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姜,梦里又回到那洋姜花开遍的海边,涛声里一秋霜天,海叉子上摇曳着花香,希冀重又

09-01 作者:孑然漠北

洋姜炒鸡蛋,被学员队的战友们共推为空校的招牌菜。这道跨越二三十年空校史的菜品,历久不衰,被空校各个食堂的炊事兵薪火传承,味道儿已经趋于化境。每天早上,踩着军号,唱着军歌,肚子咕咕叫着奔向食堂,进门第一股冲进鼻腔的,肯定是这洋姜炒鸡蛋。一挨开饭令下,手抓大馒头掰开,筷子就把这洋姜抄起来,然后用馒头一夹,整个食堂都能听到嚼碎洋姜那脆生生的声音,香中有一股甜丝丝的味道儿,加上鸡蛋的香味儿,令人胃口打开。

军校时吃的洋姜都是野生的,老家华北平原用此物腌咸菜,小时候不甚爱,感觉长的有些奇怪,味道儿不甜不酸寡淡的狠,属于常见吃食中的异类。待到到大连上军校,第一个秋季就被老学员带着到海边挖洋姜。这事儿令人开眼不说,还第一次知道了这玩意儿有野生的。在海叉子的沟沿边坎上,秋天的洋姜已经成熟,黄色的花朵宛如一个个小伞开的绚烂夺目。拿着铁锹,挖开洋姜周边的土,奇形怪状的洋姜就一块块被挖了出来。那会儿每个班集体行动,一个人一个编织袋,12个人一人至少挖十斤,任务重洋姜沉,绝对是个锻炼意志的苦差事。不过那会儿没有感觉到苦,反而有些被放风获得短暂自由的快乐。

挖洋姜要持续两天,带齐家伙事,班长整队出发,老学员们从老老学员那里习得的经验,知道哪里洋姜多,地方好,海叉子里小鱼小虾多,于是直奔目的地。当然是徒步,来回至少得三四十里地。一路上打闹着、嬉笑着,唱着歌、吹着牛,待到了目的地已经上午十点,先吃饭后干活,打开水壶啃面包吃火腿,然后开始。任务得先完成,然后才能逮鱼摸虾。洋姜是群生植物,密密麻麻挨挤着一丛丛的生长,挖开一颗收获一片,战友们你挖累了我上,你捡拾累了我捡,争先恐后一个多小时就完成了任务。这时候不能停,八班那伙儿向来啥事儿都占先,回去过秤说不定超过咱,多弄点以免落后。编织袋子装满了得百十斤,每个人装个二三十斤就不能再装了,不然路远天短,太沉走不快就按时归不了队了。

海叉子盛产小螃蟹,洋姜挖够了,迷彩裤裤腿一卷就下到了水里,大家大呼小叫的开始抓螃蟹,小东西速度快,经常手慢一点就溜之大吉了。还有小海虾、不知名的小鱼,大家在泥滩上挖个坑,把小鱼小虾抓到里面,小螃蟹得装到塑料袋里,不然有多少跑多少。日头偏西,每个人背着洋姜,放了小鱼小虾,装好小螃蟹踏上归程。小螃蟹回去炒着吃,学员队晚上可以加个餐。

回到军校交“公粮”,司务长像个地主老财,在食堂门口放着地秤,一个班一个班的过秤,文书在旁边记着斤两。开饭时队长讲评,先说挖野洋姜的历史,当初军校初见,经费少、吃不饱,空校人艰苦奋斗自力更生得此传家宝,如今成为空校名菜,人见人爱。然后就开始表扬批评,哪个班超额完成任务,哪个班最多,哪个班的质量好又大,云云。挨表扬的满脸得意,挨批评的想着明天得打个翻身仗。

洋姜弄回队里,首先要晾晒,得把洋姜的水汽晒出三分之二,白色的、褐色的洋姜晒成黑色,然后就开始反复的过筛把泥土弄掉,入缸腌制前不能过水直接入缸。在食堂的后面,半人高的大缸一字排开,足足有十个,每个都装了满满的洋姜。放上大盐腌半个月就可以吃了。腌制的洋姜不减其脆,切片备用,先炒鸡蛋碎,然后用猪油炒洋姜,待熟了倒上鸡蛋碎一搅,菜就出锅了。(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许多年以后,对军校记忆犹新的,这洋姜炒鸡蛋算一号,虽然有些常吃后的腻歪,但也相爱相杀了一段岁月。秋天又来,故事已远。昨天早上在菜市场看到有一家卖洋姜的,姜块小如鸽卵,不觉有些可惜,再过半个多月至少得长到鸡蛋大,挖的太早了。忍不住的买了两斤,回家洗净切片,用酱油一喂,晚上喝粥一吃就有了滋味。

人到中年,故事总比生活有味道,心不老情已老,所谓念想,如此也。夜里梦回大连,又回到那洋姜花开遍的海边,涛声里一秋霜天,海叉子上摇曳着花香,希冀重又点燃了酣睡,一夜故事缠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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