义。

其实,每个人能够留下的,也就是这个东西。除此之外,所有的人类行为,都仅仅是一些记忆。虽然很好,甚至必要,因为它们构成了整个人类的生活,维持着整个人类社会的运作,但是,如果少了鲜活的灵魂,以及能够承载鲜活灵魂的东西,这个世界就会缺少一种不应该缺少的色彩。这将是人类最大的遗憾。

所以,我写下了这部书。

——摘自《一个人的西部》雪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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