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灵长

09-23 作者:墓石

深沉的午觉竟然被“万物灵长”这四个字惊醒,像憋尿憋了整整一上午的自己,终于在黄果树下肆意怪诞,然后,捧腹大笑……不清楚这睡梦中的四个字到底孕育着怎样的含义,但却不息地驱使着记忆从远及近,倏尔又通向幽深的远方。写于此,我可能又不得不陷入先前袭用已久的时间套路,但我又是多么不愿按照这虚伪的构造去阐释自己的那些轻叙!倘使睡梦、思想、事物、本体、自我……一切的一切均要在广袤的时间景幕下展开,那远方传来的悠悠声响不过是——万物灵长。

也许,这“万物灵长”是源于在午觉前看过《一代人的怕与爱》和《时间的朋友》的“后遗症”!听完罗振宇的脱口秀,突感——这一代人不是六零后、七零后,也不是“垮掉”的八零后和“迷茫”的九零后,而是在这场时代洪荒之中,被恃强凌弱的时间机器逼迫到风口浪尖的所有人,他们希望着,也失望着;成功着,亦失败着……同样,这一代人也包括着卑微如蝼蚁的自己!但是,正是这么一代人,让我想起了“万物灵长”,想起了万物皆有灵性,想起了历经皆是成长……

——写在前面的话

其实,写这篇“四不像”的目的是想去作一次祭奠,想祭奠一件件在异地疯长了五年的往事,更想书写这一年的所思所想。尽管异常地明了在这座城市还需要坚守两年,而且这一刻也不是具有特殊性意义的节点,但心脉、思考总是那么奇特,光怪陆离,又瘦骨嶙峋。不经意间,悄悄地浮现……

【一】

时常被一次次梦境惊醒,在那里,一个人扛着一摞比自己高一整头的椅子从东到西,从左至右,像一头忙得晕头转向的犁牛,更像一个被人随意使唤的傻子……(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如若上述的描写稍加夸张,那一五年七八月的自己则真真地上演着那个梦的真实版。那时,莫名地奔向济南,口口声声去赚钱,殊不知,单单是租房子的费用便耗尽几乎全部的家当,但毕业的自己又有何颜面去向父母伸手!剩下的选择,便只有一个人去做那种日清日结的工作,打字、派单、敲楼、婚庆……还有最奇葩的是,在派单结束后,自己又把路人扔掉的单页重新捡拾起来,风风火火地跑到废品处理站,“哐啷”——两枚一元大洋从天而降,Oh My God!又凑够坐公交车的了!那一刻,突袭着一帘难言的痛楚,而之所以颇感痛苦,不是因为苦难的层叠,而是一个世间人都在忧伤的问题——既然毕业之后,还是要继续从事这类工作!那上学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呢?那自己的大学生涯到底有多么失败啊!纵然这种想法颇具马基雅维利主义的功利色彩,但一个人即使再清高再具有理想主义,那实实在在的窘境则不得不让他重新回到马斯洛需求层次的最原始的层面,因为,情怀,有时候,在馒头面前,是意志发挥了作用。但是,恰恰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份情怀的意志。

此刻,忍不住瞧了瞧膝盖上的疤痕,忽想起在大明湖畔守夜的日子!那是自己二十几年中唯一一次参加婚庆的经历,亦是唯一一次曾参加过的最豪华的婚礼。当然,咱可不是风风光光的婚庆主持,因为咱这长相和身高明摆着哩!而在整整一天一夜的守护中,我仅仅充当着一个苦力的角色:面对比自己高出整整一头的椅子,你不搬也得搬!望着一根根冷邦邦的铁杵,你不抬也得抬!“哧——”,一滴滴血慢慢地渗了出来,原来,冰冷的凳沿扎进了自己的膝盖!没有声张,也没有人在乎,身后那一宿的任务在滞留。

当布置会场这一环节结束时,时间已从下午四点走向第二天的凌晨一点。紧接着,一群花匠从不远处赶来。花店老板是云南人,自称自己是手艺人,他带着生硬的口音悠悠地说道:“这些鲜花可都是从云南运过来的,可贵哩!”我好奇地问道:“到底有多贵呀?”闻后,他啾了啾“两根木桩”,郑重地吐出,“把这些花插在这两根木桩上,一万块钱!这是这家老板个人定制的!”话音未落,身旁的工匠带着异地口音埋怨道,“老板,这次生意结束,可得休息休息喽!咱们可是六天六夜没合眼了!”

“是呀!是呀!……”刹那间,满地附和,一片欢歌。当这群花匠临走前,花店老板扔下两根烟,向我和另一个年龄相仿的看场人语重心长地说道:“你们一天一夜这活也不容易,吸根烟,提提精神!看你们也不大,趁着年轻,找点有前途的工作吧!”

静静地,我将烟燃在嘴沿,却有一种莫名的力量刺耳又刺心。那一刻,膝盖上已结痂,时针也渐已走出清晨的模样。

第二天的婚礼,用任何夸张的词语修饰都不为过,你可以说我作为乡下人没有出息,但却无法否认,确实存在这么一种奢华,甚至奢靡的生活在某些地方神一般地存在着。大明湖,寸土寸金;马萨拉蒂,亲眼目睹。倘若梁洪把中国的乡村现实紧紧地浓缩在梁庄这一片狭窄的地域,那在这场盛大的婚礼现场,我却不禁豢想两个字——未来。在未来,我能否为自己的“肋骨”举办这般盛大的婚礼呢?对此,我画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事实上,我异常地清楚,自己的未来十之八九无法如此!这不代表自己不愿或不想,而是作为一个从社会低层出走的子女,即便有能力,也绝不会有那般奢靡之举!更何况某些情节,可望不可即!忆得,在姐姐庆功宴上,姐姐曾问道:“我越来越相信,寒门无学子。你,信吗?”其实,着实谈不上信与不信,如果不信,那些歇斯底里的现实又做怎样的解释?如果信,那《奋斗了十八年才与你喝一杯咖啡》未免太过凄凉!或许,“寒门无学子”是一个假命题,它背后隐藏着一个关于社会层级的话题。如同罗振宇讲道,“我相信,中国的现实正在进行着一个巨大的社会分层期,但这个社会分层还未真正形成”,而所谓“寒门无学子”不过是这个正在分层的社会的一个缩影,即教育分层。倘若中古时期的科举考试是一种社会流动机制,那如今的大考则是在赤裸裸地固化渐已形成的社会分层。这不是谁对谁错的纠葛,而是一种难以违逆的趋势。庆幸的是,这种巨大的分层还未定局,每一个人都有翻盘的机会!

吴晓波说:“今天中国的九零后们,是这个国家近百年来第一批和平年代的中产阶级家庭子弟,你们第一次有权利,也有能力选择自己喜欢的生命方式和工作——它们甚至可以只与兴趣和美好有关,而无关于物质与报酬,更甚至它们还与前途、成就、名利没有太大的关系,只要它是正当的,只要你喜欢”。这一段长长的祷告与巨大洪流无关,亦有关,恰恰正是怀有满满地喜欢自己,生生地希望未来,才有可能成就一种无法言喻的英雄主义。这种英雄主义可能是“认清生活真相后依旧热爱生活”,也可能是“突破血缘、突破阶层、突破一切束缚的展翅高飞”……

【二】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总喜欢进行一次次探索过去的冥思,目的是为了看透过往究竟是怎样一步步地走成当下的结局。而彼岸的面孔,到底是悲还是喜?研习史学一载的自己犹感这是把“彼岸”放在更长的时间段落里,借更广阔的视野去审视一个日趋沉默的自己。纵然明明清楚这种伎俩与“虚拟历史”一样无用,但至少可以提醒自己——这一切,是你自己的选择!是你自己应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是的!这句话总是响起在他人惊异于自己的选择学校前,响起在别人继续询问为何从工商管理跨到历史学这一问题前,响起在自己曾不断地质疑曾经的选择前。尤其,在与其他考上名校的同学相比较时,自己的脸上一直褪不去火辣辣的烫,似乎在这些“功成名就”的往日同窗前,我永远是一个抬不起头的“侏儒”,仿佛只有依靠他们才能去感知这个美轮美奂的世界。而探出窗外,世界,其实,从未止步,也从未因某个人的喜怒哀乐而停下四季的轮回。

私念,如同世间的悲欢离合一般,这份愤慨终会随时间的流逝而慢慢变淡,直至消失!事实上,这卷情绪也的确在悄悄地褪色,但我不愿忘记这一份“无知无觉”的遗憾,正如忘不了马老师那一张惊诧的容颜——他惊异地问道:“怎么不尝试另一所学校?”我遮掩地回道,“我只是想再多看三年书,再加上基础差”。紧接着,他若有所思地点着头说:“这也不错!那就接下来踏实地读书和写论文吧!”——昔日,我并不未看清马老师那意犹未尽的神情,是因我的读研而高兴?还是失望?也许,答案十之八九是后者!

“一座呆了很久的城市注定无法提供你一个更新颖更广阔的视野,我不在乎你所选择的学校和专业,而在乎的是一座大城市馈赠你的后续资源”,这是后来的我从马老师的惊愕中读懂的诠释。起初,懵懂的我并不十分在意,因为自己的学习生涯本身便是从一所不瞧好的二中开始,因为我始终无法忘怀自己那深爱的二中所蕴藏的一个道理——“外界永远决定不了一个人,无论是名声好坏还是环境优劣”。尽管这句话的本身未曾有误,而且它依旧在我的生命中坚固地生长,但年轻的自己忘记了,忘记了时间的变幻,忘了“饱受峥嵘的面孔终究比出水芙蓉愈加深刻”。毕竟,很多时候,选择比努力更重要。可惜,又有谁足以成为纪伯伦笔下的“先知”呢?

关于这座城市及这座大学,在五年间,甚至直至二零一八年七月,我需要从鲁南的家乡到鲁北的水城不住地穿梭。七年啊,七年!想到这,自己都不免毛骨悚然,一生中又何来几个七年啊!而这并不代表我对这座城市的厌恶,恰恰相反,我始终对这座城市及这座大学充满着感激,不仅是因为我那青春洋溢的四年深深地埋葬在自己的记忆深处,也深深地埋藏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也是因为每当自己走到东校九号公寓、西校一号公寓和西校十一号教学楼时,我的眼里总是禁不住溢满泪水,我清楚那些美好会在生命中永恒!亦会在未来不复存在!更是因为这一年走过来,我清清楚楚地目睹身边太多太多的同龄人,一群被岁月推嚷着喧嚣着的九零后们,在社会的边缘肆意的无奈的悲伤的成长!源于此,我又有什么理由不对这座在未来定义为“母校”的象牙塔盈满眷恋呢!

从情感的角度上讲,我无时无刻不在怀念着这座大学;但从现实的角度上讲,我却日日夜夜不在渴望逃脱这座大学。尤其,在与考博圈中的名校大神们交流中,我像一只蚊子不住地追问着,“这一两年,你们到底有什么收获?”。或许是源于自己的词辞不达意,那一次次孜孜寻觅的精神震动始终未有默契的反馈:有的人说导师大牛,有的人说学校的资讯,还有的人说什么都是新鲜的,但他们的共同点无一不是依偎重叠的自豪而延伸出来的强悍自信。这一点,把我的眼睛刺得生疼生疼!

自然,我没有丝毫放大名校效应的潜在意思,而仅仅只是想把这一年的自己与周边考上名校的同学作比较,以探究自己与他们之间的差距。虽然“恬不知耻”地向这些同学索要最前端最优质的书籍,但有些东西,我真得学不来!平心而论,在逝去的整整一年里,我践行着马老师的预言——读书。而对于历史学这一专业,除了大量地读书,便只有剩下耐心地先去做一个“两脚书橱”。可是,视野?眼光?对未来的预测?……所有的问号早已窒息在我的懈怠恐慌之中。

曾在《这一年》中引用“学术中国”的一句话,“非名校大学生只有用名校大学的中高档学生的标准要求自己,才是一种最佳的选择”。只是,文字权且是一位“事后诸葛”,但有些机会,错过了,便真得错过了!今后的选择,愿在未来不再迷失!

【三】

最后想写写最具体最具确定性的——专业!谈及专业,我如梦如幻地从工商管理蹦到历史学,从一个所谓的“热门”蹦到传言中的“冷门”。对此,很多同学、老师都满面诧异,甚至至今还有同学问道,“你怎么从商学院转到历史学院呢?”。但是,我却真实地没有高谈阔论,唯有把这场勾勒归结于完完全全的阴差阳错。若言因喜欢,那不免显得自己过于虚伪;若言厌恶本专业,那又自感鸡肋在手。其实,不是因为原因,而是没有原因。所有的故事均是偶然与必然的耦合,也许是莽撞的决定,也许是熟虑的深思。但全部的谈论,对一个已经走完一半的历史系的学生而言,早已过往云烟、云淡风轻。

既然选择了,你不得不前行!

在当下,历史是什么?学历史有什么用?我相信,这是所有学人文学科的学生最大的困惑。正是源于对专业的不自信、对学校的不自信,自从进入历史学院以来,那颗怦怦直跳的心从未有过一丝的平静!原因是,我的的确确不清楚如何依靠这门专业在这个技术至上的社会中生存!不过,无能的自己又曾对什么事情力顶千钧呢!

读书!只有读书!其实,历史无他,只有多读耳!在心火如焚的日子里,父亲曾不断地提醒着自己的初衷——咱们的目标不就是再拥有大把时光去读一两年书吗?只是,一个九零后与一个六零后纵使再有共同的话题,但总会因他们背后的景致改变而产生分歧。对于父辈这一代人,他们依旧懂得什么是“怀旧”,什么称作“真正的等待”;而对如今的年轻人而言,在纳秒的高速竞技中,我们体会到的却是什么是“快鱼吃慢鱼”,什么是“赢者通吃,弱者一无所有”。至于最初的起点,我不停地去质疑,不断地去拷问。想来有些时候,正是因为你信,你相信,才有勇气去做!才有可能去实现!半年已过,我尝试着用相信专业的信念去抚平自己那一颗狂躁不安的心。

或许,源自这份俯瞰的信念,也源自读书的缘故,心情渐已平复。试想曾经的四年虽不出彩,但终究让我养成了一抹读书的欣喜。细细沉思,安静地读这一两年书,不正是如今应该去做的吗?仿若一位作家写道,“一件事情的正确与否,最根本的在于所处时间的正确性”。倘若这门专业的熏陶,导师的教诲无一不在指向安静地去读书,那“读书”至少不是一件在此季里的“错事”吧!

后记:

文字总是跟不上思维,跟不上逻辑,这是自己写作的一大弊病,也是江老师一向批评我的地方。但无论如何,心情是安静的,即便最不济的想法,那也不过是想多了也无用,倒不如老老实实地学好自己的专业、写好自己的论文。在抬头望天却无法主宰命运之际,我着实应该退回最原始最本初的起点。把自己清空,做一件有价值的事情,一直做,然后,静静地等待时间的回报!

这一年,这座熟悉的学校、这门主修的历史学专业、以及各种各样的经历,教会了一颗心用长时段的视野去看待这个社会和一个人的一生,亦如女友的劝慰——让我们的人生慢慢地走!走到哪里算哪里!亦如自己学术论文的选题方向——王阳明思想。有关这位儒学史上的重镇,无论在生活的明中后期,抑或在战火纷纭的近代,甚至在“互联网+”的未来时代,他的思想势必大放异彩。而具体至个体,“致良知”、“知行合一”、“四句教”……这些思想学说倒不如他的那份最后遗言更深刻更具激励——我心光明,亦复何言!

这何尝不是人的渐近方向!何尝不是“万物灵长”的终极力量!回归自己的内心,做最好的自己!这是阳明思想幻化成二十一世纪的论断,也应是生命行走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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