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师方法论漫谈

说起律师方法论，可能会有同行认为不屑一顾，因为律师办案子都有现成的程序和方法，毋需赘述。可笔者则认为，方法谁都懂，谁都会，但要总结出在做事之前需要了解并熟练掌握的高于普通理解的方法，作为办案的理论和操作的指导，则是非常重要的。其实，方法论就是根据众所周知的普通的方法，总结出的有价值的、规律性的实用的理论。既然称为漫谈，也就不属于非常严肃的什么理论性的文字，只看各人的理解或认可程度了。

按照办案的顺序，笔者大概整理了一下，归纳出以下几项内容：

一、接案审查

接案是办理案件的前提，只有案子到手才能办理案件，所以怎样接案，怎样顺利地接案，怎样高质量的接案，这里面都有讲究。

接案之前，可能都会有客户对律师，和律师对客户的互相了解的过程。这种了解，不只限于案子本身，还存在对对方人品、处事方法等情况的多方面了解。接案之前了解越多，越全面，在以后的代理或辩护过程中，越会得心应手，使案子能顺利地进行。遇到特别大的案子，有经验的律师还会对客户的情况进行暗中的全面调查，以避免出现意想不到的失误。

对案子的了解，大都是通过客户对案件事实的描述，再根据所提供的有关材料审查，以及向当事人或相关的人员的询问，而评估出案子大概的性质、级别、以及影响等等情况。这些情况了解了，才决定是否接手。(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接手之后，才开始正式审查。根据审查结果，做出是否需要调查取证，还是开始进入调解程序或诉讼程序的决定。审查的主要有几大项：事实过程、证明事实的证据、相关材料、证据是否适格、是否有缺陷、当事人或相关人员对案件的叙述是否有出入等等情况。接案之后的审查，是很艰苦的工作，几乎事无巨细，不敢有任何纰漏。因为这个时候开始进行的审查工作，要一直的贯穿到底，要不断地根据情况进行修正和补充。

大部分律师在接案过程中，都会做接案笔录，有的还让当事人或相关人员签字确认。这样做的好处是以免在诉讼结果对当事人不利时，会遭到错误的抱怨或伤害。

二、调查取证

律师接手案件之后，通过严密细致的审查，认为证据不足，就要立即进行调查取证。证据有很多种，应根据不同种类的证据，使用不同的方法开展取证工作。有的可以安排当事人或相关人员自己取证；有时需要律师通过法律手段取证；还有的需要申请法庭调取。审查，取证，再审查，再取证，根据案件的需要，可能会出现多次的反复。律师调查取证工作，不但属于体力活，也属于技术活，是很需要智慧的。比如遇到有的单位拒绝配合取证怎么办？遇到需要出庭作证的有关证人拒绝出庭作证怎么办？遇到有关执法单位否认他们保存的证据怎么办？遇到非常轻视律师的单位和个人而不予配合怎么办？这些都是现实存在的情况。为了获取相关的证据，又不得不调取这些证据，这就造成了矛盾，造成了障碍，但还要必须一个一个的克服。否则，即可影响案件的结果。如果认为有障碍，有困难就放弃，那就是不负责任的行为。

刑事案件的取证，除了律师和当事人亲属自己取证，有时还需要得到司法机关的同意。这这种取证方法，和司法机关办案人员的沟通也需要技巧，否则也是很困难的。

三、卷宗审查

审查卷宗，实际意义就是审查案件所能看到的所有材料。这个审查过程，需要找出事实材料（诉讼各方）的破绽，和相关证据（诉讼各方）的漏洞。办理案件其实就是三大项：事实、证据、法律。事实的审查是案件的总前提，这个前提越全面、越客观，对于案件的正确审理越有帮助。证据则是案件中最关键的，证据不充分，则会直接影响案件的定性和判决结果。因为案件的事实需要证据支撑。如果证据不实，不但会影响案件的正确审理，甚至还会给己方造成意想不到的不利后果。通过审查找出了新的问题，就要再次进行调查，再次进行取证，以致达到认知能力的全面确认。

四、材料写作

应该由律师整理撰写的材料包括：起诉书、上诉书、再审申请书、代理词、辩护词、答辩书、辩论提纲、证人出庭申请书、申请法院出面调查申请书、调查令申请书、取保候审申请书、延期开庭申请书、管辖异议申请书、回避申请书、书面证人证言、反诉书、证据目录和解释、案例要点解释，以及相关的法律意见书等等。这些材料不一定每个案子都要全部使用，但这些却是律师的基本功。

材料写作，不但要求意思明了，条理清楚，还要求繁简适中。就是该详细的详细，该简化的简化，根据案情的需要而仔细斟酌。除此之外，还要尽量做到深入浅出，通俗易懂，因为面对的不管是法官还是对方律师以及各方当事人，不一定理解程度都一致。即使是专业如法官和律师，水平参差不齐倒也是很常见。所以，在写作中，除了必须要使用的法律术语和程式，尽量使用大白话，直截了当，不必用多么好的形容词来进行华丽的修辞。实际操作中，深厚的文字写作功底，也是衡量律师水平高低的一个十分重要的标准。在绝对相当一些案件中，有功力，有深度，并且带有艺术感染力的法律文书，为案件的胜诉已经取得了一半的几率。很多优秀的法律文书，会使法官对案件的走向及结果的认识起到先入为主的作用，任凭对方如何努力，都很不容易改变。试想，一份没有条理、逻辑混乱的法律文书，让法官怎样能相信你是正确的呢？所以，深厚的写作功底，应该是律师不懈追求。

五、法庭辩论

法庭上的其他程序就不用说了，只说辩论，因为辩论才是检验律师水平最关键的能力。律师行业里常说一句话“法庭如战场，开庭如开战”，这个开战的方法不是拿真刀真枪，而是唇枪舌剑，来往厮杀，和你死我活的战场意义没有什么不同。在这样针锋相对的厮杀中，即使所有事实、所有证据、所有材料都准备的十分完善，但如果在辩论环节顶不上去，那也就败诉无疑了。一方辩论输于另一方，胜诉的一般来说肯定就是另一方了。现实中也存在另外一些情况，即使律师的辩论不管多么完美，多么占尽风头，但判决结果却还是对方胜诉，但这种情况并不多见。除非是对方突然提出了可以使剧情得以反转的新的证据，或者审判人员存在着不公正的倾向。法律审判，和其他事物一样，都存在着不确定因素的发生，这也是相对论的体现。

六、调解结案

现实中，调解——特别是民事案件（包括刑事附带民事）——一直都贯穿于案件的整个过程之中。在一些轻微的刑事案件中，也存在着调解的可能。最有成效的调解，则是在诉前就调解成功，这样就会减少当事人很多的诉讼之累。诉讼之中、法庭上、判决之前，甚至执行过程中，都不可放弃调解的机会。有一句话：调解是高质量的审判。这是对法院来说的。其实对于律师也是一样，调解则是高质量的代理，或高质量的辩护。兵法上讲“不战而屈人之兵”，则是最高的境界，用到案件办理上，何尝不是最好的结果？打官司和打仗一样，毕竟都会出现两败俱伤，或者都要在不同程度上受到损失的局面。笔者多年前就解释打官司这个词语，就突出在“打”字上，打的意思就是打斗、打仗、暴力相向。既然双方开打，不遭受一点损失，那则是不可能的。所以调解结案，则是双赢的结果。比如普通的民事案件，双方握手言和了好，还是非得经法院判决，然后再申请强制执行，然后双方仇人一样，老死不相往来的好？这是显而易见的效果，谁都可以理解。

七、找法过程

通过审查材料和证据，把事实和证据固定好之后，律师的工作就是开始寻找使用的法律，包括己方需要使用的法律，以及推翻诉讼的对方（含检方）使用的法律。这里的法律包括法律、法规以及相关的政策。为了证明己方使用法律的正确，还要寻找相似的案例来充实、帮衬己方所使用的法律。寻找法律的过程，也有一个程序，从大范围的集中，再到小范围的研究，最后再确定所需要使用的法律。对于推翻对方使用的法律，也是如此操作，目的是用于法庭辩论。研究法律使用问题，还需使用逻辑的方法或者其他需要的方法，用以预见案件审理中可能会出现的各种问题。预见是一种能力，也是一种方法。需要预见的问题包括案件发展的走向、法庭的意见、判决的结果，以及对方的辩论意见、手段和法律的使用。为了预见的可行性和准确性，提前预设问题，研究对策，则也是不可缺少的准备工作。其实，除了对事实和证据的确定，其余大部分的工作都在寻找法律上。

八、说服过程

说服，也贯穿于案件的始终。从说服当事人开始，再到调解中，法庭上，说服法官、检察官，包括对方当事人和其代理人或辩护人。说服自己的当事人是第一要务，防止自己的当事人不切实际地要求过高，或提出其他不正当的要求等等。说服对方，则主要表现在调解过程中，只有说服了对方，才会促使调解成功，否则就不会成功；说服对方代理人或辩护人，则体现在法庭上的辩论让其哑口无言，甘拜下风；说服法官，则是直接影响着对己方是否有利的判决。

九、辩才无碍

律师的辩才，不同于平常人们所称道的口才好，而是具有专业性的、技术性的、灵活性的、逻辑性的、具有强烈说服力的包含辩证、辩争的辩论的能力。律师的辩论，在整个案件中，不只是在法庭上才使用。比如在调解谈判中，在与法官的沟通中，甚至在于自己的当事人的沟通中，都可能会使用。辩论能力，是作为律师必须具有的专业能力。人们都知道，辩论能力强的律师可以在法庭上口吐莲花，妙趣横生，句句切中要害；也有的在法庭上雄辩滔滔，势不可挡，以压倒性的优势获得成功。这就是辩论的力量，或者说辩论的效果。其实，这个道理谁都懂得。平时人们聊天中所说的“好的律师能把死的说成活的，能把活的说成死的，能把稻草说成金条”等等俗语，虽然含有诡辩的嫌疑，但在现实中，的确具有巨大的作用。这些俗语的意思，就是律师在法庭上，如果辩论能力强，即使是虚假的事实也能被他描绘得跟真的一样，让人误认为就是真的。反过来，辩论能力弱的律师，即使是非常客观的事实，也会经他一说，变得苍白无力，跟假的一样，让人无从分辨。然而，法庭是必须要分出一个是非黑白的地方，不可能无从分辨就可以搁置。所以在这个情况下，辩论不成功的律师，离败诉的结果也就不远了。

辩论的能力，简称就是辩才，不是一朝一夕之功就可以成就的。而是需要长期的知识和实践的积累，还要善于总结、归纳、创新和发展。只有这样，才能保持优秀律师所必须具有的辩才无碍的特殊能力。

十、博学融通

要做到一名优秀的律师，也就是能力强的律师，必须要做到博学，博学是所有能力来源的基础。除了法律知识的精通，还需要各方面知识的学习和掌握，这就需要律师必须具有极强的学习力。实际上，优秀的律师，无不经常性地处在学习的状态之中。专业学习之外，办案的过程，则也是学习的过程。只要虚心，用心，任何环境、任何事物、任何交集之中，都是自己学习的机会。

律师面对的是形形色色的、各种性格的、各行各业的人士，与不同的客户沟通时，会出现很多法律以外的知识，如果一点不了解的话，肯定会影响双方的顺利沟通。遇到真的不了解的事情，当成自己学习的机会，这也是优秀的律师经常做的功课。

学习掌握的知识多了，再根据案件的需要，经过融会贯通，这就不是单一的知识的力量了。也就是经过这个过程，已经发生了从量到质的变化，成了自己的一种气质方面的东西。古人云“腹有诗书气自华”，用在律师身上，也是无可挑剔的十分的正确的。

十一、优化社交

按道理说，作为律师，其社交越广、越多越好，因为交际的所有的人，都是自己潜在的客户，难道说潜在的客户多了不好吗？说到这里，就涉及到人性的问题了。人性，不管哲学是怎样定义的，在这里笔者指的是人的性格、品行、心理以及善恶的总和。根据这些分项所包含的各种属性，可以把人分为好些类型。根据可分的类型，再选择和确定是否可以交往，是否可以当成自己潜在的客户。笔者这个看法，其实在很多行业都实用。有些人，属于正常的社会性的人，一切行为无不遵照社会的规范；有些人，属于稍微具有超越或凌驾于社会规范的人；有些人，属于妄想颠倒社会规范的人；有些人，属于自私、喜欢占便宜但还可控的人；有些人，属于具有阴暗、不知廉耻的喜欢恩将仇报的心理和习惯的人等等。对于这些具有复杂的人性的不同种类的人，适当做出取舍，只能是有利而无害。具体事例，在这里就不多说了。

十二、媒体互动

还个方法就是请媒体配合，帮忙互动的方法。这个方法是建立在对司法公正极不信任的情况下才使用的，目的是企图通过舆论的力量，来对司法机关造成一定的影响和压力，以达到案件能得到公正裁决的结果。

然而，笔者认为，媒体互动实际上是把双刃剑，或者会促使公正的结果，也可能会促使更加隐瞒的不公正。比如有一个说法叫“有些人会不惜以更大的错误用以掩盖以前的错误，或以证明以前的错误不是错误”。所以，这个方法具有两面性，有些情况下可能十分奏效，有些情况下则可能会十分尴尬地帮了倒忙。具体是否能使用，还要根据案件的实际情况或己方所能达到的可以利用的条件，来斟酌和把控其风险性。

因为这个方法，超越了法律规则的范围，笔者认为是一种投机的属性，故在此不予展开讨论。

十三、坚持操守

这是最后一个问题了。为何把这个问题放到最后来说，因为这个才是第一重要的。不管能力有多强、知识多么渊博、技术多么精巧、辩论多么无敌，然而如果不坚持律师的职业道德或职业操守，那么其他的一切也就从根本上无从谈起了。职业操守包括很多项，比如遵守一切法律，特别是《律师法》的规定；法律之外的社会规范；做人的基本道德规范；商业性质的规范等等。我认为最主要还是必须坚持很多人都熟视无睹的“公平正义”的原则。如果不是这样，不管是社会，还是法治的进程就无从谈及发展。律师不只是法律专业人士，还应是正气凛然，社会可信度极强的社会中坚力量。否则，律师这个职业，就谈不到任何高尚的层面了。

洋洋洒洒，啰嗦了很多。但总之笔者坚信，掌握了方法论，律师在办案过程中则会事半功倍，游刃有余。

临结束，除了以上总结出的方法论，对于律师的要求，笔者也总结出几句话，虽然有些重复，但还是想写出来，以飨有缘的读者：

热情的职业爱好

坚定的职业操守

渊博的法律知识

熟练的诉讼技巧

深厚的文字功底

严谨的逻辑思维

缜密的调查取证

无碍的辩论口才

机敏的察人之术

圆通的人际关系

（作者 宋建宇）

2020年3月13日完稿