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醉捞刀河|纷繁的夏季|批斗大会

10-21 作者:路无尽头

塅中和冲里的水田里,终于在八一节前插满了秧苗,全生产队老人、大人、小孩的脸上都露出了“胜利者”的轻松而喜悦的表情,按照惯例,生产队安排杀一头大肥猪,又到下屋塘用拉网和打网抓百多斤鲢子鱼、大头鱼和草鱼上岸,每家人分到了几斤猪肉和鲜鱼,以改善伙食,补充营养,生产队上借以表达对全体社员辛勤劳动的慰劳。到了晚上就坐到一起评工分,也评出积极分子和劳动模范。

不久后由大队干部召集下属十个生产队,开“万人”大会,社员以生产队为单位,在有前后、中厅、侧厅和天井的、离我们村一里多路远的、一山之隔的王家大堂屋,分区域席地而坐。我第一次见到那大堂屋也觉好奇。据我妈说,这里曾经也是我的家,在政府搞“大民团”运动时,我妈已生下我大哥了,二哥还没出生,整个沙山袁家人全部搬到这来住了两年多,而自己的老家又全部让给彭家大屋的人住。

了解了这些,再看到这大屋,不免多了份亲切。大会的内容也是针对双抢的:总结推广产量高的生产队的生产经验,评出大队级的劳模,并给予物质上的奖励,都是些印有红字的“中民村劳模”的草帽、毛巾、锡铁水缸、洗脸盆之类的生活用品。

我妈每年都是大队的劳模,原因很简单,就是她把自己当男人一样,每天都准时出工,并且不管天晴下雨,总能带头走在出工队伍的前面,而且还能让她的几个儿女以很高的工作效率,奋斗在各自的岗位,至于洗衣服和做饭,她都能在出工之余做完。全大队几乎所有在双抢中出力的人,都在开会的地方聚餐,由生产队负责各自队的伙食,大部分生产队都是每桌一脸盆的猪肉炒辣椒,另一盆是煮冬瓜,没有桌子,饭菜都放在地上,如此简单庆功宴的大锅饭,味道好极了,美中不足就是:一年只能吃到一次。

饭后,转要开批斗会了,大队上有几个地主成份的人和劳改犯们都是挨批斗的选择对象,据说理由是:他们没有很好地改造,而是对社会主义不满,有的被举报;说了毛主席的坏话,还有的打烂了毛主席的像章,还有的是浪费了粮食的。一般由治保主任牵头,将犯人的手用麻绳反绑在身后,头上戴一顶黑色的高帽子。押送犯人登台时,治保主任会瞪大眼睛,怒气冲冲,大声训斥犯人,一起帮手押送的几个人则以密集的频率,用力蹬木板台,造出急骤而大力的脚步声,像是几个勇士与一头凶猛的老虎正在博斗,一时胜负还难断定似的,让我们小孩的心蹦蹦直跳,使整个会场霎时气氛非常地紧张,我的母亲在身边教育我了:不听话、干坏事的人会吃“绳子肉”(绳子绑到肉里去)。

我们生产队有一个从县城下放来的单身汉,叫“老梧”的劳改犯,四十岁左右,据说做过土匪,平时住我家的隔壁,高高瘦瘦,脸色腊黄,小腿上的紫色的脉络弯弯曲曲堆在一起,都突显出来,与众不同,给外人的第一印象是:吃了特别的苦,受过严格的训练。他平时很少煮菜,直接用一汤匙的猪油,溶到热的白米饭里去做“润滑剂”,将一大莲碗白米饭“滑”到肚里去。刚煮开的水,常常不通过杯子,直接用嘴对准茶壶口喝下去。(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他为人老实,有礼貌,决不轻易麻烦别人,我们沙山袁家的大部份人都觉得他可怜,特别是大青年人都愿意主动接近他,跟他做朋友,和和气气聊天、说笑,也借机会了解些外面的世界,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他,也都尽量保护他,不让他受到欺负。但大队治保主任却要批斗他。我的堂大哥、堂叔叔们也无可奈何,只能派人跟在他的身边,不让其他人用麻绳绑他时,索得太紧,也不让其他人打他,更是防止吊起他,以免伤到了筋骨。只允许抓上台去,充当反面人物,做做样子。有人暗中保护,他的心里也好受很多,他能感受到左邻右里的人真心的关爱,他的灰暗的心灵之窗,也还常“照进”一束有些温暖的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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