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的断指
青天白日,无风,无云。木桩子场地,军子们收拾了刚砍了头的刑场,老九头这一次掌的刀,十里八村都知道这屠户杀猪有一套,杀人那更是手起刀落!“老九,这次干的不错,这是老爷赏的”说话的是这望风城的师爷,“哎呦,谢了师爷”接了师爷红包,老九头赶紧谢恩。“说了多少次了,老九,这都民国了,叫先生就行!”说话的师爷指了指脑门,老九头顿时明白了,感情是辫子没了!“哈哈哈,是我的不是,那个,那啥,先生,先生好啊!”其实老九头心里头明白,这世道,叫什么就是个屁,有枪的,都是爷爷!这张师爷,更是了不得!答对差不离,转身招呼了三班,收拾过后,老九头端了一碗“人头血”嚷嚷了一嘴“升天好走”这一嗓门喊的不要紧,人群鼎沸,不为别的,老人都信了人头血馒头治病!世道乱了,人心能不乱啊!其实没几个人在意今天杀的是哪个“赤匪”“红帽子”,老人拽着生了病的孩子,媳妇拽着生了病的丈夫,心思说吓这么一下,吃这么两口血馒头,健健康康把这操蛋的日子熬过去!人头攒动。没了脑袋的尸身就横在木桩旁边,这人头还得挂着,三班都精细,可这脑袋以下,估摸着又得歪脖树喂了狼去。抢到了血的赶紧喂了身边生了病的,倒是变了红口白牙,风一刮,感情就是一个个鬼!
“娘,听说今天砍头了?”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咱望风城的先生“张老四”的独苗张婷,张家是望风城有名的望门,没民国的时候就有百十个人,百十条抢,民国受了降,交了一部分,但至今还是老财主。古有穷乡恶水出刁民,这贫富大了,人们自然也就说什么的都有,但独这张婷,没几人言语!“你爹一早就去了监斩,你一个姑娘家惦记这做什么?”说话的正是张老四的五太太,张婷的亲娘。张婷扶了扶手,她知道娘接下来要说什么。果不然,“婷,你给我站住,过来,娘有话对你说!”扭不过亲娘张婷还是老老实实的坐下!“婷,你听娘说,你是张府千金,你爹唯一一个后,你知道多少人,羡慕你”“我不需要!”张婷抓了把瓜子边吃边说!“混账!”张娘一声断喝,随即喘了口粗气“唉!你这丫头就是不懂为娘的心,“五房姨娘”为娘是第一个产下你的,怎奈你是个丫头”说完竟眼含热泪。“你不懂,你不争,可是等人家都一个个生了孩子,但凡有一个男孩,你,,,你到时,什么也不是”说罢竟哭了起来!张婷最见不得人哭了,赶紧给母亲倒了茶恭恭敬敬的说:“娘,您就放心,女儿肯定听您的,等您再给我添小弟,在这之前,我就老老实实的”几句温心话,老人也是听了高兴,起了身五妈妈就去准备晚上的饭食了,张婷抬了头看了看这围墙,心里不由的想到,“皇帝是没了!自己的老子何尝不是这个家的皇帝?”瓜子的皮子索性扔了地上,“哗啦”一响,终究是被人摆布!天色入了黑,张老四回了家,一进门斗大的牌匾写了个“张府”不由得心情就好了!“哈哈哈,回头找几个好木匠,给这匾上了金色,红色多吓人”门口老佣小鸡吃米点着头,进了正门,离着老远问着一股菜香,感情是“火锅”!
“哎呦,老爷回来了!快快,衣服去了,来给火加大点,这大冬天的”说话的就是最小的五妈妈,张老四脱了一身官皮,入了座,举了筷子说了句“开饭”众人才得开动,“爹爹,今天杀了谁啊!”张婷已经迫不及待了!“哈哈,一个奉系走狗!”张老四还真疼她这个姑娘!“哦哦,张作霖真的完蛋了!”张婷显得格外在意。“可不是,他崽子投了老蒋”临了吐了一口“吗的”张婷知道他爹的意思,“哎,咱管那么多干嘛,咱就过好自己日子,舒舒服服,来,四爷吃菜”说话的正是大妈妈,老早就在戏班子跟了自己的老子!老爷子点点头,不说话了,“四爷,我得和您说个事,咱家老三害了喜,怕是有了”“啥?”张老四一听,看了眼书香门第的老三,大笑了起来“哈哈哈,我张老四就是特吗的有福气”桌上每个人都送了祝愿!张府是张老四一生的积蓄,他的想法简单,有钱,房子就得大,大了门面,装得下的就是财气!二天一早,张家就宴请宾客,为的就是昭告全省,他张老四要有个后了,没准的就是个小子,不是张婷那样的假小子,是真真正正带把的张家好儿郎!“喜翠你知道吗?我要有弟弟了”张婷一边喂着鱼一边开心的和丫头谈论这自己的小弟弟,眉宇之间尽是喜色,丫头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小孩子的可爱!张老四请了屠户老九头到家了给看看风水,老九头也不会这一套,但是说道给了钱,不赚王八蛋!“您放心吧!”应了四爷,老九头来了张府,烧香祭祖,文案齐全,找了几个道士念了经,拿了钱!一切简单!临走了时候,老九头突然感觉了不对劲!人脑袋过生活的,鼻子灵,“血腥味儿”环顾了一周,没有任何异常!告了辞,出了张府!老九头后背已经汗水打了一个劲透儿!“师傅,您这是咋了”问的正是老九头的徒弟!“没怎么!怕是要出事了!收拾收拾,咱回趟老家!”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有人盯着自己,不知道为什么,总闻得见血腥味!
一转眼,入了寒冬,十二月,张家里里外外,收拾加了厚的被褥!张婷没注意这些,现在的她正对着三妈妈的肚子,怀胎6月肚子见了形状,进了们的医生都说可能是个双胞胎,因为三妈妈的肚子比普通孕妇的大了那么一些!“三妈妈,小弟弟您打算叫个什么名字好啊?”“这个得等到四爷定,我一个女人家怎好说”“这有什么”张婷抬了头说道“就叫张峰,坚毅,多好,”三妈妈扶了扶张婷的头发“自古张家都有家谱,怎好随意峰字”张婷还想反驳,突地门外吵杂起来!人头攒动,脚步声不停歇,“婷儿,扶妈妈去看看!”“妈妈您歇着,我去看看!”不等三妈妈回复,自己已经窜出东厢阁,三妈妈为人忠厚,见张婷出了门,没大拦着,不由的猛然闻见一股血腥味,这股味道好像来自床上!前几日怎么没有,大夫说怀了孕的人,鼻子大都敏感,可能是自己闻错了!嗓子一紧差些吐出来!“三妈妈,三妈妈,不好了,开刀的老九头,死了!”进门的正是火急火燎的张婷!“什么?前些日子不好好的回了老家!”“谁知道呢!丧礼爹说咱得去,那是咱恩人!也没听说是怎个死法”三妈妈没言语,张婷只是觉着生命这东西,也确实脆弱了些!晚上张府内,人心慌慌,几个丫头窜着火看着晚饭不忘闲扯“这回怕是九老头得罪了阎王!这些年他也没少干坏事”“嘶,可不是”烤火的丫头回着“你们不知道死的那叫一个惨!听说是在山里死的!好像遇见了猛兽!身体都给咬烂了”“真的假的!哎呦!真恶心,死的这么惨,这就是被恶鬼缠上了!”“可不是”一个丫头边烤手边说“这也就是报应!”“别乱说了。该上菜了!”厨房微微的光,恐怕这世界真的有鬼,谁知道呢!老九头的葬礼可谓是风风光光,十里八村都知道这么个刀底下吃饭的,谁也不敢不来,“老张家,四爷到!”这一嗓子下去,人也都静了!张老四穿着庄严的黑棉袄踏着雪进了院子!张老四本也不想来,谁叫死的是个阎王手底下的呢,他张老四还是怕死的!一顿哭诉上了香,自家的人已经哭的不成样子,张老四安慰了家人,安慰了子女!低头叩拜时张老四嘴中还碎碎着“老九头,你可得保佑我生个带把的小子!你老九头的家人就放心吧,一路好走!”灵位的白蜡烛或暗或灭看不太真切!白天的光也这德行!谁晓得晚上!张老四回了家却突然害了场大病!高烧不退,张婷和几个妈妈忙里忙外,烧水伺候!夜里的张府倒是安静了一些!今天张老四的呼噜却变了声音“呼哈,呼哈”嗓子里像夹了什么!卡不出!好不容易睡下!噩梦也是一个接一个!总能听见门开了!起来想关,却关上了!自己孩子玩的球,突然变大,突然又变小!重复重复!醒不来!
张婷今年有很多愿望,但独是这梅花却看不成了!冬越来越冷,这件事好像也就过去了一样!有一天!“新鲜的凤爪抓财抓财”听了小贩的话,张婷买了些许,交给后厨作为晚饭食材!张老四今天去开会,告知今晚不回来!晚饭几个妈妈穿着绒绒的貂皮,正襟危坐。上了菜吃的津津有味!“老三,你这快生了吧!”问话的正是大妈妈!“嗯,快了!””来,老三来吃一个鸡爪,生个大胖小子”看着大妈妈的鸡爪不知道为什么三妈妈突然觉着胃一阵翻滚,不知道是孩子的吵闹还是自己恶心,“现在的味口不怎么好了!”张婷看着有些不对劲,三妈妈说完这话额头上就出了豆大子的汗珠,叫了丫头扶着回了东厢,夜里张婷怎么也睡不着,她在三妈妈的眼中看到的尽是惊恐!这正是女人最危险的时候,可别出什么乱子才好!月亮很快飘舞,没有雾气,守更的怕也是睡熟了,“啊!救命,啊!快来人!”东厢房门突然被破开,冲出一位衣着凌乱,头发凌乱的女人,一双红色的绣花鞋上粘着血迹!两腿之间的血液染红了过路的白雪!随后这女人一头扎进了东厢的井中!张婷听到一声惨叫,先是吓了一跳,唤来丫鬟也不知怎么了!这一幕却是被看管门位的管家看见,大家都出来的时候,管家已经吓的呆坐在地上,颤抖的身体不停的指着东厢的井碎碎的念着“鬼,鬼,鬼,回家了!”“来人,把这疯子抬回去!”大太太下了话,几个壮汉抬着管家回了后院,“这里的事情谁都不要说出去一个字”大太太果断的命令倒是让张婷有些摸不到头脑,雪地上还有血迹,大太太慢慢的移动朝着东厢的那口井,大家都知道她是去看看发生了什么,张婷却是不敢。夜里的冷风没完的抽打着,出来的急几个妈妈倒都紧了紧衣领。大太太倒是不相信什么鬼神,只是被管家的表情吓的有点怕了!缓慢移动井口,隔着月光,井口周围逐渐清楚,光滑石边,倒没太大东西,靠近井口往下一看,大太太深吸一口气,“幸好,什么也没有!”转了身对着院子里的人说:“谁刚才喊的?明明什么也没有!大半夜不睡觉!有病!”不知道这时候从哪里跑过来一个丫鬟,泣不成声的说“不好了,不好了,三太太不见了!”“哗啦!”一阵水翻搅声!大太太不禁回头又朝着井口的方向看去“妈呀!”一声惊做在地,受了极大惊吓一般,疯狂后面跑,水里突然升起来的不是别的,正是一张脸,一张这里每个人都熟悉的脸!正是三太太,惨白的脸已经死去,眼睛突兀,仿佛有极大不甘心的事情。那眼睛直直盯着大太太,大太太吓了个半死!张婷被这一幕吓的属实也是不轻!老爷不在,大太太又吓得话都说不得,大家只好匆匆将井用青石压上,等着明天张老四回来!“三妈妈为什么死的这么离奇!一尸两命!”
早晨张府上,张老四得知一切后痛心疾首“我儿子怎么会就死了呢?她怎么就投井了呢?”张婷看着父亲憔悴的脸不知怎么安慰,尸座说是龙凤胎可也是够伤心!“老爷,昨晚!咱家看门的管家似乎看到了什么”五妈妈开了口,张婷这才意识到那个受了惊吓的老人,“哦?叫进来!”张老四冲着下面喊了一声,没一会儿,那个管家来了,现在仍然是浑身发抖,但话是能言语几句:“我在值班,突地听见三太太这里有人喊!我就过去看看,就见三妈妈一头扎进井里”“没别的!”张老四又喊了一句!“没,,没看见别的了,就见着好像嘴里叼着什么东西!”张老四被这模糊不轻的话弄的心力交瘁!下令秘密发丧!几个人清理的井,张老四没去看,张婷也没去,自己真的害怕了。“张先生,您好,我是刘探员,您的私人侦探!”“哈哈哈,早有耳闻,请坐!”张老四这回要查明白!“尸体上看不出任何端疑!只是。。。只是。。。”“只是什么”“只是太太嘴里叼着的不是别的!是一根手指!”张老四的脑袋“嗡”的一声!“什么手指?谁他娘的手指?”“这个。。据我查实,这个手指是原来刀斧手九老头的”打断了探员的话,不一会探员离开了这个屋子,让这一切都变成了迷!死于过度惊吓!嘴里叼着手指,自己投了井!难道这世界真的有鬼??张老四再没有找过那个探员,再没有查下去!民国成立拥护共和,响应号召张老四捐了宅,遣散了几个太太,留了一个夫人,也就是五妈妈,几口人回了乡下!那一段倒是张婷最幸福的,直到张婷发现最近自己的母亲总是莫名抽搐!而且每次都不准她叫医生。每一次抽搐,母亲都疯狂的哭闹,“哈哈哈,你就是贱人命,你就不配有子嗣!”那一日母亲又抽搐的厉害,张婷死死按住母亲,母亲一把推开张婷,跑到院子,开始撞门一边撞一边哭骂“求求你,给我一口吧!我错了,我不该害你们”“娘你怎么啦?”张婷跑出来哭着扶起了满脑袋是血的娘亲,突然,张婷发现自己娘亲的眼镜变了,变得陌生,变得冷淡“啊,哈哈,你变年轻了是不是,你又要勾引我家老爷是不是,你做梦,我要杀了你”说罢,一口咬住了张婷的脖子,像一个野兽,张婷痛苦的哭喊,她不知道为什么母亲会有这么大的力气!血管破开的张婷没了力气,她看着母亲,大口大口的咬食着自己,那是自己的娘啊!她要杀儿!张婷到死也想不明白,她只记得冬天,只记得自己没看见过梅花!五妈妈不知道最近怎么了,只是觉着自己越来越离不开“福寿膏”(大烟)了,还记得当年是大太太给自己打的针,那滋味全都像昨天是的,最近自己还总做梦,梦到三妈妈,梦到她说为什么杀她!她就笑着说是你自己胆子小,怪不得别人!(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民国报记载,,望风城冤案,杀人者李氏(五太太),先是利用孕妇生产会磨牙的习性,将断指放于刘氏(三妈妈)房中,害死刘氏,后咬食自己亲生女儿张氏(张婷),投井自杀!经检验有吸食福寿膏过量的迹象,民国六年。两个老人并排走,边走边看着今早的报纸!眼前一疯子跑过!没人识得他是张老四!
世道真没坏!人心真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