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旧……

11-27 作者:岱青山

国庆节假曰,我们一家人回故乡一游,想借此找回些什么。

十几年前,故乡作为搬迁后的村子被整体推平,至此就连那个空壳村也在我们眼前彻底消灭了,于是我们对于故乡的念想似乎一下子没有了依托。

以前,尽管人去村空,尽管墙倒房塌,尽管形同虚设,但它毕竟存在着,毕竟还可以随时回去一睹它的旧貌,毕竟于人还有一份惦念。而今可好,所谓故乡其实只剩下一片故土了,这怎能不叫我们惋惜呢?想一想,就在这片土地上的这个村子,曾居住过我的祖辈父辈同辈们,而今村子没了故乡也就等于零了,如是一种失去家园的苦涩、悲伤涌上心头……

人往住就是这样,失去了才觉得可贵。没有了故乡反倒更想追踪溯源它了。说起我的故乡旗杆梁村,有一段鲜为人知的历史故事。

据史书记载,此地属正红旗十二苏木。清代由于察哈尔蒙古族牧民来此祭祀敖包,久而久之形成了蒙古营子,因敖包前石旗杆高高耸立,这坐山被称之为旗杆梁。山下居住的蒙古营子人们称之为旗杆梁村。由于清廷推行“移民实边”政策,牧场日渐萎缩,聚居在此的蒙古族牧民被迫向北迁移而去。到了民国后期,蒙古营子不复存在。解放战争时期,这里发生过旗杆梁战役。如今,虽然旗杆不在了,但人们叫那座山为脑包山,山西面那个百十来亩大的卜子人们叫它跑马卜。所有这些表明,该村是有历史沿革的,而人们是不会忘记历史的。(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说来人的故土情结就是那么奇怪,尽管形式上的故乡不存在了,但是心灵中的故乡却怎么也忘不了抺不掉,甚且随着人的年龄增长,愈来愈怀乡念祖千千结了。

这不,三弟有意无意的一句“回旗杆梁看看”,遂成为我们此行不是号令的号令,一呼皆应。

实际上,只要是故乡就与你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故乡没了,故土还在。不要忘了,故土上还长眠着你的亲人们。由此,我们每年几次上坟总要途经故乡,总要透过车窗望望故乡,虽然我们极少涉足那片乡土,不愿目睹它的面目全非、仅存的几丝残痕,但在心里我们曾千百次地呼唤着故乡、想念着故乡……

沿路村景无人理会,车内大家没有言语。想来大家都明白,没回乡盼回乡,回乡又如何?

先是上坟祭祖,让我们的后辈知其一二。然后车在南山坡上停下,我们步行进村。近前有人放牧着几头牛,青草是那么的高那么的密。牛们自顾自地吃着草,全然不理会我们的到来。显然,那人那牛是邻村的,可我们疑似故乡人故乡物,全当他或它在为我们守护着故土一方。只要有人有物光顾这里,说明我们的故乡还有可依靠之处。

走到半山坡,三弟指着一处地方说:“那年冬天,我就是在这儿找大爷找得冻了耳朵的!”看来,相同的故乡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故乡记忆啊。也许正因为有痛,且随着岁月流逝,特别是居住他乡后,对于故乡的记忆则是深刻而美好的、绵延而向上的吧。是的,走过万水千山,经过千辛万苦的人,势必更能体会故乡对于人的意义吧。不然,谁还常忆家乡故旧呢?

下得坡来,沿路走着走着,不知怎么走进了杂草丛生之地。我们不管不顾,一心想在这片残迹上搜寻,那是谁家的院子,那是谁家的树,虽说很难分辩,可通过大至轮廓,记得最清的还数所谓奶奶的院奶奶的墙。望看那低矮的半截墙,我们的记忆闸门好像都打开了:“这墙是小房的墙,踏着那小房就可上了土窑,上了土窑便可见奶奶家后面那两块自留地了。再往房后走就是老羊圈、石猴梁等主产粮的好地方……”大家的共忆又把我带到了个忆地带。

曾经,自留地是村人在门前屋后专门为自家预留出来的供种各色瓜果蔬菜之地。由于上的是农家肥,所以生产出的产品绝对绿色。它比现在人们温室里产出的食品安全系数要大。奶奶家的自留地曾给我们的童年生活增添了不少精细而多样的味道,为物质匮乏的农村添补了一项项空白。说起产粮地,就想起每年署假,我们弟兄回故乡帮大爷锄地的情景。大爷是庄稼人的好把式,他不仅对我们锄地姿式要求严格,而且对我们锄地质量把关也很紧,每每使我们怨声截道。秋季,我们又帮大爷收割庄稼、拉个子。大爷总是对我们说:“这些地将来还得靠你们种,你们都得学会干农活儿,这样才不会挨饿。”当时听大爷的话我们不懂,甚且还有反对情绪作怪。后来我们全家赶上转市供,粮食不足,每年冬天大爷赶着驴车为居住在城镇的我们送粮。正是在大爷的补助下,我们弟兄才得以度过那段艰苦的岁月。正是在大爷的教导下,我们才知道农民劳动的艰辛,才感觉与农民很亲近,因为大家不出三代都是农民,谁又能抖落掉那沾土的根呢?

正当我沉浸在回忆中,三弟催我快把历史遗留下来的隐隐可见的那墙、那土窑照下来,否则再过几年恐怕连这点“旧”也灰飞烟灭,荡然无存了。透过手机照,故乡老院一隅尽显杂草,格外刺眼,我与故乡油然而生一种陌生感、距离感,我真不敢相信这就是我魂牵梦绕的故乡啊故乡!我不知该为故乡悲哀还是该为其他什么悲哀?当时,我没顾上把照片发到群里,事后发了我想他们看了一定会和我有着同样的心情吧。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叫什么“不看遗憾,看了更遗憾”吗?

出得院子,我们才看清门前的路原来一直通往南坡通往村外,且路面光秃秃的,与杂草相比泾渭分明。路上偶尔可见莜麦穗、车印,想必是秋收拉个子人洒落的。有人活动地不荒,人与地是农村的核心。由此故乡给我们带来些许慰藉,令我们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束亮光,有点欣然了。

其实,因了扶贫近几年我走过见过许多村庄,其中有的村与故乡相比当属落后一族。故乡在全旗来说它并不是沟深山多出门就爬坡的那一类,也非多见石头少见人的这一个,距离它不远的南坡南便是公路,沿公路向东行25里便是旗政府所在地的城镇。应该说,故乡的地理位置较好,交通条件不落后,它唯一的不足是以往村人们吃水不太方便,挑一旦水人们来回得走三四里路。正因为如此,故乡才被列入整体搬迁之列。

或许,我说的这些纯属“马后炮”,或许,我纯粹是为“谁不说咱家乡好”找个人理由,一切皆源于我偏爱它吧!请允许一个失了故乡的人这样说说吧,说说,仅此而已。我还能做些什么呢?……

站在院外的路上,我们向东望,想再找到或辩认出别人家院子里外的一些蛛丝马迹,无奈当初的推土机没有手下留情,它把我们视野范围内可能推的建筑一览无余地推平了,只留下数得见的几棵榆树在那里挺立不动。由树我想起了二哥家和三大爷家在村子稍靠东处、二大爷家在东坡上,那几个我们童年常走串的地方,我们故乡的一个又一个家,温馨如花香飘远,远得依稀如在梦中了,梦中的家哟……

当我们走到村中时,一棵孤榆树鲜明地跃入眼帘,想来想去,它是天贵家院门右侧的那棵树。由于旧的东西少,我们不得不把此树当作故乡仅存的地理标志,或共同或轮流纷纷在树下合影留念,聊以自慰亦共慰吧。

提起天贵,当年他们家俩小兄弟是我最好的玩伴。我们之间从来没有因为你长我短吵闹过,这归功于他们家人有着与村人一样的纯朴善良品格。此种土生土长的品质也许会遭某些城里人的不屑,但我敢说这种品质又是某些城里人望尘莫及的。某种意义上,村人的品质正是缘于村子这方净土形成的,它是原生态的,城里无法与之相比。

不知是推平的缘故还是什么,没走多远,整个所谓的村子一转眼被我们转完了。此刻,不经意间,我的耳边响起一句话:“越想寻旧越寻不到旧,这说明我们的社会进步了。”果如斯言吗?我在心里不断地问自己也问他人……

(常耀宗 /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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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 2 条文章评论
  • 好文笔!!赞2019-11-28 07:51
  • 回复@丫丫:感谢文友,安!2019-11-28 16: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