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父亲节》（组诗）

1、背上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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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你踏响黎明前黑暗的脚步声

擦亮了天际一抹抹晨曦

你洒下满坡的汗水

把山货和炎阳压在弯如满弓的背上(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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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地间万籁俱寂时，惊醒

山林间鸟雀残梦的是你！

当飞雪飘舞白日无光时，两脚

踩弯寒冬的山脊上那条羊肠小道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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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多年了，父亲！

您弓身把对整个家庭的责任与爱

背在你古铜色的背上，让饥寒

不再冻馁子女们的笑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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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完山货回到家，半碗浊酒

饮下难得的满足后，你一把大蒲扇

随便一摇，就摇落了满天星辰

这时，你厚实的背又成了我安睡的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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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一盏煤油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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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多年了，父亲！

那时，你总是在劳作后回到家

静默在一盏昏黄的煤油灯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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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喜欢先装满一筒汗烟

叭嗒出一口长长的青气，接着

一碗地瓜糊就着一碟酸咸菜

完成你多年不变的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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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今，有时梦里

还是会有一盏煤油灯

总在我眼前晃啊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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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依稀又看到，偶尔半碗浊酒

饮下难得的满足和安逸之后

你总是笑眯眯地看孩子们的吵嚷欢闹

南瓜藤一样，爬满房前、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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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稻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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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十月，西风翻滚

稻浪起伏的背景

剪出父亲一生劳作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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稻田里熟透的沉甸甸的稻穗

秋阳下，尽情

摇晃父亲慈祥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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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四月时，阳光牵着犁铧

拉弯父亲的脊梁

我在身后，抚拾水田里他佝偻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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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秋天，父亲以一年的汗水

浇灌的田野，正坦露着胸膛

甜蜜地酣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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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的梳子，又在悄悄地刚梳理孕育的大地

我像儿时一样，在夜晚

静待这绵延的稻浪滚过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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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花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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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早起，父亲

就窸窸窣窣在清凉的雨中

抚摸着他伺候了十几年的花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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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色各异的花儿一枝一枝吐着香

羞答答地拭去季节的蔫倦

细白的茉莉噙蕊，太阳花也泛着细小的红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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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岁的父亲

最爱对着一只只花盆

目光扫扫丰腴的土色

枯手摸摸酥软的泥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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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张着的嘴巴

牙齿早已随着卷烟飘逝在岁月的长河

而笑容，豪迈奔放

如他最喜欢的那株盛开的长寿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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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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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时的光阴，我几乎都坐在你的鼾声里

窗外那一枚白白的月亮

随着你的鼾声，圆缺

你在鼾声中露出满足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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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窗外的雨絮絮叨叨

与你的鼾声一唱一和

我总是狠狠地关上窗户

鼾声的冷漠，深深地刺疼我幼稚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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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阅一页页往事——

曾记得，我煮了一壶秋色与你对饮

想把我丰收的日子同你分享

你却依旧只是用模糊的鼾声回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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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试图把你花坛的一丛菊蕊

放进我的目光里绽开

渴望着，能够走进你的生活

可盛放的依然是一朵朵酽酽的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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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我是真想抱紧你的鼾声

把脸埋在那鼾声里，可是

我却陷入了孤独落寞的冬季

一瞬间，我的泪比冬雨更稠、更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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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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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院子的石凳上

仿佛又看到

苍老的你，拄一支手杖

坐在树底下晒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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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象里，许多个冬天

你常常是

坐在那个固定的位置上

晒太阳，懒得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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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母亲对你唠叨越来越少

话语简约得像檐下风干的红番薯

言外之意，她是爱你的

越爱你，就越不想搭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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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厚的棉衣上依然粘着旱烟味

你的咳嗽有时比北风还紧

石凳旁那棵老柳树

垂丝像你头上的发丝，愈发枯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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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镰刀还戳钉在木板墙上

田铲、锄头和扁担在门后

一些杂物堆放墙角，像时下的留守老人

带不来周围一点点风吹草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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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你的花坛开着些残菊

如你一样的安静，也许

不久就将被风雨一夜覆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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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试着和你聊聊家长里短、鸡零狗碎

但你似乎什么也听不见

走近，才意识到只是一帧黑白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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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已空，父亲真的去了他说的那个安祥之地

院子里只我一个人

对着他的影子喝酒、写诗，偶尔

也会倚住光阴，若有所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