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霁良新诗10首
◎光
夜深了
对面楼宇压迫着窗口
而我正望着这庞然大物
默数一些亮灯的窗口
终于,一个个熄灭了(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高高的柱子楼黑压压耸着
只有下面路灯寂寞闪亮
偶尔,昏睡的法桐被车灯照醒
我知道月牙就要从楼的背面转来
我还在等,眼里燃着暗火
像等待一个久候不至的情人
◎一个诗人的浪漫
一个诗人的浪漫
短如一瞬的暮色
纵有
天纵的才情
不过彗星一枚
青蝉又唱
时间翻掌即逝
放下书卷,去读读青山吧
读读书页般排列的沉积岩
◎激素的激情
很小的时候就知道
农作物都正在用激素
催熟剂、催红剂、拉长剂、膨大剂
都像被酵母搞大了,一夜
隆起了果实
太阳喜滋滋地赠一遍釉
终于轮到人和动物了,你不能
不相信,激素的激情
鸭大了要宰,猪大了要出栏
姑娘发育了要嫁人
可鸭才五周大,猪活不过五个月
隆起双乳的小姑娘,还没有十岁
◎小径那边
哦,小径那边
向日葵失却头颅的秸秆
长戟一样立着
这个深秋已没有什么
值得它高傲的身子转动
转动的,只是永恒的季节之轮
在这荒僻市郊
蛇一样匍匐的小径上
我躬身缩首,嘶叫的北风里
孤单地穿过它
却无法像它那样
卸下沉重的孤独
◎在铁道旁
每次上街,没要紧事的时候
都爱到黄台车站看看,看看
那一片延展的钢轨
这是一个小站,在火车东站的东边
与我为邻
或者,与它为邻吧
一个东飘西泊的人,终于收敛起
翅膀,慢慢踱过去
那些钢轨铺在那里,许多不再锃亮
远来的列车不再从上面通过,很久很久
没有听到粗嘎的车轮声
◎和解
我们和解吧,镜子的反面
也是玻璃
我跟你一样烦心
那些龃龉的往事,那些
支配我们的思想
每次经过那分别的道口
我的心情都像上坟一样
◎春节在珠三角都市群
在这里,人们离开工厂进市场
穿梭在年货大街上
德云商场外,烂桔子满地都是
爆竹染红了苦恼
猪笼塞满了鹅
在这里,楼宇一簇簇生长
延绵不绝,那几乎是
人人向往的天堂
它们耸入云天
都在俯视人类
◎祖母还在的时候
祖母还在的时候
就怕一个人躺着
卧病三年,背部害了褥疮
又溃烂成洞,她也觉不出疼
只盼有人在身边陪她
那时农忙,父母都在田里
那时我小,只知疯玩
就怕那有异味的房间
怕那总想拴住你的目光
祖母哦,不孝孙今天回来了
默立在此,只剩秋野茫茫
您终于躺进王家的祖坟
终于闭上了期待着的眼睛
◎黄河觅诗
这些,都是我写的所谓诗
这些年,并无多大改变
貌似勤奋,诗又滥又难产
有时流产,有时小产
有时根本怀不上
这深深刺痛了一颗心
这孕育诗的焦灼的母亲
而今,再一次驻足黄河
想从茫茫大水寻觅灵感
可是你看,上面这几段
根本和大水无干
长脖老等都等得不耐烦了
我还枯坐大水边
◎阳台养鸡记
夕阳抚摸空空的阳台
台上人东踱西移,挥霍着心绪
入秋以来,移居露天阳台的三只鸡
三只公鸡,长出高高的冠
本是五元买来,权充儿子玩具
不想天天疯长,忽有一日
那领头的来了声长啼
从此夜夜不可收,不断矫正嗓音
令人心惊肉跳,生怕邻居不依
只得闻鸡即起,拿出政府排斥异己的
手腕,用书打、拿脚踢
奈何屡教不改,不畏暴力
只得狠狠手,送它归了西
——另两只又在抗议
喔喔之声前赴后继
只得中秋节前全部处决
——而今天下太平
鸡食尚有,铁笼空空
阳台上的人,剔着牙
处在统治的空档,虚伪地怀念
他的三只鸡
像朋友一样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