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的果园
爷爷住的老房子在入夏的一场大雨过后最终被家人判定为不能再住了,这是祖辈留下的老房子,爷爷从我记事就带着叔叔、姑姑一直住在这里。直到我的叔叔、姑姑都成家有自己的家庭后爷爷依然没有搬出去和他的孩子一起生活的想法,但是这次爷爷不得不搬出去了,因为这座老房子现在已经有一面墙快要塌掉了。
老爸老妈非常希望爷爷能搬过来一起住毕竟爷爷已经是六十多岁的年龄了,而且奶奶去世的早万一有个头疼发烧家人住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这是我爸妈的想法,当然也和爷爷商量过,但是对于一个在整个村子里都知道的“倔”老头实在是太难了。
爷爷从原来的老房子里搬了出来,新的住处是原来果园里的一间红砖青瓦房,原来是用作看果园用的,后来因为苹果太便宜果树大部分都被挖掉了,种上了这里原来我记忆中的作物——夏天收割的小麦、秋天收获的玉米也或许是黄豆。
果树并不是全部都挖掉的,房子周围被留了一小部分,这一小部分是在爸爸决定挖掉果树重新种上庄稼时爷爷执意要留下的,爷爷说:“家里小孩多,小孩子喜欢水果,更何况买的不一定有自家种的好吃”爷爷说这话的时候还住在老房子里。
被留下的这一小部分不仅仅只有苹果树,还有樱桃树、梨树、无花果树、石榴树、柿子以及房子门口的缠满架子的葡萄树。果树被留下了一些而且还比较“齐全”但是已经不怎么结果子了,爸爸不愿再去伺候这些以前被认为可以带来很多收入的“树”了,现在在爸爸的眼里这些“树”最大的用处无非就是当做柴火做饭烧掉,其它的他想不到还有什么用处,因为这些所谓的“树”一旦去掉了“果”字连最起码做个凳子的材料都是不够格的。
“这些果树要是都不再结果子,到时老爷子也就不会阻拦挖掉它们的事情了”,爸爸这样想着。(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果园是离村子一里路不到的西面,再往西一百多米是一条常年货运来往繁忙的大河,过了河就是县城。
我那时上学因为成绩总是不好就被家里人“取消”了在城里读初中的想法,被送到当时传的很厉害的一所集镇中学,这里离县城二十多里路,说是集镇上的中学其实连里这所中学最近的村子也要走上十几分钟。
每周有一次回家的次机会。
周五上完下午的最后一节课带着上个星期吃完的空干粮袋从学校步行一里路到公路旁边,如果赶得比较巧可以马上搭上去往县城的最后一班小巴车,如果赶得不巧就要等很长时间搭那些经过县城的顺风车了。
因为这所学校在这里很出名,很多经常经过这里的司机慢慢的因为搭顺风车的学生都知道我们放假的时间安排,他们也知道这所学校有很多其他地方的孩子到这里念书,于是他们对于搭顺风车也就习以为常了。起初司机师傅们是不收我们钱的,后来渐渐地搭顺风车的人越来越多司机师傅们也开始收费了,但是价钱一般不会高于坐小巴回家的价钱。
这些顺风车多半是一些拉货物的小型卡车,司机师傅心情好的话会让我们坐在驾驶室里,然后会用一个长辈的语气问一些学习成绩的事情;如果司机师傅心情不怎么好的话就只能坐在后面的车厢里了。到县城下车后再继续拎着我的干粮袋在城里走上半个多小时到回家必须经过的码头。
夏天,虽然白天的时间已经够长,但是当我从集镇中学赶到码头的时候天空还是会挂起一块深色的幕布,不过我也欣乐于此,有暮色的遮挡下晚间归巢的同村或是原来的一起成绩很好现在在城里念书的同学不会太认出我吧。
船慢慢开动了,每次我都是站在船头,清舒的微风夹杂着河里水草吐出的清香慢慢拂面而来让人卸去污陈的疲惫,身后灯火通明下是热流涌动的城市,那里因灯火的通明摩登喧嚣;身前蔼蔼暮色下是紫雾弥漫的村庄,那里因蔼蔼暮色远古安详。一河之隔仿佛是时空隧道把过去和未来注释的如此清晰。而我就漂在过去和未来之间,如同梦境一般,渐渐驶向归家的滩岸,河面上留下了船桨划过激起的涟漪,点点闪闪映衬着城市岸边的万家灯火如同钻石项链一般。
船很快就到了岸边,下了船泥土的芬芳夹和着田地里青豆和小麦散发的清香迎面扑来。
我第一个跳下了船,快速爬上了堤岸。脚踏在乡村平软的沙土路上双脚感觉很放松,若不是怕晚上光脚一不小心会扎破脚板我倒是很高兴让脚和沙土地来一次亲密接触的。路的前面向左拐不远的地方,在大片的麦田和乡村小路的旁边有一簇果树林掩映着黄橙色的灯火,它使我的身心一下平静下来,那就是爷爷现在住的地方——一方不大的果园。
路两边的树上不时地响起鸟雀的叫声,在晚上显得格外响亮,旁边田野里的小虫也鸣起欢快的声音。快到果园时隐约看到有人站在路边,我想那应该是爷爷知道我今天要回家在那里等我。我小跑几步赶到那里,果然是爷爷,依然穿着那件对襟粗布米白色的上衣。
我来到爷爷跟前没等我开口讲话爷爷便问道:“饿了吧?锅里有刚刚煮的蚕豆”,我刚刚想讲我回家吃饭,但看到爷爷转过身后微驼的背影,我把刚刚想讲的话咽了下去。
很奇怪,快到果园时铺面便迎来一阵一阵的花香,到了果园在月色的映照下我惊奇的发现这里的果树都开花了,虽然看的不是太清楚但是梨花的白和石榴花的红在月光映衬下夜晚的暮色还是遮掩不它们的惊艳。
“果树都开花了!”我惊奇道。
“打春时修剪过一次,前段时间搬到这里平时又没什么事情就好好的打理了一下,没想到还都开花了,下周你再回来就可以吃樱桃了”爷爷这么说着;接着又说道:“今天晚上不用回家了,吃完饭就在这里睡吧,我和你爸妈说好了,想和你好好说说话”,我转向爷爷看着他古铜色刻满皱纹微笑的面孔答道:“好”。
吃完饭爷爷让我搬两个凳子到门口的葡萄架下,爷爷拿了烟袋慢慢坐了下来,我站起身到屋里给爷爷泡了杯茶水放在他身后的石台子上。
爷爷慢慢的在烟袋锅里按上了一袋烟叶,然后划燃了火柴,火柴的火光放在了装满烟叶的烟袋锅子上面。“吧嗒吧嗒”爷爷不停吸吐着烟袋锅里被慢慢点燃的烟草,那正在点燃烟袋锅里烟草的火柴也随着爷爷“吧嗒吧嗒”的吸吐时明时暗。烟袋锅里的烟叶终于被点燃了,爷爷甩灭了只剩一点的火柴梗,轻轻的吸吐了一下,然后喝了一小口我刚刚给他泡的茶水,便慢慢地开口问道我最近在学发生的趣事,我讲了一些学校组织活动的事情,现在回想起来其实也不算什么趣事。
爷爷从来都不去问我学习成绩的事情,倒不是因为爷爷是一个“农村粗人”,相反爷爷倒是在我们这里被人们尊称为“先生”的,而且我还记得有一次我说道英语难学时,爷爷拿过我的课本带上他的老花镜竟然十分流利的把整篇课文给读了下来,似乎那发音要比我们英语老师还要好,当时我的吃惊不亚于发现了“新大陆”,更像是看到了一个“非常熟悉的陌生老头”。
后来我才知道爷爷是读过高中的,而且还考上了大学,只是因为爷爷的父亲认为家里需要留一个“劳动力”硬是写信把爷爷从大学里招了回来,让爷爷的大哥读完了大学,而爷爷的大哥现在则是一所省外重点大学的教授,关于这件事情爷爷是从来不说的。直到后来一次和爷爷到他大哥那里做客他们聊天才得知关于爷爷上学的事情。
爷爷又问我将来有没有特别想做的事,我想了一下发现自己真的是没有考虑过,即使考虑过也是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譬如“想做大侠什么的”这些想法实在难说出口。爷爷看我不说话就又接着讲到他像我这么大最想做的是医生,不过最后也是没有做成。
现在爷爷精心的打理着果园,在果树的下面还种了很多的蔬菜,家里常吃的蔬菜都出自这个果园。爸妈劝过爷爷让他不要这么辛苦,青菜街上卖的也比较便宜,自己种反而会辛苦。爷爷的回答是:“什么都不做那才辛苦!”后来爸妈也就不再劝爷爷了,反倒是一家人都吃爷爷种的菜爷爷倒是很高兴的。
时间就像你口渴时的水,总是很快就没有了。我从家里带着干粮又要回到那所集镇中学了,经过果园时看到爷爷已经站在路边,爷爷的手里拿着一个鼓鼓的红色塑料袋,那里面装的是我喜欢吃蚕豆,爷爷已经把它煮熟。
过了河我站在岸边向对岸望去,阳光将他的热情洒向了整条河面,烘托出一片银色的白雾,再远处有一簇浓绿,在浓绿丛中闪映着点点色彩,那是一片正在开花的果树,等到秋天到来时那里会是我和弟弟妹妹的乐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