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灯
成都,高楼耸立,昼夜不停的发展,但轰隆隆的机械声掩盖不住灯火通明的温暖。民谣歌手赵雷浅唱低吟出了这座城市的似水温柔。夜幕低垂时,万家灯火,朝九晚五的人们回到家里得到难得的休憩时间。我想,这样的城市大概可以将凉寒的人心捂热了吧。
我是讲故事的主人公是个年逾古稀的老婆婆,花白的头发和佝偻的身影无一不显示着生活的艰辛。婆婆有好几个子女,具体几个,我记不太清了,只知道她和她的二儿子住在一起。二儿子是个卖鱼的,已经在成都买了房。他把婆婆从农村老家接到成都给他帮忙。二儿子是个典型的妻管严,什么事都听他老婆的。我见过她的二儿媳几次,微胖,很矮,烫的卷发,嘴很尖,一双小眼睛总是斜着左看右看。婆婆搬到成都不久,就被儿媳赶出家门,理由是在农村住惯的老太婆卫生习惯不好。她在离家不太远的菜市场背后那条街的转角处租了一间房让婆婆搬过去住。我就在那里遇见的婆婆,是一个晚上,和朋友逛了街回学校走近路。隐约看见一个人影在昏黄的路灯下蹲着,走近一看,发现婆婆蹲在路灯下面,借着暗淡的灯光数着钱,有一块,有五毛,最大的面值是十块。我忍不住出声:“婆婆,太晚了,您在这里数钱可不安全,怎么不回家呢?”婆婆回头,似乎眼神不太好,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我们,发现不认识,好像有点不好意思:“我家里没有灯,在这里借点光。”婆婆的眼睛应该是很不好了,感觉水雾笼罩着的。说完就起身准备回家,我和朋友将她扶起来送到她出租屋的门口,许久不见阳光屋子透出一股霉味儿和菜市场烂叶子的味道。婆婆一直说谢谢,让我们快走,天黑不安全。我们心里都挺不是滋味,出于初次见面的礼貌,我们没有问更多的话,但心里都想好要多来看看这个婆婆。
我和朋友没事儿就在那里转悠,发现婆婆每天只有下午快到晚上才在这个散发着让人不愉快味道的屋子来。我们带上了自己的青年志愿者的证件,买了些水果去看婆婆。她把我们引进屋子,让我们坐,但是屋里没有一个凳子,只有一张摇摇摆摆的床。我问婆婆为什么一个人住这里,婆婆愣了一下,笑笑说,这里好,这里清净。我和朋友从婆婆屋里出来,隔壁的一个邻居大婶问我们和婆婆是什么关系。我们说我们是志愿者,访问老人的。大婶颇为可惜:“还以为来俩孝顺孙女,没想到是志愿者,老太太福薄。”我问大婶:“婆婆的儿女不孝顺吗?”大婶叹了口气:“何止不孝顺啊,这老太太是被儿子儿媳赶出家门的。他们嫌弃她是农村的,说她不讲卫生。”我大为不解,那为什么还要把婆婆接到这里来。大婶仿佛看透我在想什么:“她儿子是买鱼的,生意还不错,老太太来能帮上点忙,而且自己在城里买了房还让自己老娘一个人在农村,乡里乡亲也会诟病的。”我心里很难受,堵的慌。大婶靠近我们,小声道:“有一天晚上,我听见有人在哭,门开个缝,发现老太太坐在路灯下打电话“妹啊,我想回家,他们把我赶出来了,这里连灯都没有,我听见外面老是有野狗在叫,我害怕呀,可是我连回家的路费都没有凑齐,她们有时候会给我几块钱吃早饭,我没有吃,都存着的,呜呜呜”。我听着都揪心。”我好像看见了一个老人坐在冰冷的地上,借路灯的光驱赶内心的无助和恐惧,呜咽声被风吹散在风里。
这时,大婶突然碰了我一下,让我抬头看。我看见一个穿着花裙子,妆容油腻的女人站在婆婆门外,满脸不耐烦,一双小眼睛不住的四处打量。这是婆婆二儿媳,我从心里看不起这种人。最后一次在成都见到婆婆是在深秋,婆婆风湿病犯了,躺床上动不了。我和朋友去看她时她一直拉着我们的手,泪眼婆娑,不住的说:“你们都是好姑娘,会有好报的……”。婆婆的二儿媳进来了,面无表情的看我们一眼。我和朋友也不想和她相处,和婆婆道别后就准备离开,没想到,那是最后一次在成都看到婆婆。再来,因病痛失去劳动能力的婆婆已经被儿媳遣回农村。大婶告诉我,她听到婆婆临走前哭着要见儿子一面,她怕她的身体坚持不到下一次他们回老家了。我心里如有小针在扎,秋风拂过,天气凉了。
婆婆年前的时候很能干,丈夫早亡,自己一个人拉扯着几个孩子过日子没有再嫁。尤其是她这个二儿子,常常背着他在田里犁田,我没有办法想象那些岁月婆婆是怎样熬过来的,也不敢问她其他的子女去了哪里。没有关心,只有利用,在榨干了她最后一点利用价值后毫不犹豫的抛弃。我不知道婆婆是怎样在没有光,没有爱,只有孤独和恐惧里生活的。也不懂她是怎样做到还爱着那些伤害她的人的,我只知道,成都的一场场秋风,吹凉了人心。
不知道还有没有再遇见婆婆的机会,希望婆婆一切安好。走在成都的街头,我再无法感受到从前可以感受到的温柔,我还常回去看看那盏路灯,那盏带给婆婆温暖的路灯,我想,人心的温度大约还不如这灯罢…(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